赤穀見此輕輕笑了一聲。
“它在乾什麼?”他問。
“狗能感覺到人身上能量的虛弱,如果有特殊病症的話,它們還能聞到那股氣味。在狗的世界裡,族群裡弱小的能量體是需要得到照顧的,這時它們就會把身體依偎在對方身上,像這樣保持同步的呼吸。”
心操聽過這個說法,這也是為什麼有一種工作犬被譽為醫療犬。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赤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渙散的瞳孔被一層朦朧的淚光罩住,落地燈一照,像是有粼粼的波光在閃爍。
“這麼困嗎?”
“嗯,稍微有點……”赤穀低頭揉了揉眼睛,紅發在臉頰邊軟軟地打了個旋。
他想了一下,決定略微靠過去一點:“想要借靠一下也沒關係哦。”
“不用麻煩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沉又不能動彈,十分鐘不到心操君的肩膀就會酸痛的。”
“……這樣啊。”他滯了滯,恍若無事般地挪開了視線,“過會兒有需要的話,就說一聲吧。”
……又退卻了。
他在心底喃喃著。
青春期的孩子坐在一張沙發上,女孩睡眼朦朧,男孩的肩膀也足夠高,剛好夠她毫不費力地倚靠,有誰會輕易放棄這種機會呢?
不同於從小將她視若掌中之物,如今依然對她勢在必得的爆豪勝己,也不同於獲得救贖後宛若新生,義無反顧奔向她的轟焦凍。
時至今日,心操還是對這份感情有所保留,每一次試探也都抱著謹慎的態度。雖說目前已知的情敵們在他看來都各有各的缺點,可即使算上這些,他又是否真的比他們更具優勢呢?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既不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幼馴染,也不是什麼背負著悲慘過去,如命運般被她拉出深淵的對手,隻是一個很早就悄悄注視著她……也隻是這麼注視著她的人。
所以他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強求這些,隻是有所保留地投入,保持著淺嘗即止的心態——就像母親說的那樣,像是交誼舞一樣有進有退,即使最後輸了,他依然能做一個有風度的追求者,體麵地在敗局中退場,這就是他留給自己的退路。
不要對這個女孩太過著迷,即使她確實是那麼迷人。
但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咽下失敗的苦果,然後帶著遺憾的心情離開——他真的甘心嗎?或許隻要他更沒有保留地投入,更儘力地去喜歡,最後就不必品嘗這份苦澀。
他想起那天晚上——那是雄英英雄科入學考試的前一天,他的母親當時本該休假的,卻被一通緊急電話火急火燎地叫走,當時的心操本能地感到了不安,就坐在車裡一起到了醫院。
剛下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一輛白色的救護車駛進醫院,所有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忙得團團轉,他被擁擠的人群擠到了外/圍,隻是隱隱約約地看到急救床上躺了一個人,那個人有著火一樣赤紅的頭發。
他霎時怔住了,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被攫取,不斷收緊,讓他難以呼吸。他失魂落魄地跟著湧動的人群進了醫院,搶救室的燈亮了好幾個小時,他也在外麵站了好幾個小時。
燈光熄滅,紅發的女孩又躺在床上被運了出來,安置在了ICU病房。直到此時,她還不算完全脫離危險期。
於是他又在外麵等——真可笑,她根本不認識他,他其實也不算是認識她,但他還是在和女孩母親隔著幾排座椅的地方獨自等待著。
當家屬偶爾離開時,他會悄悄跑過去偷看,女孩被一堆醫療器械包圍著,帶著吸氧麵罩,幾乎看不清臉,隻有那頭紅發依然鮮豔奪目,像血一樣淌在雪白的被褥上。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仿佛隔著冰冷的玻璃感受到了她的體溫,感受到了她鼻間氣流的律動,他這樣想象著,呼吸也在不知不覺中放輕,和腦海中他所想象的速度逐漸同步。
他不知道女孩是否能活下來,活下來之後手臂是否還能痊愈,能痊愈的話是否能熬過漫長艱辛的複健期……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女孩尚未到來的英雄生涯就此止步,自己還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最終,她因傷病沒能參加入學考試,而他也沒有去考試現場……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隻是單純地沒有去,何況去了他也沒辦法通過,因為他的個性對機械無效。
他們誰也沒有考進雄英的英雄科。
本以為他們之間連交際都算不上的聯係將僅止於此了……可最後,他們卻成了同班同學。
這難道不能說明什麼嗎?整個東京有那麼多家醫院,雄英的普通科有那麼多個班級……
這麼想著,他感覺肩頭忽然一沉。
心操愣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赤穀海雲已經完全睡著了,因為靠枕導致的高低差,她的身體本就有點往他這邊傾斜,失去意識後就徹底順應了地心引力的引導,她的腦袋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在這時,電視上忽然切入了一段廣告,講的是電影愛好協會承租了電影院淡季的一部分播放廳,用於回顧早古的經典黑白電影,還放了幾段簡短的宣傳片斷。
其中有一張臉屬於亨弗萊·鮑嘉,他所扮演的酒吧老板麵露憂鬱,眉頭緊蹙,那雙眼睛看起來卻是那麼深情。
“世界上有那麼多城市,城市裡有那麼多酒館,她卻偏偏走進了我這一間……”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