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仍舊點頭,顫抖得更厲害。
季菀又是一歎,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他是重犯,死後不能祭拜。以後你們就在我這兒呆著,回京之前,我就放你們離開。”
“菀姐…不,少夫人。”
季雲睜著紅腫的眼,怯怯道:“我們可不可以不離開?”
季菀挑眉。
“為什麼?”
季雲低著頭,聲音細細弱弱的,“奶奶和娘都死了,爹也要死了。我…不,奴婢和弟弟沒有至親了。”
大底是經曆的變故太多,她性子變得卑怯的同時,更懂得了人情世故,自覺的改了稱呼。
“大伯和大伯母良善,定會收容我們。可我們是罪奴之身,肯定會連累大伯一家。平哥哥還要參加武舉,城哥哥還未娶妻,阿香和阿蘭也還未出閣。我們去了,隻會成為他們的汙點。”
她小聲說著,“奴婢從前做過很多錯事,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報應,不敢再添罪過。”
老實說,她能說出這番話,季菀還是頗為驚訝。
看樣子真是長進了,已經懂得為彆人著想了。
“可你們未成年,是不能開府立戶的。”
季雲滿眼的緊張,“我們…可不可以…留下來?”
興許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滿臉的忐忑不安。
“留下來?”
季菀笑笑,“我娘早已分了出來,我沒理由收留你們。你們留在這裡,也隻是奴仆雜役。”
“沒關係的。”
季雲抽了抽,聲音更小,“我們是官奴,又無親長相護,出去後也為人輕賤。阿鬆還小,奴婢身無長物,養不活他。倒不如留在國公府裡,就算為奴為婢,總有棲息之所。”
這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沒將她養成嬌小姐的性子,她也沒忘進袁家之前自己過的什麼日子。做大富人家的奴仆,總有口飯吃。比起走到哪兒都被人唾棄辱罵,指指點點,不知強了多少倍。
“你可要想清楚,留在我這兒,隻能是奴籍。出去了,你們便是自由身。”
“到了現在,奴籍和良籍,還有什麼區彆?”季雲低著頭,苦澀而自嘲,“娘入獄服役而死,爹更是謀逆罪犯,做過官奴的阿鬆永遠都不可能入仕。便是日後出去找活計,彆人也不會要。奴婢…出去後也隻能賣給人做丫鬟做妾,更或者連名分都沒有的玩物…”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即便季海夫婦收留他們,等她到了年紀出嫁,也不會有人肯娶,哪怕為妾,怕是都沒多少人家願意。就算大伯願意養他們姐弟一輩子,她也受不了彆人異樣的目光。
“留在國公府,至少…”她偷偷看一眼季菀,語氣更弱,“有地方住,有飯吃。”
而且,季菀不會欺辱他們。
季菀大約能猜到她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奴籍是沒有自由的,包括將來你的孩子,也都隻能為奴。除非遇到大赦,否則世世代代都如此。”
季雲沒想過那麼多,呆了呆。
見狀季菀搖搖頭,“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世人言語如刀,你們倆如果和大伯一家生活,會影響阿香阿蘭日後婚配。回鄉下嘛,怕是也無立足之地。留在我這兒,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