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若非因為傅氏,齊向文何至於遠走他鄉?忠勇伯府何至於被個敗家子弄得這般境地?
直到今天,六叔公仍對傅氏不喜。
齊向文尊師重道,但也不會讓妻子到現在還受委屈,他淡淡道:“二弟娶的倒是高門貴女,如今伯府可是蒸蒸日上?”
六叔公一噎。
那算是個什麼高門貴女?
當初先帝那個寵妃,就是個賣唱的,先帝微服私訪從民間帶回宮中。那女人妖冶狐媚,把先帝迷得神魂顛倒。不但破格封了其兄為侯,還將其同樣賣唱的妹妹賜給了忠勇侯為繼室。
同出一脈,忠勇侯夫人的那個侄女兒也不是個好東西。
舉止輕浮,言行輕佻。整個一披著貴女的皮,骨子裡卻是個浪蕩貨。
還好那女人短命,生孩子難產死了。
然而忠勇伯後來娶的兩任妻子,也都不成體統。先不論出身,就品行而言,都比不上知書達理,落落大方的傅氏。
心中明白,但六叔公畢竟堅決反對過齊向文娶傅氏,現在改口就等於打臉。
他臉色難看,等著齊向文。
“我大老遠跑來,你就是用這個態度與我說話的?”
他曾幫齊向文說過話,齊向文對他還是挺尊敬,道:“是侄孫不對,這裡給您賠禮了。”
六叔公本來也沒與他置氣,隻不過需要個台階罷了。
“我也不與你廢話。”六叔公沉吟半晌,道:“我知道,當初你父親對你不公,你心頭總是有怨。但他畢竟是你生父,血脈至親,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現在還心懷芥蒂的?況且他已過世多年,臨終前到底還是掛念你的,將大部分家業都給了你。你再多的氣,也該消了吧?”
“六叔公誤會了。”
齊向文神情淡淡,“子不言父過,當初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什麼可怨的。”
“那為何不肯回京?”
六叔公看著他,道:“向文,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來都孝順懂事,我也對你寄予厚望。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他不愛聽自己說他妻子壞話,六叔公點到即止,頓了頓,繼續道:“罷了,那些個陳年往事,你不愛聽,我也不提。你那個兄弟,是個不長進的東西,這些年混賬事一件接一件,弄得府中上下烏煙瘴氣,不成體統。再這麼下去,祖宗留下的爵位,就要保不住了。”
他說到此,神情悲涼。
“向文啊。”六叔公咳嗽一聲,語氣多了絲疲倦,“咱們齊家子孫,一脈同宗,應當以家族榮譽為重,個人私情為次。你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齊家先祖用鮮血和屍骨掙下的爵位,就這麼被你那個兄弟敗掉,你也不忍宗親蒙羞,不是嗎?”
他目光裡有對宗室衰落的悲痛和對齊向文重振伯府的希冀,“你跟我回京,以你的能力和多年政績,必入六部。你那個兄弟也承諾了,會奏請聖上,將爵位傳給你。以後忠勇伯府便是你的,你想做什麼,也沒人會再反對。”
齊向文一直沉默著,直到他說完,才道:“六叔公,不是我不願回去。我的要求也說得分明。如果老夫人不應,那此事便作罷。”他語氣不重,卻堅定,“我未承爵,將來伯府敗落,罪不在我。我痛心遺憾,卻不會因此指責耿懷。就如同當年我讓出世子之位,縱有不平,卻沒後悔過。”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個性子,一根筋。”
六叔公今天是來說和的,也沒發怒,隻搖搖頭,道:“伯府現在的境況,想必你心中也有數。你那個兄弟,本身就毫無建樹,兒女倒是一大堆,個個喜好奢華,坐吃山空。你要他們搬出去,本來也不是多過分的要求。但他一大家子,搬出去後,要怎麼養活?到時候,外界留言紛紛,中傷的,還不是你的名聲。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以過來人的姿態,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再是混蛋,總歸也是你的兄弟不是?兄弟不睦,不過也是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太叔公此言差矣。”
齊糾從外麵走進來,語聲朗朗,“齊家的笑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被人看儘了,再被人看一次,也無傷大雅。”
他入得廳來,在六叔公詫異漸至了悟的眼神中微微彎腰,“小九見過太叔公,給太叔公請安。”
“你是小九?”
齊糾容貌肖似其母,六叔公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就認出來了。
“十多年了,你都長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