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嚴兩家的婚期定在八月,那會兒天氣涼爽,新娘子長途跋涉來京城也不至於太辛苦。
這會兒嚴大夫人便已在給女兒準備嫁妝了。
嚴家是新水一帶有名的富戶,家財萬貫。最寵愛的小女兒出嫁,尤其還是高嫁做官夫人,嫁妝自然非比尋常的豐厚。除了明麵上的古玩字畫綢緞首飾莊子鋪麵等,嚴大老爺夫妻倆私底下還給了她五萬兩銀子。
“你表哥有出息,考上了探花郎,將來前程似錦,你嫁過去便是享福的命。”嚴大夫人已年過四十,雖已能見眼角皺紋,但五官還是能看得出年輕時候的貌美,她拉著小女兒的手,“雖說有一個繼母邱氏,但你祖姑姑是咱們嚴家人,她會護著你的。”
嚴茗羞澀的低下頭。
“嗯。”
聲如蚊蚋。
嚴大夫人看著容貌肖似自己的女兒,既欣喜又感慨,“江家世代行商,你表哥如今入朝為官,改換門庭,作為江家媳婦,也少不得和一些官夫人打交道。隻是江家出身低,想來會受些排擠。你以後出門做客,言行舉止,得小心謹慎些。”
嚴茗雖自小嬌生慣養,卻並不是江老夫人想象的那般不諳世事。作為嫡女,又是商戶出身,從小再母親身邊耳濡目染,日常出門做客也見過些世麵,很多事情,還是懂的。至於管家權,她十二歲就開始學,隻是還未親自上手罷了。
“娘,我曉得的。”
嚴大夫人點點頭,“江家人丁單薄,你表哥是長子,那邱氏帶來的兒子將來成年也會單獨立府,幼子江躍才七歲,尚未成年,你嫁過去便是長嫂,不會有妯娌為難。就剩個繼女,不過也快要定親了。這門親事,算起來是咱們高攀,所以你定要謹言慎行,莫要給你表哥添亂。”
嚴茗依舊點頭。
嚴家往上數,祖輩裡也是做過官的,後來無奈才行商的,和普通商戶還是不一樣的,多少有些眼界。
嚴大夫人正在叮囑女兒為婦之本分,卻不知大禍已臨頭。
奶媽子忽然急匆匆闖進來,氣喘籲籲道:“夫人,不好了,官差…外麵全是官差,把咱們府團團圍住了…”
嚴大夫人陡然變色。
“到底怎麼回事?”
奶媽子神色慌張,“官府說咱們販賣私鹽,大老爺同他們理論,卻被衙門的人用枷鎖拷上帶走了,老太爺氣得暈了過去,現在官差正朝內院而來…”
“我們早已向官府購買了鹽引,蓋章的引根在官府立,咱們手上有引紙,何來的私鹽?”
嚴大夫人不愧是見過世麵的,到現在還能穩得住。
“不知道。”奶媽子滿臉惶惑,“引紙…引紙不見了,知府大人說,府衙裡也沒引根,說咱們偽造鹽引,販賣私鹽…”
嚴大夫人勃然變色,短短數息已明白,自家這是遭人算計了。嚴家能把生意做那麼大,在官場上也是有人脈的。但所謂人脈,也都是拿錢買來的。人家若翻臉,嚴家的生意也是做不下去。
這就是平民的悲哀。
無權無勢,永遠都為人踐踏。
“走,去看看--”
嚴大夫人話還未說完,外頭已響起喧嘩聲。
她忙出去,滿院子的下人仆役早已跪在地上,七八個官差自院門口而來,身穿青色差服,腰懸佩刀,臉色沉冷肅穆。一進來就將整個園子圍得水泄不通。
奶媽子丫鬟嚇得麵無人色。
嚴茗也早已過來了,一見這陣仗,也是花容失色。
“娘…”
嚴大夫人臉色發白,卻還鎮定的拍拍女兒的手,然後走過去,先是對著捕頭屈了屈膝,道:“陳捕頭,不知這是何意?”
鹽商都是要常年和官府打交道的,陳捕頭自然也是熟人。見她一個婦人這時候還如此穩得住,倒是有些意外,語氣倒也沒太過尖刻。
“夫人想必已經知道,貴府販賣私鹽,已然被查獲。但此案還有疑點,故而入府詳查,還望夫人配合。”
他說罷便一揮手,官差們立即挨個屋子搜查。
嚴茗到底年幼,嚇得跑到母親身邊,緊緊抓住她的手,“娘,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家做了這麼多年的鹽商,怎麼可能販賣私鹽?這一定是有人陷害…”
“住嘴!”
嚴夫人立即嗬止,對上望過來的陳捕頭,她不卑不亢,道:“小女年幼不懂事,言語衝撞,往陳捕頭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陳捕頭深深看了兩人一眼,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