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伯夫人小產,肯定是不能去府衙的。而且她雖無誥命在身,但到底是官眷,官兵也不能一點情麵都不講。隻好留一隊人將長寧伯府包圍,再回去稟報京兆府尹。
屋子裡亂糟糟的,大夫在診脈,丫鬟們端著熱水拿著乾淨的紗布,不一會兒就染了血,紅得滲人。
長寧伯夫人還在哭著喊疼,她的丈夫卻已去了外間,聽著她的聲音,神情卻無半分波動。小廝弓著身在向他稟報官兵查出的結果。
“養馬的馬夫和夫人身邊的翠紅已招認,是夫人下的命令,在馬草裡下了藥,又安排人帶著香囊從那條街走過。馬兒一聞香味便會受刺激發狂奔走,屆時必然傷及百姓。二公子便是僥幸能活命,必也得摔殘,且還得背個當街縱馬行凶的罪名。皇上必然震怒,二公子這個世子也就做不成了。還有二少夫人若聞此噩耗,必然恐慌驚胎,興許腹中孩子也就沒了”
長寧伯麵無表情的聽著,神情依舊不見起伏,眼神卻有著濃濃的陰霾和淡淡悲涼。
他知道妻子不甘心,大底還會動些小心思,想將爵位奪回來。可陛下親封,做得再多不過徒勞。婦人之見,總不肯聽勸告,他也難得再說。妻子狹隘短淺,貪婪不知足,卻也著實算不得城府多深之人,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都被母親壓得死死的。他以為,她頂多就是在內宅興風作浪。卻沒想到,她竟會如斯惡毒,一出手就要取侄兒的性命。
都是姓阮的,這些年他就算費儘心思要給嫡子爭取爵位,卻也沒想過要弄個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他小看她了。
怪不得,她今日會一反常態,匆匆跑去前院和二房爭執,甚至無理取鬨阻撓官兵盤查。她是沒料到侄兒會被人所救,也沒料到侄兒會直接報官吧。那些個證人還未來得及封口,她當然著急。
侄媳婦懷孕後她送過幾次補品,二房那邊肯定會防著,她也不蠢,沒有在那些東西裡動手腳。卻原來是聲東擊西,妄圖一石二鳥。卻沒想到,沒把蕭雯驚得小產,倒是讓她自己給嚇得沒了孩子。
這算不上惡有惡報
長寧伯深感疲憊。
大夫掀了簾子出來,彎了彎腰。
“伯爺,夫人的血已經止住了。隻要按時服藥,莫要吹風,飲食忌口,便不會有大礙了。”
他頓了頓,神色略有遲疑。
長寧伯看他一眼。
“說吧。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是。”老大夫又鞠了個躬,道“夫人這胎乃是以藥物助孕,藥劑過多,傷了身體,胎象本不太安穩。今日又驚怒小產,更是雪上加霜,日後怕是再不得子嗣。”
長寧伯嘴角掀起一絲冷笑。
做下這等卑劣惡毒之事,不久就會被抓去蹲大獄,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一旦坐定,她不死也得流放,還談什麼子嗣
他起身走了出去。
半夜長寧伯夫人就醒了過來。她睜開眼,沒看見自己的丈夫,身邊的心腹丫鬟嬤嬤也通通不在。嗓子乾啞疼痛,是白天喊的。
“夫人。”
一個麵生的小丫鬟喚了聲。
長寧伯夫人看她一眼,“你是誰翠紅呢”
“奴婢叫五兒。”五兒低眉垂眼,“是老夫人派來伺候您的,翠紅和劉嬤嬤已被收押。”
“什麼”
長寧伯夫人驚得坐起,又因不適,身體微微後仰。一瞬間她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官兵,鮮血她忽然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們對我做了什麼我的孩子哪兒去了”
“夫人。”
五兒神情不帶絲毫悲憫,“大夫說您急怒攻心,動了胎氣,孩子已經沒了。”
長寧伯夫人整個人僵住,瞳孔慢慢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不、你騙我,我的孩子還在,我的孩子還在”她臉色白得嚇人,“是你們,你們害我”
五兒不理她,繼續說道“京兆府衙的官兵還在外麵守著。伯爺說,等您醒來後,就交給府衙官兵帶走。夫人這般精神十足,應已無大礙。奴婢現在就去傳話”
“你給我站住”
長寧伯夫人還未從失去孩子的打擊中回神,又聽得這番話,更是驚得臉色大變,“什麼官兵憑什麼要把我帶走老爺不可能下這種命令。你這膽大包天犯上不敬的賤婢,說,你受誰的指使阮未絡,還是詹氏阮二夫人那個賤人你們一個個的,聯合起來要害我。老爺呢我要去找老爺”
她神色幾近瘋癲,一掀被子就要下地。
簾子一掀,阮老夫人走了進來,三兩步來到她麵前,一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臉一偏重新倒在了床上。
“無恥毒婦。”
阮老夫人臉色沉冷,眼神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你當真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夠瞞天過海賤人,當年我就不該同意你進門,鬨得我伯府上下雞犬不寧,還險些害死二郎。老天有眼,沒讓你這惡婦奸計得逞,否則我定要你石家滿門陪葬”
長寧伯夫人捂著臉抬頭,眼神恨毒。
“老虔婆,你有什麼資格來質控我若非你偏心庶子,處處打壓我們母子,本應屬於我兒的世子之位,何至於會旁落他人你以為你現在幫著二房,他們就會感激你”她仿佛破罐破摔一般,冷笑道“他在外養病十多年,你關心過幾句現在眼看他沾了小姑子的光封了世子,就上趕著巴結了。你以為你是誰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也就是老爺孝順,才被你壓了那麼多年。我陰險惡毒我搬弄是非哼,我可比不上你。一大把年紀還不安分,縱容嫡庶相爭,鬨得家宅不寧。”
阮老夫人氣得臉色青白。
長寧伯夫人隻覺得快意,“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過就是想扶持一個聽你話的人做世子,承襲爵位你天性好強,什麼事都要壓人一頭。你的兩個兒子,伯府裡所有人,個個都要唯你馬首是瞻。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不受你控製,你兒子為了我和你反抗,所以你處處針對。說什麼伯爵之位應由賢能之輩繼承,不過就是因為三郎是你養大的,你好拿捏罷了。如今阮未絡做了世子,他看起來性情溫和,骨子裡卻最是冷傲。十多年隔閡,怎能一朝一夕修補還想倚老賣老呢,嗬嗬,蠢”
阮老夫人渾身顫抖,盯著她的眼神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
長寧伯夫人才不怕,“你以為他跟你兩個兒子一樣好拿捏還想拿長輩的身份壓人,做這伯府的主人簡直白日做夢。”
“賤婦,賤婦”
阮老夫人被她戳穿心思,惱羞成怒,破口大罵。
“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拖出去”
“是。”
身後立即出現兩個粗使嬤嬤,幾步上前便抓住了長寧伯夫人,將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你們這些賤婢,老刁奴,我要把你們碎屍萬段,老虔婆,娼婦,放開我”
“等等。”
阮老夫人突然開口。
押著長寧伯夫人的兩個嬤嬤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