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庵堂清修一更(1 / 2)

“魯夫人好大的口氣。”

譚老夫人被小朱氏氣得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捂著胸口靠在太師椅上,旁邊伺候的丫鬟嬤嬤趕緊給她順氣。小朱氏飄然離去,在門口卻碰上了帶著丫鬟過來的陸溫怡。陸溫怡人未至聲先到,一開口就讓小朱氏臉色微變。

她時常來譚府竄門攀親,自然是見過陸溫怡的。

陸溫怡出身名門望族,天性高傲,嫉惡如仇,對小朱氏這等鑽研勢力之輩最為厭惡。大多時候,小朱氏來拜訪,陸溫怡是能避則避。不能避了,便看在婆母的麵子上,屈尊和她寒暄兩句。她就坐在那裡,渾身的氣度卻讓小朱氏不敢靠近。

今日陸溫怡倒不是刻意避著小朱氏,她是去見了她那小姑子譚修黛。

譚修黛自打被休以後,就關在屋子裡,發了幾天脾氣,伺候的丫鬟們苦不堪言,求到她跟前來,她不能不管,便親自過去看了一趟。兩個耳光下去,譚修黛就不敢再鬨了,乖乖的吃飯。見她消停了,陸溫怡才離開,又聽說小朱氏來了,猜到定是來者不善,便急匆匆的帶人過來。在屋外就聽見小朱氏大言不慚的將靠譚家為她兒子謀前程說成是對譚家被休女兒一個棲身之所的大恩大德,臉皮還真是夠厚的。

小朱氏能拿捏親姐姐,是因為太了解自個兒姐姐的性子。但陸溫怡不同,天生就有一股子傲氣和威嚴,讓她莫名畏懼。

魯元良則是看直了眼。

他這個表嫂,生得可真是美。娥眉鳳目,瓊鼻櫻唇,皮膚白皙吹彈可破。明明隻比他娘小不了幾歲,瞧著卻仿佛年輕了至少十歲。怎麼看,都不像是三十有餘的人。若是譚修黛能有陸溫怡一半美貌,莫說是納妾,便是讓他三媒六聘娶回家做正妻,他也心甘情願。

表哥還真是豔福不淺,娶了這麼個大美人,還是高門嫡女。

他心中豔羨,卻也隻敢偷偷窺視兩眼。他這表嫂美則美矣,卻十分凶悍。那日將他和譚修黛捉奸在床,險些一劍了結了他。所以魯元良現在看陸溫怡,雖有色心,更多的和他娘一樣,是畏懼。連表嫂都不敢喚了,有點哆嗦的跟在他娘身後,生怕陸溫怡注意到他,一個不高興就舉劍朝他刺來。

“原來是溫怡啊。”小朱氏穩了穩心緒,端著有些僵硬的笑臉,“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陸溫怡瞥了她一眼,“魯夫人就奇怪了。我自己的家,去哪兒,難道還需要向魯夫人請示不成?”

小朱氏沒想到她說話這麼直白,如此的不留餘地,麵染薄怒。

“溫怡,你這是怎麼說話的?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長輩,你這般的頤指氣使,咄咄逼人,好沒禮數。若傳出去,旁人怕是會誤會陸家的女兒是否家教欠缺…”

“我陸家家教,還由不得旁人說三道四。”

陸溫怡冷冷看著她,“虧得魯夫人還知道自己是長輩,如此的倚老賣老,毫無長輩的風度,也敢在我麵前論及家教?今日在我家裡,你母子為客,卻對我母親出言不敬,威逼利誘,這便是你們魯家的家風教養?母親念及姐妹之情,多年來對你寬縱厚待,你便順著杆子往上爬得寸進尺了。”

她冷笑,“我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你--”

小朱氏雖和陸溫怡相看兩相厭,但從未這般針鋒相對過。哪知今日她一來就氣勢洶洶,說話夾槍帶棒,更是直言辱罵。小朱氏又驚又怒,又找不到立場反駁,頓時氣得臉色發白,七竅生煙。

陸溫怡早看小朱氏不順眼了,也就是她那婆母心大,總念著一母同胞的姐妹情分,一再的縱容小朱氏母子倆。還以為人家會感恩戴德知恩圖報,誰知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不,眼見譚家有機可乘,立馬就掛著笑臉登門要挾來了。

這等惡親戚,不要也罷。

“我什麼記?”

婆母有下人照顧,陸溫怡暫且不用費心。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你兒子是個什麼膿包你不清楚嗎?受了我夫君的提攜,不思感恩也就罷了,竟還登門羞辱。魯夫人,你是哪來的底氣,敢在我譚家的地盤上這般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真當以為我譚家無人嗎?”陸溫怡一句話比一句話冷銳,全身氣場大開,壓得小朱氏喘不過氣來,下意識的後退兩步。

“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們魯家又算個什麼門第?敢在我麵前頤指氣使高高在上,你也配?”

最後三個字,她音量陡然拔高,震得小朱氏氣息不穩,踉蹌的向後退了好幾步。魯元良就在她身後,連忙抬手扶住了她,自個兒卻也不敢抬頭,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比起他娘,他更怕陸溫怡這個表嫂。

然而盛怒之下的陸溫怡,哪裡會放過他這個‘罪魁禍首’?罵完了小朱氏,陸溫怡立即將目光轉到他身上,三分怒火七分譏嘲,“上次我沒一劍取了你的狗命,你竟還敢來?怎麼,嫌自己命太長?還是覺得,我真不敢殺你?”

說到最後一句,已露殺意。

小朱氏驚懼的擋在兒子麵前,“你、你要做什麼?我兒可是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你膽敢行凶,當真以為你陸家權勢滔天,可以殺人放火橫行無忌了嗎…”

“呸!”

陸溫怡不屑的碎她一口,將她碎得滿麵通紅,又羞又怒。

“一個八品給侍郎,連金鑾殿的門檻都踏不去,好意思稱自己是朝廷命官?哪裡來這麼大的臉?我陸家如何,還由不得你這個巧言令色搬弄是非的婦人來置喙。”她上前一步,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盯著已退無可退的小朱氏,冷蔑道:“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你們魯家在我眼裡,不過就是一隻卑賤螻蟻。你們母子倆若是安分些,倒能平安度日。若還一門心思的打著歪主意,就彆怪我翻臉無情。”

小朱氏驚恐的瞪大雙眼。

“你、你想乾什麼…”

陸溫怡滿眼輕蔑,“譚家女兒,便是死,也不會給你那草包兒子做妾。你們母子,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再出現在我眼前,我就廢了他,讓你們譚家就此絕後!”

這威脅相當有用,小朱氏當即嚇得險些暈過去。

魯元良連忙接住搖搖欲墜的老娘,向陸溫怡鞠了個躬,狼狽離去。

陸溫怡冷聲吩咐,“以後魯家再來人,無論是誰,一律不許放進來。若敢糾纏,就給我打出去。”

她素有威嚴,一聲令下無人敢不從。

“是。”

陸溫怡這才走向婆母,屈膝一禮。

“母親。”

譚老夫人方才一直旁觀她懟小朱氏,若是換了以往,必然要象征性的斥責一番,讓她不可失了禮數分寸。但現在,她既無力也沒立場,滿臉疲憊的點點頭。

“你剛才去看修黛了?她怎麼樣?”

“剛吃了飯。我讓人給她喝了安神茶,已經睡下了。”

譚老夫人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也好。”

這兩日她臥病在床,也沒時間去看女兒,隻能從兒子兒媳和下人口中得知女兒這兩日鬨騰得很,兒媳婦也沒少費心。回想起那日自己對兒媳的態度,譚老夫人心中也有些許的愧疚。

“辛苦你了。”

隻要不涉及譚修黛,譚老夫人還是很通情達理的,否則陸溫怡也不會隱忍這麼多年。

“母親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陸溫怡語氣淡淡,沒有謙虛也沒有討好的意思,“您累了吧,我先扶您回屋休息。”

譚老夫人嗯了聲。

陸溫怡扶著她走進內室,在床上躺下記,這才道:“母親,魯夫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譚老夫人沉默。

她不是不知道妹妹是個什麼性子,虛偽勢利兩麵三刀精於算計。但她總想著,好歹是自家姐妹,在京城唯一的娘家人,便一再容忍寬縱。卻忘記了那句古話,升米養恩,鬥米養仇。

小朱氏,便是如此。

“母親,將修黛送走吧。”

葉家休妻後,陸溫怡是頭一次在婆母麵前提出自己的想法,“魯夫人一心想攀著譚家,給他兒子謀前程,如今更是連絲毫親戚的情分都不顧,竟說出讓修黛入門為妾的話。說到底,不過還是想著攀附。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她兒子玩世不恭遊手好閒,這輩子是混不出個人樣來了,撐死了四品官兒,便是祖上燒高香了。且膽小怕事,風流好色。這樣的人,莫說要修黛給他做妾,便是他魯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轎的迎娶為正妻,譚家也是不屑的。”

這一點,譚老夫人是認可的。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魯夫人已知當日事端,怕是不會就此罷手。但有風吹草動,受害的還是修黛。”陸溫怡雖不喜歡譚修黛,但若譚修黛真給魯元良做了妾,她臉上也無光。而且就魯夫人那嘴臉,她看著都惡心。譚修黛好歹是她小姑子,豈容那樣勢利的小人欺負?

陸家人大多都護短,自家人便是犯了錯,關起門來怎麼處置都行,斷不許旁人說三道四指手畫腳。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修黛送走,吃齋念佛青燈古佛。畢竟她背了那樣的罪名,這般作態也可算做贖罪。如此一來,世人也會寬容些許,不會再落井下石。魯夫人再行作祟,便會顯得刻意陷害,旁人隻會唾棄,更不會相信。”陸溫怡為了這個小姑子,也算是儘心了,“雖然清苦了些,但總比事情敗露,唯有死路一條要好。”

無論如何,活著總是最好的。

而且譚修黛那個性子,讓她吃素念佛,磨一磨性子也好,省得將來闖出更大的禍患來。

譚老夫人舍不得女兒受苦受難,但她更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逼死。兩廂一對比,她縱然心痛如絞,也隻能答應陸溫怡的提議。

“等修黛醒了,你帶她過來一趟。”

“是。”

午時,譚修昊下朝回府,從妻子口中聽說了姨母和表弟登門之事。

“姨母這些年也是越發的不知收斂了。”他歎一聲,既是疲倦又是無奈,“我有心幫扶表弟,奈何他自己不知上進,姨母又…如今這麼一鬨,結了仇,再不來往倒是也沒什麼。隻怕母親嘴上不說,心裡總歸是難受。”

畢竟那是她的親妹妹,血濃於水,她在京城唯一的娘家人。就這麼鬨掰了,她必不能這般輕易的釋然。

陸溫怡沒吭聲。

她也知道,丈夫說這話,並無責怪她的意思,不過是對母親一片孝心罷了。其實婆母並非刻薄之人,就是過於護短偏私,有些事情就不那麼拎得清。又優柔寡斷,有時候過分仁慈。養得小朱氏豺狼之心,縱得女兒任性妄為,才會有今日這般大禍。

就像小朱氏心中所想那般,譚老夫人本就不是精於算計之人。但她運氣好,年輕的時候有丈夫護著,丈夫死後有兒子兒媳撐著,安穩了大半輩子,老來才嘗到自己因‘寬慈’種下的苦果。

譚修黛一覺睡到半下午。

她才被陸溫怡教訓過,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再鬨了,想著等會兒見了母親再告狀。

陸溫怡看穿她的心思,卻難得跟她計較。幾人來到譚老夫人的房間,譚修黛立即就撲跪在床前,眼淚嘩啦啦就出來了。

“娘…”

她臉上白天被陸溫怡掌摑的痕跡已經消了,但她還記得抽耳掛的疼痛,抓著譚老夫人的手便道:“嫂子她欺負我,您要為我做主啊…”

記 譚老夫人歎了聲,抬手給她擦乾眼淚,沒有順著她的意發難兒媳。

“修黛,今日你姨母和表哥來過了。”

譚修黛哭聲一頓,一時之間腦子有些懵,立即就想起醉酒後那夜的荒唐事,臉色又青又紅,也將告狀的事兒拋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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