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縱火行凶,豢養孌童(求首訂(1 / 2)

季菀先是茫然,而後瞪大眼睛。

“廢了?”

曾婷比她大兩歲,早先在大富人家服侍過,自然比尋常人懂得多些。自家小姐還未出閣,這種事,也不能說得太過直白。但看小姐的反應,應該是懂了。

季菀當然懂。

陳氏性子要強,十分潑辣,這她是知道的。那日賀府的小廝抬著王春花回來,瞧陳氏的模樣,季菀就知道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想到,陳氏居然會直接把賀家少爺給閹了,而且還是兩個。

也就是說,王春水是被賀家的兩個少爺玷辱了?

季菀心裡發寒,同時又十分憎惡。

這些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兒,玩兒起來還真是花樣百出,竟這般糟蹋一個女子。

曾婷低聲道:“今天一大早縣衙裡就來了人,把陳氏抓走了,村裡已經傳開了。”

季菀匆匆收拾好了便和妹妹季容去了堂屋,正好聽見苗氏唏噓道:“春花那孩子命苦,被人糟蹋成這樣…陳氏為女兒報仇本也理所當然,可鬨成這樣,還不知官府會怎麼判。家裡的幾個孩子,以後也不知怎麼辦。”

畢竟是鄰裡鄰居的,陳氏平時再跋扈讓人不喜,幾個孩子卻是無辜。若是真被判刑關了起來,家裡又沒個成家立業的擔著,按照本朝律法,就得交給叔伯撫育。

王家兄弟當年本就因分家鬨得不睦,陳氏的幾個兒女無論寄養在哪個叔叔膝下,怕是都沒好日子過。

“大伯娘來了。”

季菀姐妹走進去,笑著叫了聲。

苗氏打量著兩姐妹,有點驚異道:“阿菀和阿容好像都長高了些,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了。”

周氏謙遜道:“就是懶,睡到現在才起,讓大嫂笑話了。”

苗氏笑道:“這大冬天的,被褥裡暖和,左右也沒什麼事,多睡會兒也無妨。我家阿香和阿蘭也這樣,一到冬天就不想起,恨不能整天都呆在被窩裡。”

周氏笑笑,揭過這茬。

“你們方才也聽見了,陳氏家裡出了事兒,她惡意傷人被官差帶走了。阿菀,你素來有主見,對這事兒有什麼看法?”

女兒們長大了遲早要嫁人,不能當金絲雀一樣關在家裡養著,早些明白世事險惡,以後遇著事兒也能多長個心眼兒。

季菀想了想,道:“娘,我覺得陳氏不是那麼魯莽的人。春花姐回來都快一個月了,她如果隻是泄恨,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這個時候。知縣大人也不是個糊塗人,賀家狀告,公堂之上,陳氏肯定會為自己分辨。而且若賀家少爺德行有私,這等陰損的事兒肯定也沒少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到時候一查,必然敗露。賀家怕是得累上人命官司。”

周氏緩緩點頭。

苗氏先是驚訝,隨即恍然大悟,“先前我就覺著奇怪,陳氏雖然性子急躁,多少還分得清輕重緩急,怎麼會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為?阿菀這麼一分析,倒卻是這個道理。”

“豪門大戶,總有那麼些不為人知的醃臢事兒。那天阿菀回來與我說了春花的情況,可以推斷出,那賀家兩位公子缺德的事兒沒少做。越是高門大戶,越是注重顏麵。真要細查,賀家怕是丟不起這個人。”

周氏想起自己曾經的經曆,眼神微微一黯,語氣卻已能平靜如水。

“不過陳氏此舉的確是有欠妥當。”她道:“即便賀家為了顏麵,最後不得已撤訴,陳氏判無罪。但賀家兩個公子傷在她手,以後必定報複。”

被親妹妹陷害至此,周氏自然懂得高門大戶內多少陰私手段。

有權有勢的人家,踩一個毫無背景的鄉下農戶,易如反掌。

送走苗氏後,周氏看向兩個女兒,長女麵色沉靜,小女兒臉龐微白,眼裡有著茫然和驚懼。

她歎一聲,“阿菀,你現在可知我為何不讓你單獨出門了?”

“嗯。”

季菀從來都明白母親的苦心。

男尊女卑的封建時代,無權無勢的美貌女子,太危險。她也知道自己姿容出眾,以前不過是因為長期吃苦營養不良膚色偏黃個子矮小,才遮掩了天生的美貌。但剛才苗氏一見麵就稱讚她們姐妹容貌出色,僅僅隻因這兩個月來營養充足,膚色變好了,五官的美麗便徹底顯露。現在隱在這鄉村裡還好,日後搬去了縣裡,怕是越發不能出門了。

所以那次陸非離提議季平從武,她內心裡其實是十分支持的。也不光是為了自家,以後若季平能做個小軍官,對季紅姐妹三個,也是有好處的。

“因為手套一事,許多人已知道你的名頭。但陛下聖旨禦賜,算是對你的一重保障,所以咱們家的生意才會這麼順利,這個道理,我想你明白。”

周氏看著越發明豔的長女,心中喜憂參半。

“但我們家畢竟無權無勢,低調些總是好的。”

“娘,我明白您的意思。”季菀認真道:“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怒。賀家一連折損了兩個兒子,勢必會報這個仇。這個當頭,誰插手,都會被遷怒。”

周氏又是一歎,“不是我狠心,但正如你以前說的那樣,家家都有槽心事兒,咱們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管也管不過來。春花被害成這樣,你已儘醫者本分,至於後續如何發展,都與我們無關。”

“嗯。”

**

陳氏被官差帶走的時候,許多人都看見了,不出半日就已傳開。不到三個月,義村村民已是第二次眼見官差抓人,膽小的,嚇得都不敢出門了。陳氏的幾個孩子全都慌了手腳,最小的小柱子哭天搶地,嗓子都哭啞了,任誰看了都覺得可憐。

下午於氏又來了,難得的不是請季菀去給小戴氏號脈,而是眉飛色舞的說著陳氏犯案的經過。

“那賀家公子倆最是紈絝,時常逛青樓,聽說府中還養了家妓。陳氏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兩人的喜好,混進了青樓。也不知怎的,竟買通了伺候那兩位少爺的妓子,趁著酒色昏迷,把人給…”

說到這裡,於氏停了停,不勝唏噓的模樣,“青天白日的,動靜那麼大,所有人都圍了過來。陳氏趁亂逃走,可還是有人報了案。我聽說啊,那賀家兩位公子,差點沒命呢,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周氏聽出了些門道,“誰報的案?”

如果陳氏是有預謀的作案,至少不會鬨得人儘皆知。卻在第一時間被發現,還報了案。這怎麼看,都不正常。

“當然是賀家。”於氏眼神嘲諷,“人家兩個兒子就這麼被人給毀了,能咽的下這口氣?我看陳氏是完了,可憐王大柱幾個,一個成家的都沒有,陳家肯定是不會收下這幾個拖油瓶的,落到毛氏包氏手裡,怕是有得罪受了。”

毛氏和包氏是王大山兩個弟弟的媳婦,早因當年分家和大房結了仇,這麼多年,便是過年過節的,也沒往來過。

這次王春花出事兒,毛氏和包氏沒少落井下石。王大柱兄妹七人無論養在二人誰膝下,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周氏卻想到了彆處去。

賀家少爺若真做了陰損事兒,怕是不敢報官的。況且陳氏一個農夫人,似賀家這等大戶人家,想要報複,根本無需走衙門這一條路。須知陳氏未曾傷人性命,便是知縣要判,也不足死刑。而賀家兩位少爺就此折損於她手,賀家焉能如此善罷甘休?

自打出了王春花的事兒,周氏便讓曾元去打聽過。這賀家可不簡單,祖上做過京官,哪裡不懂這些門道?

所以這案,絕對不會是賀家人報的。

這隻怕,是陳氏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計。

陳氏有幾分小聰明,卻終究不懂高門內闈的那些不見血的手段。正因如此,她才叮囑女兒日後萬莫再插手。

當下她便道:“此事還未有公斷,這些話言之尚早。”

為酒色所迷以至閹割不能人道,畢竟太過丟人。賀家要怎麼報這個仇都說不準。陳氏的幾個孩子,會不會受累,也難說。不相乾的人再議論揣測,在賀家看來,怕是有諷刺奚落的意思。

周氏委婉勸告於氏莫要碎嘴,小心禍從口出,她是好心,於氏卻不這麼認為。覺得周氏家現在富起來了,家裡仆從下人多了,就把自己當富太太,連說話都文縐縐的,分明就是看不起她們這些鄉村婦人。

她心中不滿,抬眸打量周氏。

三十歲的女人容顏似雪,從前的消瘦蠟黃已儘數褪去,皮膚細膩眼波如水,紅唇不點而朱,身上穿著一身水紅色的襖子,裹住了那纖穠合度的身材,卻不減成熟風情。頭上綴著金釵細鈿,耳垂也戴了玉墜。

瞧這一身穿戴,還真的跟有錢人家的夫人似的。

日子過得這麼好,卻跟鐵公雞似的一毛不拔。她來了多次,每次問起她們家那些美食秘方,周氏要麼閃爍其詞,要麼打太極,就是不肯鬆口。

哼,果然老話說得好,越有錢越吝嗇。

於氏越想越不平,隻恨不能撲上去把周氏滿身的金銀刮下來揣自己兜兒裡。

“大妹子,你們家最近不再做生意了?”

前段時間季菀那小丫頭做的那個什麼沙琪瑪,賣得風風火火的,縣城裡好些個富商都往他們家跑,紛紛訂貨。

於氏看得眼熱,卻占不到一星半點便宜,氣得在心裡把周氏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周氏隻當不知她的心思,淺笑道:“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以後再說。”

前兒個她讓曾元去縣裡買了兩頭奶牛,女兒又開始琢磨著做什麼炸牛奶。

牛奶要怎麼炸?

周氏以為女兒說笑,哪知晚上女兒當真把牛奶給炸出來了。外黃裡白,外酥裡嫩,軟滑可口,香甜適中。阿珩全然當主食吃了,一大桌子菜竟一分沒動。

瞧他喜愛那模樣,周氏便知女兒又要開始賣炸牛奶了。

牛奶是稀罕物,大富人家才吃得起,這炸牛奶,自然也就隻能賣給富貴人家。即便價格高,也一樣有人買。

“你們家阿菀真是有本事。”於氏眼神閃爍,“這吃食的方子一個接一個的,樣樣都大火,不像我家那兩個女兒,除了做些粗活,連基本的針線活都做不好。大妹子,你可真是有福氣。”

周氏隻是謙虛的笑,不接話。

於氏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憋屈死了。

而後她眼珠子一轉,可惜道:“隻可惜阿菀是個女兒身,以後終歸要嫁去彆家,那麼多的獨家秘方,儘數都給夫家得了去…”

“兒女都一樣。”周氏溫婉微笑,“都是父母的心尖至寶,沒什麼分彆。”

“那是。”於氏訕笑,又道:“說起這個,阿菀也十三了吧?可有想著給她許一門婚?阿菀這般的品貌,又如此的能乾,又是秀才的女兒,以後怕是得配個舉人門第。”

義村多少人眼饞周氏家的財產,自然也不乏想跟她家結親的,但也有自知之明。季青雖然死了,但好歹是秀才,他的女兒,生下來就跟普通的鄉野女子不一樣。從前周氏被劉氏苛待,過得苦不堪言的時候,那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或許大打折扣。但如今人家富起來了,比鎮裡許多人家都強,這些個鄉野之人,縱然心裡小九九再多,也自知高攀不上。所以至今為止,沒人敢舔著臉來提親。

提起女兒的親事,的確是周氏的一塊心病。

秀才門第在這鄉村裡的確是了不得,但作為世家出身的她來說,深知其實舉人也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尤其丈夫已去世三年,不能給女兒撐腰。有錢沒有權,門檻依舊高不了哪兒去。

周氏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也並未想著讓女兒高攀什麼大戶子弟。她最擔心的還是女兒因容色過人,日後漸為人知,落到哪家權貴手中,與人為妾。

所謂寧為寒門妻,不為高門妾。

太高的門第,彆人看不上,她也不奢求。太低的也不行,女兒好歹有幸受過聖上讚譽,又品貌端莊,心靈手巧。不說舉人,至少配個秀才還是配得上的。

但適齡的秀才,卻屈指可數。

高不成,低不就。

周氏難免想起京城周家。雖說她已被逐出家門,族譜除名,但她那異母弟弟,素來與她親厚。便是不能重登族譜,血緣親情卻是斬不斷的。女兒有個在朝為官的舅舅,至少不會被人小看。

周氏有心事,一整天都愁眉緊鎖,季菀很快就發現了。

“娘,您怎麼了?”

周氏看著女兒更甚自己的容貌,心中憂慮更甚。

“沒什麼,隻是想到我的阿菀長大了,要嫁人了,娘實在是舍不得。”

季菀一愣,而後臉色一紅,嬌嗔道:“娘,我還不滿十三呢。”

她是七月生的,還有半年才十三周歲。

周氏摸摸她的頭,目光溫柔。

“十三歲已經不小了。”她輕聲說道:“阿平已經定親。最遲下半年,阿紅也要許人家。索性你妹妹還年幼,我可以多留你兩年,待你十五歲再給你說親。”

“娘。”

季菀撒嬌的窩在她懷裡,沒說話。

古代的女人就是這麼悲催,豆蔻年華之時,就可嫁人。最晚的挨到十八九歲,便是老姑娘了。十五六歲嫁人,是最合適的。

“阿菀放心,娘一定給你許個好人家。”周氏愛憐的拍拍女兒的背,“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心人。”

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彆說世家豪門,便是尋常有錢人家,也會納幾個小妾以供消遣。母親是肯定不會舍得把她嫁入貧苦人家,稍有家產的,有幾個能掙脫傳統束縛隻一心對她?

季菀心裡悶悶的,想著以後乾脆招個上門女婿算了,還能幫著她做生意。當然這個想法她是不會告訴母親的,反正她還小,等十五歲的時候再說。

“此事日後再說吧。”季菀抬起頭來,正色道:“娘,趁著現在天氣涼,咱們賣炸牛奶吧。還是跟賣沙琪瑪的時候一樣,直接賣給那些點心鋪子。”

“好。”

周氏寵溺的笑笑,“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做主就好。”

反正家裡現在有仆從,女兒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第二天,季菀便讓曾福曾祿拿著做好的炸牛奶去了蘭桂鎮和登縣,因為之前做沙琪瑪有了生意往來,那些鋪子一看有新奇點心出世,品嘗過後便二話不說的訂購。

專提供有錢人家的點心,價格從來不低。

炸牛奶的價格賣到一斤五十文,是沙琪瑪的兩倍。但那些富貴人家,喜好得緊,各大點心鋪子自然是采貨不斷。

眼見著,周氏家裡又開始忙碌起來。

東邊於氏瞧著眼紅得緊,幾次想去探探消息,卻都被擋了回來,那院子裡的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除了那些鋪麵裡的馬車來取貨,硬是不讓任何人進門。

小戴氏挺著還未顯懷的肚子,皺眉道:“二嫂,這一個月來你去她們家好多次了,難道就半點口風都沒探著?彆是自己藏著掖著不想讓我知道吧?”

於氏沒在周氏那得到好處,正嘔著氣,聽她這般說話,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三弟妹這是說得什麼話?我天天往她家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著你肚子裡這塊肉。那周氏,看著是個軟柿子,嘴巴卻嚴實得跟什麼似的,還有他們家的那幾個奴仆,叫個門都還要進去通報了才讓進。哼,不過就是個克死丈夫的寡婦,還真把自己當闊太太了,顯擺什麼玩意兒。”

廖氏推開門走進來,“你成天不好好乾活,背地裡又在說些什麼閒話?李氏還在服苦役,陳氏也剛進去,你是嫌現在的日子太好過了,也想去公堂走一圈是不是?”

“我又沒犯事兒,去公堂做什麼?”於氏怵了怵,而後仰著脖子道:“大嫂少在這裡嚇唬人。”

廖氏冷冷道:“你平日裡碎嘴也就罷了,可彆想著那些不該有的壞心思。否則人家告上官府,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嚇唬你。”

說完她便出去了。

於氏不服氣,卻也心有畏懼。

小戴氏卻心中一動,想起那日周氏搬家,劉氏大鬨,周氏說過可以教劉氏做蔥油餅。但劉氏從來是個懶惰的性子,他們家都是季雲那丫頭燒火做飯。季遠每個月又拿著月錢回來,他們家不缺吃穿,自然也沒什麼心思去學做蔥油餅。

劉氏不肯學,彆人可以。

半下午的時候,她便去找婆母戴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到時候,咱們便隻等著數錢了。”

戴氏聽得目光閃爍,麵帶喜色的拍拍她的手,誇讚道:“還是你聰明,不像你兩個嫂子。一個木頭做的不開竅,一個除了偷懶耍滑什麼也不會。行了,你好好休息,我現在就去季家找劉氏。”

季菀做的火腿在各大酒樓客棧賣得好,因著和季菀的關係,開年後,福客來的掌櫃便特彆給季遠漲了一倍的工錢。再加上有客人慷慨,結賬時不需找零,這部分錢都被季遠揣到了自己兜裡。一個月的進項,有五六錢。

兒子拿回家的錢多了,本是喜事,但劉氏隻要一想到周氏家天天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卻不給她用,還有仆從使喚,心裡便有氣,自然沒什麼心情招待戴氏。

戴氏知道她脾氣不好,也不在意,笑著與她寒暄起來。

“你瞧瞧你們家,多好,幾個兒子有本事,媳婦孫女也聰明能乾。尤其是阿菀,做的那個手套都傳到皇上耳中了,天天鼓搗著那些吃食點心,也掙了不少錢。我瞧著,怕是過不久就要搬去鎮上了,你啊,可真有福。”

村裡誰不知道季家早已劃戶大分家,戴氏說這話,分明就是嘲笑她的。

劉氏當即沉了臉色。

戴氏仿佛沒看見,“我說老姐兒啊,你呀就是不會想。那周氏怎麼著也是你的親兒媳,無論分哪兒去,也得叫你一聲婆母。你是長輩,何必跟一個晚輩計較那麼多?我瞧著她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隻要你稍稍退一步,她可不就孝敬你了嗎?都是季家人,怎麼都比外人強,是不?”

她抬起下巴望向東邊,“你瞧馮家,就隻是鄰居而已,就得了阿菀那麼大的好處。天氣好,就去鎮裡賣煎餅果子和蔥油餅,趙家也在登縣賣。那煎餅果子,一個可值十文錢呢。這一天賣個幾十個,拋卻成本,一個月下來怕是比你們家季遠做賬房的月錢還高呢。”

劉氏當然知道煎餅果子賺錢,但她天生不是個善於烹飪的料,季雲那丫頭也沒多少天分,烙個餅都乾澀味淡,更彆說其他了。

正因如此,她才更氣。

戴氏察言觀色,又笑道:“老姐兒,其實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用親自動手,就能賺數倍的金銀。”

劉氏皺眉,懷疑道:“你有什麼法子?”

戴氏沒回答,笑眯眯的等著她問。

劉氏反應過來,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冷嗤道:“怎麼,你也想賺這煎餅果子的錢?”

戴氏不在意她的諷刺,笑道:“老姐兒,我可是來幫你的。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可就沒臉繼續在這呆著了。”

她說著便要起身。

劉氏眉頭一挑,“有話就直說,彆跟我拐彎抹角。”

戴氏剛才不過裝腔作勢,聽她挽留,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重新坐下來。

“老姐兒,雖說咱們都是鄉裡鄉親的,合該互相幫襯著過日子。但有句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我幫你的忙,自然也不能白幫,你說,是也不是?”

翌日,劉氏便來了周氏家。

“奶奶想學蔥油餅和煎餅果子,也不是不可以。”季菀看了眼頤指氣使的劉氏,淡聲道:“但親情歸親情,生意歸生意。這兩個方子都是我獨家所創,沒經過我允許,不得外傳。所以奶奶要學,就得簽下字據,保證絕不傳於他人。”

劉氏瞪著她,“簽什麼字據?你是晚輩,孝敬我是應當的,怎麼,你還想跟我耍大小姐的威風?”

季菀神情冷淡,“奶奶生那麼大氣做什麼?我家的生意都是有章程的,簽契約也是個保障。當初我將這兩個方子傳給大伯娘以及馮家趙家的時候,他們也都是和我簽訂了契約的。以後若是誰把這方子傳了他人,便是違約,我可以拿著契約去縣衙擊鼓報案的。”

劉氏臉色難看至極。

那戴氏說,將蔥油餅和煎餅果子的方子要到手,給她們做,賺來的銀錢與她三七分,她得七成。

季菀那死丫頭,現在隻肯把蔥油餅和煎餅果子的方子傳出來。其他賺錢的,卻死緊著不放。

她琢磨著,那煎餅果子實在賺錢。她要來給羅家,等羅家的賣了銀錢,給她分紅,她就等於坐著白收錢。

這法子的確不錯。

但經季菀這死丫頭這麼一說,她忽然回過味來。戴氏那麼小氣的人,怎麼肯給她七成分紅?莫不是想從她手裡誆騙了這方子,然後拿去賣給彆人?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哼,算得倒是精明,還不如她自己拿去賣。念頭一起,便止不住。

“你傻啊,我怎麼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方子傳給彆人?趕緊給我寫下來。”

完全一副命令的口氣。

季菀一看她眼神閃爍就大約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冷笑。

“我記得,奶奶是不識字的。您要學蔥油餅和煎餅果子的做法,我得親自教您。但這契約,還是得簽。先說斷,後不亂。”

死丫頭敢跟她拿喬。

劉氏氣得臉色鐵青,“我說了不會傳去,簽什麼契約?我是你奶奶,你娘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

“娘。”

一直沒出聲的周氏開口了,她氣定神閒,沉靜典雅,一副大家做派的模樣。

“阿菀說的契約,也是對咱們兩家的保障。您隻需要簽個字就行,這樣咱們也兩相得宜。”

劉氏不肯簽。

她還想拿著這方子去賣錢。這對殺千刀的母女,上次就去縣衙擊鼓鳴冤。如果有了這契約,難保她們不會再鬨上縣衙。那一個月的牢飯,吃得劉氏是刻骨銘心,一輩子都不想再嘗第二遍。

“咱們自家的方子,我為什麼要傳給彆人?”她瞪著兩人,“你跟外人做生意簽契約就算了,跟我你居然還要分那麼清楚。你彆忘了,你是季家人,你的所有獨門秘方都是屬於季家的,我向你討要那是給你麵子,你還蹬鼻子上臉敢跟我簽什麼契約了,真以為現在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得了?我告訴你,你今天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劉氏從來就是個破皮無賴,好了傷疤忘了痛,永遠也記不住教訓。

“聽奶奶的意思,是想要明著搶了?”

季菀冷眼看著張牙舞爪的劉氏,滿心的厭惡。

劉氏蹭的站起來,怒道:“臭丫頭,彆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我今天不但要蔥油餅和煎餅果子的方子,還有火腿腸和臘腸,以及醬板鴨的方子…所有方子都給我交出來!”

季菀怒極反笑。

這才是真正的給臉不要臉。

周氏也沉了臉色,“娘,我們已經劃戶大分了,彼此各不相乾。您這樣強橫的來索要我家的秘方,便是鬨到官府,也說不過去。您是長輩,我不願與您爭執。您如果願意簽了這契約,蔥油餅和煎餅果子的方法阿菀會教給您。若您不願,便請回吧。”

“鄭清,鄭雪,送老夫人。”

“是,夫人。”

立在旁側的鄭清鄭雪立即走過去,客氣道:“老夫人,請。”

劉氏氣得渾身發抖,“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來懟我指手畫腳,賤丫頭——”

她伸手就狠狠的一耳光扇過去。

兩個丫頭卻不怕,鄭清直接抓住了她手腕,鄭雪拽住了她另一隻手,強行把她‘送’了出去。

“放開我,你們這兩個賤婢,死丫頭,季菀,周玉瓊,賤人,你們敢這麼對我,遲早天打雷劈,放開我…”

她罵罵咧咧,走到院子還想賴坐在地上不走。黃氏走出來,幫了一把手,幾人合夥把她拖拉著往外走。

管家曾元早開了門,黃氏直接把她往前一推,擋在她麵前,身後曾元已關了門。

黃氏冷冷看著她,聲音很大,“老夫人,雖說我們夫人已從家裡分了出來,但怎麼都是季家的兒媳。您上門做客,我們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孝敬您,不比那些不相乾的人對您好?我們家大姑娘研究的這些個方子也不容易,也說了要教您。可這畢竟是獨門秘方,萬不能外傳。那起子小人心腸壞,整天伸著脖子往我們家院牆探,肚子裡有了塊肉就當公主娘娘似的,三五天的往我們家跑,拿我們姑娘當丫鬟使喚,如今又去挑唆您來與我們夫人姑娘為難,真真厚顏無恥。”

周圍漸漸有村民湧了過來,她一點不避諱,故意要讓隔壁羅家的聽見。

“她們就是欺您耳根子軟,想方設法的挑撥您和夫人的關係。您放心,我們夫人姑娘心裡明鏡兒似的,不會與您置氣,也不會讓那起子卑鄙小人得逞。前兒個下了雪,地上滑,您當心腳下。”

她說完客氣一笑,“不早了,我要回去做飯了,您慢走。”

壓根兒就不給劉氏說話的機會,還衝著圍過來的村民們笑了笑,轉身進了屋,再次關上了門。

劉氏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僵硬,完全沒料到自己就這麼被打發了。

周圍的人卻都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劉氏,消停了沒幾天,又來找周氏的麻煩了?”

“你沒聽見嘛,劉氏被人攛掇著要周氏家的吃食秘方呢。”

“哼,那小戴氏,懷個孕跟懷金元寶似的,可不是以為自己做了公主娘娘嗎?前幾日我路過這,就看見於氏匆匆的把阿菀給扯著去了她家。哪家婦人懷孕也沒她肚子裡那塊肉金貴。”

“以為做了鄰居就能攀上人家的富貴了,居然打起人家獨門秘方的主意了,真是不要臉。”

“劉大媽,你也是糊塗。阿菀做的那些個吃食那麼賺錢,如果被人坑走了秘方,說不準就占為己有了,以後傳給她羅家的兒孫後代,就沒你們季家的事兒了。”

“就是,都是姓季的,婆媳之間再有矛盾,總比外人親厚。怎麼反倒是幫著外人來坑自家人?”

“我看啊,是她自個兒想貪了周氏家的秘方吧。劉氏平日裡可不是那麼熱心腸的人,會幫羅家?”

“哦我想起來了,昨天我就看見戴大娘去了季家。我還奇怪呢,他們兩家平日裡可沒什麼往來,戴大娘莫名其妙的去季家做什麼?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眾人一人一句,矛頭漸漸從羅家轉化到劉氏身上,眼神鄙夷而不屑。

雖然村裡多的是人眼紅周氏家的錢財,想分一杯羹的人很多,但想把人家的方子占為己有的,少。這年頭誰家的秘方不是獨門獨戶守著留給子孫後代?

劉氏卻夥同外人,要坑自家的秘方,何止糊塗,簡直就是沒腦子。

東邊羅家大門緊閉,早被罵得不敢吭聲了。劉氏麵紅耳赤,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陰狠的瞪了眼關著門的羅家,然後粗魯的扒開眾人,氣呼呼的走了。

黃氏帶著兩個丫頭趴在門縫將外麵那些人的議論聽得清清楚楚。

“黃媽媽,你真厲害。”

鄭雪對著黃氏豎起了大拇指,以後這劉氏就彆想著來討姑娘的各種秘方了。

“咱們夫人心善,又是晚輩,攤上這種事總是被動。那羅家的也是不知恥,成天就往咱們這邊跑,真拿咱們大姑娘當丫鬟使了。”

鄭清早對羅家的那兩個媳婦不滿了。

“老爺早逝,留下一家子婦孺孩子,家裡有些薄產,那些個眼紅的難免起壞心思。”

黃氏插好門閂帶著兩人往回走,“夫人待咱們不薄,咱們唯有忠心可報。以後有人來串門,都盯緊點,廚房臥房這些地方,都守好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警醒些。雖說院子裡有狗,院牆上也插了瓦片,但人的貪欲,是防不勝防的。我也叮囑阿福阿祿了,讓他們晚上彆睡太死。”

“嗯,知道了。”

鄭清鄭雪認真點頭。

幾人去了堂屋,將外頭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

周氏點點頭,“你做得很好。今兒個算是敲山震虎,讓村裡人都知道知道,我們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阿菀義診是好心,可不是義務。彆都跟著小戴氏一樣,拿著這個當借口,想討好處。那咱們家就成寺廟了,誰都能進。”

於氏三天兩頭的往這邊跑,季菀自然留著心眼兒。劉氏突然登門,一開口,她心裡就有底了。劉氏今兒個怕是被人給利用了,若她把方子給了劉氏,轉眼就得傳遍大街小巷。羅家的人,不定得拿著她的方子換取多少銀錢。

“娘,您就彆操心了,經過今天這麼一鬨,沒人敢打咱們家秘方的主意了,至少不敢明著來要。咱們院牆高,又有看門狗,還有這麼多人盯著,也彆想翻進來偷竊什麼的。等開春後,天氣暖和了,咱們就去鎮上看宅子,趁早定下來。”

季菀笑著說道:“我想過了,最好是買塊地皮寬廣的,可以把院子擴寬一些,種一片果林,改建裝潢,起碼也得兩三個月。大哥和胡家姐姐不是六月成親嗎?咱們還能吃了大哥的喜酒再搬家。”

周氏臉上帶笑,“好,那就讓曾福曾祿他們去縣裡送貨的時候順便到商行問問。就按照你自個兒的喜好畫好圖紙,我就去找你宋姨,請裡正幫忙請人給改建。”

“行。”

母女倆在商量著買房的事兒,隔壁羅家就不那麼太平了。堂屋裡,祖孫二十來口人齊聚一堂,氣氛相當低沉。

羅大爺坐在主位上,臉色黑沉如鍋底。

“這是誰的主意?攛掇劉氏去周氏家騙人家的秘方?”

戴氏心虛的低著頭,坐在他身邊,沒敢吭聲。

小戴氏坐在她下首,也沒說話。

廖氏看了兩人一眼,心如明鏡,卻沒開口。

於氏卻臉色難看得緊,盯著小戴氏諷刺道:“三弟妹可真是好算盤,挑唆著人家婆媳矛盾,自己漁翁得利。娘總誇你聰明,今兒個我可是心服口服了。”

戴氏立即沉了臉,瞪著她道:“你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整天的跑去她家竄門,能鬨出這些個事兒嗎?明明是你起了那貪念眼紅人家的錢財,卻拿著你弟妹做借口,害得我們全家都跟著你一起丟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