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縱火行凶,豢養孌童(求首訂(2 / 2)

見她把所有臟水都往自己身上潑,於氏立即就火了,“娘說話可要講良心。我去她們家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三弟妹肚子裡那塊肉。我還奇怪,您昨個兒半下午去哪兒了,卻原來去跟劉大娘合計去了。三弟妹也是好算盤,虧得我天天為她忙前忙後,她卻想著騙了人家的秘方來賣錢,想來是想獨吞了給四丫做嫁妝吧。”

她哼了聲,“大虎子今年十五了,都還沒娶妻呢。四丫才十二歲,三弟妹就開始為她打算,可真是一片慈母心呢。”

大虎子是廖氏的大兒子,羅四丫是小戴氏的大女兒。羅老大夫妻是本分人,平日裡在家最是勤奮。跟季家情況差不多,戴氏也是最偏心懶散的小兒子夫妻倆。

於氏這麼一說,戴氏臉皮就有些繃不住。

“大虎子已經說親,倒是你,自己的女兒到年齡了,你這個當娘的不放在心上你還有理了?年前我就跟你說過,把大丫說給張大爺的大孫子,他家打鐵的,日子也寬裕,大丫嫁過去吃穿不愁…”

她不提這事兒還好,一說起此事於氏臉色更難看,“娘說得好聽,那張大力是個鰥夫,都二十二了,前頭原配還留了三個孩子。娘不就是看著他家續娶肯定會出高昂聘禮,然後都留給三弟嗎?哼,我家大丫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絕不給人做後娘。”

戴氏怒極,“你…”

“都給我住嘴。”

羅大爺鐵青著臉,大喝一聲打斷婆媳兩人的爭執。

“吵什麼吵?當著孩子的麵,說這些也不嫌丟人?”

小點的幾個孫子孫女還不大懂事,大點的幾個卻都差不多該懂的都懂了。尤其是被兩人提及的羅大丫,鰥夫、續娶…這些不堪的言辭,讓她白了臉,紅了眼,恨不能鑽到地縫去。

親哥哥十四歲的羅二虎,十二歲的羅三虎都一臉憤怒的瞪著奶奶。

被這麼一喝,戴氏氣焰頓消。

羅大爺已經聽明白了,二媳婦貪周氏家的秘方,拿著三媳婦肚子裡的孩子當幌子天天去人家跟前湊臉熱。三媳婦更好,想獨占好處,和婆母合謀,攛掇劉氏去做出頭鳥,再漁翁得利。

“老二老三,這事兒你們是不是也知道?”

羅老二心虛憤怒,羅老三眼神閃爍,顯然都是知情的。

羅大爺看在眼裡,臉色更難看。

“好,好得很。合著你們全都是一夥兒的,都瞞著我一個人是吧?”羅大爺氣得渾身發抖,“我一輩子堂堂正正,從沒做過虧心事,沒想到卻生了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我的臉都丟儘了咳咳…”

氣得狠了,一句話沒說完就激烈的咳嗽起來。

羅老大趕緊走過去給他拍背順氣,“爹,您消消氣,彆發火…”

“不發火?”羅大爺用力拍桌子,氣得臉色通紅,“你瞧瞧他們做的這些混蛋事,還有你——”他側過頭瞪著心虛的戴氏,“當小輩的犯了錯你非但不製止,跟著湊什麼熱鬨?現在倒好,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老羅家貪彆人家的獨家秘方,一個個的都在背後戳著我的脊梁骨罵。你、你要氣死我…”

他突然一口氣上不來,卡殼了,捂著胸口,在全家驚慌的驚呼聲中向後倒去。

已經快到午時,周氏家裡正準備吃午飯,院門外卻響起了猛烈的敲門聲,隱約還有哭喊聲傳來。

曾元小跑著去開門,門一打開,敲門的小姑娘一時不妨,險些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忙抓緊了門框才穩住了身子。曾元認出她是隔壁羅家的姑娘羅二丫,皺了皺眉,還未問話,就聽羅二丫急急道:“阿菀…我爺爺暈倒了,曾管家,求求你帶我去見阿菀…”

又是看診。

因著這段時間於氏的做派,曾元極其不待見羅家人,見對方又拿著看診的借口來找自家主子,當即皺了眉頭。

“我家姑娘正在用午飯…”

“曾伯。”

季菀從堂屋裡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季容和曾婷曾柔兩個丫鬟。

“羅大爺怎麼了?”

劉氏剛鬨了那麼一場,戴氏的陰謀敗露,羅家人沒這麼蠢,這個時候來故技重施。

羅二丫滿臉淚痕,“我爺爺知道奶奶和兩位嬸嬸合謀想算計你們家,發了好大一通火,氣得昏厥了過去。阿菀,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奶奶他們做的事,爺爺從頭到尾都不知情。村裡就你會給人瞧病,你救救我爺爺,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

她說著就要跪下,季菀連忙拉住她,“彆哭了,我這就過去看看。曾婷,去我屋裡拿藥箱,快點。”

“是。”

曾婷小跑著往回走。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季容知道戴氏和於氏小戴氏都不是好相與的,擔心她們聯合欺負姐姐。

“不用,你告訴娘,讓她彆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季菀拍拍妹妹的手,跟著羅二丫走了。

季容神色擔憂,對曾元道:“曾伯,你跟過去看看,他們家人多,彆到時候羅大爺真有個什麼好歹,賴在姐姐頭上。”

自從自家富起來後,季容就見慣了那些婦人的嘴臉,尤其羅家那幾個女人,厚顏無恥比起劉氏也不遑多讓。為了錢財,保不齊能做出什麼惡心的勾當。

“好,二姑娘您先進去,彆讓夫人擔心。”

曾元說著便小跑著跟了過去。

羅大爺向來身體硬朗,冷不防這麼突然一暈厥,全家人都嚇住了,小點的幾個孫子孫女,直接哭了起來。戴氏幾個本就心虛,見他給氣成了這樣,更是慌得不成樣子。

還是羅老大夫妻倆鎮定,一邊讓女兒去找季菀,一邊將老爺子扶進去。又叮囑兩個兒子把幾個小的帶出去,然後燒水備用。

季菀跟著羅二丫過來的時候,場麵總算不那麼混亂了。

“阿菀,你快來瞧瞧。”

知道婆母和兩個弟妹得罪了人家,這時候肯定沒臉往季菀跟前湊,廖氏便疾步上前,麵露憂色,“我爹也不知怎的,剛才突然一下子暈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

季菀看都沒看戴氏幾個一眼,沉著的走到炕前,先給羅大爺把脈,然後掀眼皮,仔細觀察。

戴氏想問,又不敢,隻得在一旁乾著急。

半晌後,季菀起身,“羅大爺是氣急攻心所致。”她看了眼站在旁邊的羅老大,“把羅大爺的腳太高,解開衣扣。”

羅老大依言照做。

“掐人中穴。”

季菀指了指位置,“準備一碗糖開水。”

“我這就去。”

廖氏連忙走了出去,很快端來了一碗熱乎乎的糖開水。這時候,羅大爺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醒了,爹醒了。”

羅老大大喜。

戴氏忙上前,“老頭子,你可算醒了,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彆都跟著圍上去。”季菀站在一邊,瞥了想眼想上前的羅老二和羅老三,“他剛醒過來,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又看了眼戴氏以及於氏和小戴氏,淡淡道:“急火攻心可大可小,過度可能使肝火肺火上升,心率紊亂,心腦缺氧,乃至吐血,對身體傷害極大。羅大爺本身年紀大了,身體各項器官都在退化,平日裡要靜心怡養,不可受刺激。”

曾婷和曾元已經進來了,“姑娘,藥箱。”

季菀打開藥箱,取出銀針。

“菀丫頭,我老頭子對不起你們…”

羅大爺已經恢複了神智,看見為他施針診治的季菀,不由得老淚縱橫,滿臉羞愧。

“羅爺爺,您剛醒過來,切忌不能太激動。”

季菀對他笑笑,“我給您順氣疏通血液,您休息一晚上,吃幾天清淡的就好了。以後千萬彆動不動就發怒,氣大傷身。”

聽她這般說,羅大爺更是無地自容。見戴氏幾個站在那,登時兩眼一瞪,“還杵在那做什麼?跪下,給阿菀賠罪。”

戴氏大驚,“老…老頭子,你、你糊塗了吧?”

“你才糊塗。”

見她還不知悔改,羅大爺氣得麵色發紫。羅老大夫妻忙又過來給他拍背順氣,“爹,您彆生氣。阿菀才說了,氣大傷身,有什麼話您好好說,彆氣壞了自個兒的身體。”

羅大爺深吸一口氣,顫顫的伸出手指,“今天你們要不給阿菀跪下賠罪,我就把你們全都趕出家門。”

“爹!”

羅老二和羅老三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季菀已施針完畢,將銀針放回藥箱,站起來,道:“羅爺爺言重了,尚且未鑄成大錯,我們家也沒什麼損失,賠罪大可不必。隻是千萬以此為鑒,莫再重蹈覆轍。咱們都是好鄰居,話說重了傷和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

她禮貌微笑,提著藥箱便轉身而去,至始至終沒看戴氏幾個女人一眼。

戴氏聽不懂她的咬文嚼字,卻知道她在暗諷自己,又是怒從心起。

“不敬長輩的東西,瞧她囂張那模樣,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閉嘴!”

羅大爺正就著長子的手喝著糖開水,聞言直接將碗扔過去,哐當一聲驚得戴氏閉上了嘴。

“你,還有你們幾個。”

他指著戴氏和羅老二羅老三夫妻,恨聲怒道:“給我去祠堂裡跪著,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起來。否則,我就請來裡正和村裡的族老們,把你們統統劃出族譜,趕出義村。”

羅家的事兒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陳寡婦傷人的事兒,又有了後續發展。

和周氏料想得沒有錯,賀家果然撤了訴狀,根本不給陳氏在堂上反控的機會,將她放回了家。但就在陳氏回家後的第三天,入夜,所有人正睡得深沉。一簇火苗在黑夜裡亮了起來。

西邊隔著一條小路的甘家媳婦夜半起來如廁,聞到煙火的味道,好奇之下披了大衣摸索著來到院子,一眼見到陳氏家廚房著了火,而且火勢漸漲,整個後院都跟著燒了起來。

“著火了…”

她嚇得驚叫起來,慌亂的往回跑,沒看見一個黑影快速的從陳氏家後院裡翻出來,丟下火把匆匆跑了。

那麼大的火,陳氏家卻沒一丁點動靜。

甘家的人亮了油燈,季海家也都被吵醒了,看見火星,忙把兒女們全都叫起來,一邊打水救火,一邊去叫人。

吵嚷得厲害,其他村民自然也都驚動了,很快家家都亮起了油燈,被那火嚇得魂不附體。這時候也顧不得以前什麼恩怨摩擦了,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家著了火,紛紛自發的提了桶去河裡或者季家的水井裡救火。

大晚上的,季菀睡得正熟,隱約聽見許多嘈雜的聲音響起。她皺著眉頭睜開眼睛,還未下炕,就聽見敲門聲。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曾婷的聲音焦急又恐慌,不停的拍著門。

季菀忙下了炕,穿上鞋子去開門,“怎麼回事?”

打開門後外麵吵嚷的聲音更大了,四麵院牆根本就擋不住。

曾婷衣服都沒穿整齊,臉色煞白,急急道:“陳氏家著火了,燒得好大,我爹和大哥二哥都去救火了。夫人說,怕是免不得會有燒傷的,讓您準備著擦傷藥什麼的,以被不時之需。”

季菀心裡咯噔一聲。

這才二月份,雖未下雪了,天氣卻尚冷,怎會突然失火?怕是人為。

她想起賀家,心中便沉了沉。匆匆穿好了衣服,提著藥箱,剛出門就碰到疾步而來的周氏。

“阿菀。”

外麵鬨哄哄的,阿珩被驚醒,嚇得哭了會兒,周氏哄好兒子,這才匆匆過來。

“我都知道了。”季菀言簡意賅,“娘,您在家看好阿容和阿珩,我先過去看看。這火來得蹊蹺,也不知道陳氏家的人救出來沒有。放心,我就在外麵,不進去。”

周氏點點頭,眉心籠罩著憂色,這時候說什麼都枉然,隻叮囑道:“千萬要小心。”

“嗯。”

季菀帶著帶著曾婷兩姐妹和鄭清兩姐妹出門了,到處都是人,左右鄰居都開著門,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有拿著火把的,有提著桶的,全都一窩蜂的往一個方向跑。

主仆幾個匆匆跟了上去,遠遠的看見還有火星。得虧陳氏家是青磚瓦房,這要是茅草房,估計早燒沒了。院子門口圍了好多人,個個都是匆匆穿著大衣出門的,許多人頭發都未整理,許多人跑得滿頭大汗,麵色通紅。

季菀隨手抓住一個大媽,問道:“怎麼樣了,陳氏家的人都救出來沒有?”

那婦人原本正要往回打水,揪著周圍火把看清她模樣,先是一怔,隨即喜道:“阿菀,你可來了。人都救出來了,可都昏迷著,陳氏頭被橫梁砸破了,王大柱王春花幾個也都被燒傷,人還迷迷糊糊的,你快去看看…”

她拽著季菀往人群裡走,大喊:“阿菀來了,快讓開,讓開。”

火已經被撲得差不多了,就還剩下廚房尚有火星,最初的危險散去,眾人也都跟著鬆了口氣。聽著這一聲,連忙自動的分開,讓季菀進去。

“阿菀,你快來看看,他們幾個不知道傷得怎麼樣,還有沒有救。”

房子已有大半燒得黑黢黢的,廚房幾乎全毀,瓦片跌落,到處都是濃煙,嗆得人不斷咳嗽。

季菀揮手散去眼前煙霧,“火災煙氣裡有毒,彆都在這呆著了,把她們全都抬出來,去我家以前的舊屋。”

幸虧住得近,以前那房子也不算小,安置七八個人還是可以的。

災難麵前,大家還是很團結,背的背,抬的抬,將陳氏一家人轉移到了季菀家。

陳氏已經醒了過來,但還有些混混沌沌的,額頭被砸破,還在流血,左手臂也燒破了皮。王大柱和王二柱手臂骨折,燙傷。王春花頭發被燒了一大截,左邊臉燒毀了一大片,血淋漓的,看著特彆滲人。即便這樣,她都沒有完全清醒。

王三柱左小腿燒傷,王春水和王春嬌以及小柱子倒是沒受傷,但都昏迷不醒。

季菀一邊給幾人挨著檢查,一邊讓人燒水,準備熱毛巾,擦藥。婦人們都自覺的來幫忙。

“他們都吸入了迷藥,才會昏迷不醒。”

季菀已經肯定,這場火災是有預謀的,先下藥,再點火。陳氏家後院裡甚至找到了火把。火勢凶猛,顯然事先潑了油或者酒,否則也不會燒得那麼慘。

大底是被發現得早,慌亂之下沒來得及毀滅證據。

屋子裡的男女老少聽了她這話,個個驚得麵色發白,聰明點的,很快就聯想到前些日子陳氏因為女兒被糟蹋而毀了賀家兩位公子的事兒,都有些驚懼和後怕。

有錢人家,當真把百姓的命當做草芥。今夜若非甘家媳婦起夜發現陳氏家著火,怕是這一家八口,就這麼葬身火海,屍骨無存了。

季菀調配好了藥汁,一個個的給灌了下去,隔了好一會兒,王春水等人才悠悠轉醒。

“醒了,醒了。”

跟著幫忙的婦人湊過來看。

冷不防看見這麼多人,小柱子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喚,“娘…”

陳氏則已完全清醒,聽見兒子喚她,忙要坐起來。

“你身上迷藥還未完全退去,又吸入了大量的毒煙,頭上被砸,可能會有輕微腦震蕩,不能用力過猛,躺下。”

季菀看她一眼,語氣不容反駁。

陳氏看著她,張著嘴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嘶啞,疼痛得厲害。

她是最先醒來的那個,發現著火就去叫兒女們,但孩子們睡得太死,她情急之下衝進廚房門口提起白天打的兩桶水澆醒三個兒子,手臂就是那個時候被燒傷的。準備背王春花出去的時候,房梁落下來,砸破了她額角。

她大聲喊著救命,煙霧衝進喉嚨,隻覺得嘶啞疼痛,隱約看見有人進來,才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陳氏不蠢,這時候已察覺到自家是遭人算計了。

村裡人怎麼都不會下這樣的毒手,思來想去,也就隻有賀家。

陳氏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同時也感覺到深深的無力。她想給女兒報仇,甚至已經找到被賀家兩位少爺殘害過的女子。隻要上了公堂,賀家一定吃不了兜著走。卻沒想到賀家如此警覺,竟撤銷了訴狀。她正琢磨著,既已得罪了賀家,是否乾脆索性報官,那賀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動手腳。

但這樣一來,女兒的名聲就徹底臭大街了,其他兩個女兒也會被人瞧不起。

正猶豫不決,哪成想,賀家動作竟如此之快,出手更是如此陰狠毒辣。

這次雖僥幸活命,卻損失慘重。若有下次,該如何逃脫?

越想越恨,越想越驚懼。

王小柱大聲的哭,王春水和王春嬌也抱頭痛哭,王春花隻是不停的流淚,王大柱王二柱王三柱都傷得不輕,個個神情悲憤無助,一家子人都淒淒慘慘,看得人不由唏噓。

哢嚓——

骨頭折斷再重接的聲音響起,王大柱痛呼一聲,又咬牙忍住,滿頭都是汗水。

“手臂我已經給你接好了,但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三個月內,彆在下苦力,平時也儘量彆動這隻手。”

季菀一邊給他包紮,一邊叮囑。然後又給王二柱接了骨,包紮。

“阿菀。”

王春水滿臉是淚,“我二姐的臉能不能治好?”

女子最是愛惜自己的容貌,尤其是美貌的女人,王春花長得漂亮,此次火災卻燒傷了臉。本來就被糟蹋了身子,若是再毀了容,這輩子怕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所幸沒傷到根骨。”季菀看一眼臉上纏了紗布的王春花,道:“每天換一次藥,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傷口愈合期間會特彆癢,記住千萬彆用手去撓。也不要碰水,以免感染發炎。不過,我不能保證不留絲毫疤痕。”

畢竟燒傷麵積過大,麵上一層皮都燒焦了。光靠藥物,想要恢複從前的光滑細嫩,幾乎不可能。

王春花木著一張臉,繃帶把她整張臉都纏住,其實她沒聽清季菀說的什麼,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到這個地步,她也能猜到自家今晚的火災是何人所為。

被賀家公子淩辱之時她害怕憤怒絕望痛恨,卻沒想過要報複,因為知道,那無異於雞蛋碰石頭。但是今天,全家都險些喪命於大火中。娘傷了頭,大哥三弟手臂折斷,耳邊充斥著兩個妹妹和小弟的哭聲。從未有過的怨恨在她心中燃燒。

她要報仇!

季菀就站在她麵前,看清了她眼中溢滿的仇恨。這樣的事,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還忍得下去。

“你家後廚房的角落裡發現有壇子的碎片,牆壁的縫隙裡有酒味。可以肯定,是人為。”季菀緩緩轉身,看著屋裡屋外的人群,“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趁夜行凶,入我們村放火殺人。若我們忍了這口氣,日後不知對方還會使出什麼下作的手段。”

屋子裡點了油燈,還有人拿著火把,照得她目光熠熠,清亮的聲音傳到每個人耳中。

“今夜我們大半個村的人都參與了救火救人的行動,以對方的行事手段來看,今日事敗,日後必將遷怒我們整個村。事到如今,想要抽身已是不可能,唯有齊心合力將真凶抓住來,繩之以法,才能換得全村太平。”

村民們麵麵相覷,有害怕的,有退縮的,有憤怒的,也有沉默的。

季菀給趙成使了個眼色。

趙成點點頭,拿出了裡正的威嚴,沉聲說道:“阿菀說得對,今天的事兒,想必大家心裡也都清楚,八成和那賀家脫不了關係。他們做得如此決絕,必是要斬草除根。今天我們救了王家妻眷,來日賀家必然報複。今天虧得甘家嫂子發現得早,否則這麼燒下去,王家眾人早沒命了。大家仔細想想,深夜裡,所有人都睡得正香,居然有人潛入咱們村來放火殺人。若是這樣我們都忍氣吞聲,傳了出去,難保不會有不法之徒起了歹心,覺得咱們村好欺負,暗夜裡提刀殺人。”

季海也站出來,“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春花是個好孩子,被人欺辱至此已是可憐,他們卻還不放過,竟要斬儘殺絕。此等惡行,簡直天理難容。”

人群開始小聲議論。

“真的是賀家做的啊?這麼喪心病狂。”

“陳氏不是把賀家兩個少爺給…估計是報複。”

“應該是的,這段時間,陳氏也就得罪了賀家,不是還鬨上官府了嗎?”

“天啊,大半夜的,偷偷跑咱們村來了,這也太大膽了吧。”

“那賀家真是喪儘天良,先是糟蹋了春花,現在連她的家人都不放過。那麼大的火,我現在想想都後怕得很。”

“我覺得阿菀說得對。如果真的是賀家做的,肯定不會放過陳氏一家,咱們今天救火的,也會跟著被遷怒。而且若是外頭的人知道咱們村那麼好進來,保不齊等哪天晚上咱們都睡著了,偷偷進來行凶。”

“還用上了勞什子迷藥…咱們普通老百姓,哪裡買的起那些個東西?肯定是賀家做的。”

“可是我聽說那賀家財大勢大,咱們鬥得過嗎?”

“是啊。這大半夜的,要不是甘家媳婦起夜看見了火星,咱們哪裡發現得了?我們一群鄉下農民,拿什麼去跟人家鬥?彆到時候惹來一身麻煩。”

“今天敢放火,明天保不住就直接買凶殺人了。”

村民們越說越害怕,最後竟是吵鬨了起來。有說乾脆報官的,也有怕事想當縮頭烏龜的,更有責罵陳氏惹事牽連了整個村,吵嚷著要把陳氏一家趕出義村,以保全村安寧。

這就是人性。

不能說自私殘忍,畢竟生死關頭,人人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重。隻是對於陳氏家的人來說,村民們的指責唾罵,無異於雪上加霜。

季菀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安靜,聽我說。”

由於經常給村民們看病,她在村裡還是有一定話語權的,如今她一開口,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紛紛停下來,看向她。

“你們以為敢走王家就能息事寧人了?賀家為什麼要撤訴?不過是因為要掩蓋家醜,為了他們賀家的臉麵。如今他們能做出毀屍滅跡的事,便是要滅口。今夜咱們都摻和進來了,賀家有理由相信咱們整個村都已知曉他們賀家的家醜。趕走王家人又怎麼樣?越是趕走他們,越是顯得咱們心虛。為什麼心虛?因為知道了賀家的醜事,擔心被報複而心虛。”

她冷冷看著村民,一字一句道:“這世上隻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他們敢暗夜放火殺人,也就是料定了我們這群窮苦百姓無力跟權貴人家抗衡。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咱們命如草芥,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今天放火,明天就可能直接屠村。”

最後一句話,多少有些誇張的成分。

那賀家再怎麼樣現在也沒人入仕做官,延城的治安又素來太平。賀家根本不敢明著殺人,否則也不會趁夜放火了。至於屠村,那更是不可能,否則知縣必定徹查。

到時候就不是丟臉的事兒,全家人頭都得搬家。

季菀這麼說,不過就是打消某些想要逃避或者把王家趕出村的念頭。畢竟陳氏人緣不好,萬一有那貪財好利的,起哄攛掇,王家人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但她說得也不完全都是恐嚇。

賀家的行事手段,真的令人發指。畢竟賀家兩個兒子都廢了,萬一賀家覺得除了陳氏一家還不夠解氣,難免會遷怒她們這群救陳氏一家出火海的村民。至於要怎麼報複,那就說不清了。

為了避免萬一,還是得早做準備為好。

果然,聽了這話,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人人神色慌張。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報官,把事情鬨大。”

季菀沉聲道:“酒壇子的碎片,火把,還有迷藥,這些都是證據。憑這些個線索,足夠縣令提審賀家。”

她轉身,對上陳氏看過來的目光。

“你之前敢對賀家公子下手,我想,應該也是有所準備的。”

陳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複雜,終是緩緩點了頭。

“我去!”

王春花突然坐起來,下定決心要報仇後,她便不再自怨自艾,將季菀說的每句話都聽在了耳裡。

她握緊雙手,“我去擊鼓鳴冤,告他賀家欺辱良家女,淩虐傷人,並且養孌童…賀家有密室,關了好多女孩兒,最小的隻有七歲…”

這下子連季菀都驚了。

自古以來豪門貴族裡從不缺醃臢事兒,養孌童什麼的,曆史上可不在少數。但驟然聽到身邊有這樣的事兒,她還是吃驚不小。

周圍都是一群鄉下農民,沒什麼見識,甚至不懂得什麼叫孌童。但王春花的最後一句話,他們聽懂了。人人臉色大變,五彩紛紛然。

這事兒王春花連母親和兄弟姐妹都沒說過,陳氏等人也是滿臉驚怒。

“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的話,她壓根兒就不用去對賀家兄弟動手,隻要找來了證人,再報官,官差入宅一查,就什麼都清楚了,何必拐那麼大一個彎?

王春花滿眼悲楚。

她也是偶然發現的,那次她在兩兄弟的淩虐索取下昏迷了過去,醒來後屋子裡黑漆漆的。她撐著酸軟的腿走出去,卻聽見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低泣呻吟聲,似痛苦似歡愉,還有鞭子抽在肉體上的聲音。

那聲音她太熟悉,她幾乎是天天都要承受這樣的暴刑。

她起了心思,在下一次的施暴中裝暈,等他們走後,她便偷偷跟隨。然後發現了那個密室。

後來她偷偷去過,怕被發現,所以她沒敢進去,隻在門口偷看,隱約看見了好些個女孩子,還有女孩兒。那孩子在哭,露出來的手臂和脖子上全是青紅傷痕,眼神裡滿是驚懼和茫然。身邊那些個少女,有的也互相抱著哭泣,有的麵無表情,似乎已經麻木認命。

再後來,她在後院的枯井裡發現了屍體。

恐懼充斥著她的胸腔腦海,她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再踏足那個密室,更不敢告訴任何人。她害怕,怕自己也成為那些枯井中的女屍之一,更害怕若是沒能揭發賀家,反倒是連累全家人被報複。

流產被送回來,對王春花來說,其實是最好的結果。她終於可以逃脫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萬幸自己簽的不是死契,否則等賀家兄弟將她玩兒膩了,隻怕也免不了一死。

她一身傷,又流了產,母親肯定要問。她隻能拿女兒家的名節搪塞母親,不要將這事兒鬨大。但她想要息事寧人,賀家卻不願放過。橫豎都是一個結果,她為何還要坐以待斃?

倒不如,將那些肮臟事兒全都捅出來。

季菀看懂了她眼中的恐懼。想想也是,王春花長期受那兩個公子哥的虐待,不敢言不敢反抗,那種恐懼卑怯的心理早已刻進了骨子裡,隻盼著早些逃出生天就是最好。哪裡知道,她的退讓換來的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腥風血雨。

“你想好了?如果你去府衙作證,就等於把自己全都暴露,到時候…”

這輩子也就毀了。

彆說古代,便是在現代被強的女子,也會被人瞧不起。更彆說在這個對女子貞潔極度嚴苛的古代。

王春花雖是受害者,旁人會同情她,同時也不會有人願意娶她。覺得她這樣殘花敗柳的女子,太臟。

“我不怕。”

王春花整個都豁出去了,“像我這樣被他們所害的女子不知道還有多少,如果不說出來,不知道以後還會多少人遭殃…”

她看向季菀,眼神隱晦複雜。

季菀容色過人,賀家那花容月貌的嬌小姐與她相比,猶如螢火與月光。她已芳名遠播,但那些有錢公子哥沒見過她的模樣,再加上她和北地軍營有了些牽連,再加上又是聖旨表彰過的人,所以那些人才不敢隨意招惹。

可美貌是禍,否則周氏也不會把女兒藏得那麼緊。

季菀看向陳氏。

陳氏抿著唇,看向周圍一眾子女,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裡一片決然。

“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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