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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祖先,然後向雙親奉茶。
周氏和蕭時含笑飲了茶。
新娘子出門--
新娘子出門時雙足不可沾地。
蕭時走到她麵前,半蹲下來,“阿菀,上來,為父背你上花轎。”
季菀心中動容,趴上他寬厚的背。上輩子她沒有感受過父愛,這輩子穿來的時候父親早已去世,蕭時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卻對她視如親生。
無限感激湧上心頭,她低低道:“父親養育之恩,女兒沒齒難忘。今日出嫁為婦,不在父母膝下儘孝,望父親母親保重身體,健康長壽。另則,弟弟妹妹尚且年幼,若是有什麼行差踏錯,還望父親寬宥,善加引導,不至於為蕭家門楣蒙羞。”
蕭時已背著她走出了大門,一直沒吭聲,走到花轎前將她放下,才道:“家裡一切有我,為父會照顧好你娘和弟弟妹妹的。”頓了頓又道:“日後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千萬彆忍著,回來告訴父親,為父給你做主。”
隔著蓋頭,季菀嗯了聲。
“是。”
蕭時又看向陸非離,正色道:“阿菀是我蕭家女兒,是我的掌上明珠,還望世子珍重待之。”
陸非離恭敬的拘禮,“小婿職責所在,不敢怠慢,嶽父大人儘可放心。”
蕭時滿意的點點頭。
花轎起,鞭炮燃放。
劈裡啪啦…
二門內,季容聽著炮竹聲響,知道姐姐已經走了,又忍不住落了淚。蕭雯牽著她的手,小聲道:“容姐姐彆哭了,今天是菀姐姐大喜之日,要笑才對,三天後菀姐姐回門,咱們又能見到了。”
未出閣的女兒,隻能送到二門,不像男孩子們,可以送出花轎好遠。
季容抽噎著,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跟著母親和妹妹們去了後院。今天府中還有許多客人…
……
迎親隊伍不能按原路返回,浩浩蕩蕩的圍著京城繞了一大圈,街頭百姓都來看熱鬨,一邊羨慕這樣的排場,一邊讚歎新郎的風神俊逸,器宇軒昂,新娘有多好命雲雲。
“蕭家大姑娘出嫁,聽說嫁妝一百二十八抬呢。”
“可不是,三天前就抬去了國公府,今天又是十裡紅妝,真氣派…”
“雖不是親生的,可這樣大的排場,可見新夫人得寵,女兒也跟著沾光。”
“也不能這麼說,人家可是縣主,皇上親口封的,聽說皇後娘娘都給添了不少嫁妝。尋常人,誰能有此殊榮?”
“我遠房表哥的外甥女在蕭家做丫鬟,說是蕭老夫人對這外來的孫女喜愛得很呢,簡直當親孫女般對待,蕭家今天請了不少客人,世家權貴,大部分都去了。”
“還說人家鄉野出生上不得台麵,我看啊,這京城世家閨秀,怕是沒有誰比得上季縣主出嫁更為風光了。外祖家顯赫,娘家後台硬,嫁的又是勳貴名門。陸小公爺還是這般仙姿俊逸的男兒,不知多少人羨慕眼紅呢。”
“那當然,陸家這樣的世家勳貴,多少人擠破頭顱都想嫁進去,今兒個一過,多少人得芳心暗碎了…”
圍觀的百姓們,議論紛紛。有羨慕的,有讚歎的,有真心祝賀的,也有竊竊私語聊八卦的。
花轎並不能阻擋那些嘈雜的聲音,季菀抱著蘋果規規矩矩的坐著,聽著外麵此起彼伏的聲音,有些聽得不甚明朗,但人潮擁擠,便是她在花轎這樣獨立的空間內,都能感受到人山人海的熱鬨。其中還摻雜著弟弟的聲音,脆脆的喚‘姐姐’。
這一刻,好似全世界的人都在為她祝福喝彩一般。
盤旋在心頭的緊張不舍,倒是淡去了不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花轎總算停了下來。
隻聽得篤一聲。
那是箭入轎子頂的聲音。
人群立即爆發濃烈的喝彩聲。
接著轎簾掀開--
蓋著紅蓋頭,季菀看不清周圍有多少人,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能看見無數雙腳,和那些笑鬨聲。
一隻手伸到她麵前。
纖長的手指,比女人還美,虎口和指腹都有一層繭子,那是拿劍和弓箭留下的印記。
季菀抿了抿唇,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那隻手立即握住。
他的掌心是熱的,暖意透過皮膚一層層傳遞過來,她臉色再次浮現淡淡紅暈,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
兩人拉著紅綢兩端,跨火盆,慢慢步入正廳,高堂上座,賓客滿堂。
吉時到。
禮儀官高喝唱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季菀來過安國公府很多次,卻是頭一次以新娘的身份,跟著陸非離一起往內院新房走去。
年輕人們高喊著鬨洞房,一路跟隨。
這條路其實並不是那麼遠,但聽著那些歡聲笑語,感受著花球另一頭的力度,季菀忽然就覺得,這條路其實可以再長一些。
自打定親開始,她其實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去感觸這段婚姻。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真的妾身體會到,自己真的嫁人了,嫁給了陸非離。
她和他在北方延城義村背後秀山相遇。
那時她十二歲,身材矮小,麵黃肌瘦,渾身補丁。
彼時他十七歲,風姿獨秀,如玉如琅,氣韻尊華。
時光的河流從指間流過,從十二歲到十六歲,短短四年,她走出那個偏遠的村莊,一步步來到京城,天子腳下,繁榮都城。從蕭府,走到他身邊。
她忽然抓緊了紅綢,低低道:“阿離。”
客人們都跟在後頭一定的距離,再加上她聲音細弱,連貼身的兩個丫鬟都沒聽清。但陸非離聽見了,他微微垂眸,道:“我在。”
季菀心裡最後的緊張,忽然消失無蹤。
若說以前還抱著能過且過,離心就分居的心態,那麼從此刻起,她摒棄了那些悲觀的,不如意的心態。
她是他的妻,他是他的夫。
相識於微末,結縭在花季。
隔著輪回時光,隔著門楣家族,如此溝壑,她都能走到他麵前,還有什麼是無法跨越的呢?
她還記得,他牽著她的手下花轎時的溫度,還記得在登縣那晚,房中燭火悠悠,她替他解毒包紮。他睡在榻上,她躺在床上,隔著數步的距離,聽著彼此的呼吸入睡。
她還記得,前年他回京特來相見,對她表明心跡時的神情。
她還記得,當她被人為難,他為她掃除障礙,處處貼心周到。
一輩子那麼長,為什麼要在最開始就設定無數種假設?婚姻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付出或者索取。
他們還年少,未來的路興許有坎坷荊棘,卻總能走出康莊大道來。
非離,不離。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