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些小孩兒轉身離開了,淩菘耐住性子,又呆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輕手輕腳地從蘆葦地裡麵鑽出來。
她探頭往村子那邊看了看,確認那些討厭的家夥都已經不在村口了,這才放心走出去。
淩菘沒有進村的想法了,至少眼前這個村子,她不願意進去。
趁著天色還早,淩菘摸了摸咕嚕嚕作響的肚皮,艱難地咽著口水,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繞過這片茂盛的蘆葦地,一條淡綠色的小河就出現在了淩菘的眼前。
她小跑著上前,把裝著乾淨衣服的小包袱放在腳邊,蹲下來掬著河水開始洗臉。
入秋時節,河水還不算寒冷。
淡淡的涼意從手上和臉上傳來,刺激得淩菘的皮膚微微泛紅。
簡單的清洗之後,能看見水草的澄澈水麵中倒映出了一張發黃瘦小的臉蛋。
淩菘望著水麵中那個渾身臟兮兮的自己,想到這些天遭遇到的危險、剛才受到的白眼和嫌棄……一樁樁一件件,不禁悲從中來。
“嗚……”
她蹲在河邊,從懷裡拿出兄長留下的青銅指環,嗚咽著抹淚。
“哥哥,我好想你……”酸澀的喉嚨讓淩菘話音沙啞,隻有她自己能聽到說話聲。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的思念兄長。
如果哥哥在身邊該多好。
那樣的話,肯定不會有人欺負她,也不會讓她挨餓,像現在這樣四處流浪。
“這就掉金豆子了?”
就在淩菘傷心垂淚時,旁邊忽然飄來了一道聲音。
“剛才拿石頭砸人的你,可不像現在這樣柔弱,我還是更喜歡剛才那個敢於反抗的凶丫頭。”
突如其來的話語,險些把淩菘嚇了一跳。
她揚起掛淚的小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河邊一塊石墩上,竟然盤坐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穿著粗布黑衣,背後挎著一個棕色的鬥笠,正舉著長長的竹竿垂釣。
這人哪兒來的?
淩菘驚異,瞪大雙眼。
剛才她竟然沒注意到這裡有人!
“老爺爺,你……你怎麼知道剛才的事?”淩菘拎著小包袱站了起來,心生警惕。
“天行有常,不為外物所改變。我能知道某件事,自然是因為你做過某件事。”老人披頭散發,盤坐在石墩上一動不動。冥冥中有一股奇異的道韻,仿佛讓他與整個石墩融為了一體。
如果不是他有說話,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這不是普通人!
跟著兄長在羽化神朝雖然隻待了幾個月,但淩菘學到了很多東西。
她知道,凡人不可能有這種近乎與天地合一的道韻。
淩菘愈發變得警惕,甚至隱隱往後退了半步。
“你好像對我很忌憚?”老人平靜詢問。
他甚至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卻能準確捕捉到淩菘心中的想法。
淩菘臉上緊繃,眼中卻明顯多了一抹震撼。
她沒有說話,那老人卻又問了起來:“那些孩子無意中提到你哥哥的時候,你表現得很憤怒,看得出來他對你似乎很不錯,怎麼又舍得丟下你一個人去遠處修行?”
“不許說我哥哥!”
淩菘終於開口,如雌虎發威,亮晶晶的眸子都變得銳利起來,卻是在為兄長辯解:“他是被人帶走的,不是故意丟下我!”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老人問道。
“我想去,可是我去不了。”
淩菘捏緊手中的青銅指環,忍不住又擦了一把眼淚,說道:“我哥哥是不滅金身,羽化神朝的人在天上開了一道很大很大的門,把我哥哥帶走了。
因為我的修煉資質很差,所以他們不讓我跟著過去。”
此話一出,垂釣老人手中的魚竿輕輕抖了下,卻不是魚兒咬鉤。
老人的心中似乎有些不平靜。
淩菘並未注意到這一幕,隻是片刻後聽那老人忽然長歎:“唉……宗祖都早已離開,不抱希望,一群癡兒卻執迷不悟。
如此異想天開,妄圖借外物成就不朽,終有禍端啊。”
淩菘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神色很茫然。
不過老人顯然也沒想跟她深談這些事,而是話鋒一轉,問道:“你想修煉嗎?”
“想!”
淩菘毫不猶豫地點頭,但轉瞬又充滿失落。
“可是我資質很差,我跟著哥哥一起學了很多修煉的東西,卻一直沒辦法感應到我的生命之輪,邁不出最關鍵的一步。”
“修煉本就是與天鬥、與人鬥,於紅塵中爭渡,不斷超越自身的一個過程。資質、根骨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有沒有那顆無敵心。”
老人側頭朝淩菘望來,布滿皺紋的滄桑老臉上卻有一雙如神燈般璀璨的眸子,炯炯有神。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教你。”他說道。
“真的?老爺爺,你真的可以教我修煉嗎?”淩菘的眼睛頓時明亮。
她很忐忑,滿是希冀的看著對方。
眼神裡充滿了渴望和緊張。
“想要修煉很容易,不過你要想清楚,走上了這條路,不代表你就可以一直走下去。這是一條不進則退、危機四伏的路。
未來,也許你連像今天這樣蹲在河邊獨自抹淚的時間都不會再有了。”
白發老人的聲音雖然蒼老,卻有一種特彆的感染力。
“老爺爺,我不怕,我要修煉,我要等哥哥回來!”淩菘握緊拳頭,她不想去深究這個老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又願意教她修煉。
她隻知道,如果錯過這次,也許就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
羽化神朝那些人都說她資質很差,是修煉上的廢物,隻有眼前這個老人,願意教她。
“那好,你過來吧。”老人喚淩菘到他身邊去。
淩菘聞言,很快去到了那塊大石墩的旁邊。
隻是還未等她開口,老人就把用來裝魚的竹簍遞給了她:“拿著,跟我走吧。”
淩菘下意識接過,卻見竹簍裡空蕩蕩的,一條魚都沒有。
那老人顫顫巍巍的從大石墩上站起來,長長的青竹竿也同時從河麵上提了起來,淩菘仔細一瞧,臉上愈發驚訝。
竹竿末端隻有魚線,卻沒有魚鉤!
“老爺爺,難怪你沒釣到魚,釣魚是要魚鉤和魚餌的。”淩菘皺著一雙小眉毛,認真提醒。
“嗬嗬嗬……”
老人樂嗬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釣的是河裡的魚呢?”
他拖著魚竿,手腳並用從大石墩上爬了下來。看那動作,儼然是一個風燭殘年、腿腳不便的老頭兒,與說話時那種超然出塵的高人氣質完全不符。
淩菘不禁有些懷疑起來,自己不會是被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