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死相許(1 / 2)

蜜罐裡的俏美人 寒木枝 20821 字 8個月前

第21章

趙玉珠逃離薛妖後,狠狠揉了揉笑僵的臉蛋。

第一次做客總督府,哪哪都新鮮,連宴請的賓客大多都是生麵孔,趙玉珠識得的不多。

大寧國雖然文武並重,但是文官和武官路數不同,吃也吃不到一塊,聊也聊不到一塊,所以兩類人鮮少聚集。

聽聞,今日邀請的十之**是文人墨客。趙玉珠爹娘最討厭酸腐文人了,鮮少打交道。所以,文人的妻女,趙玉珠大多不認識。

與一個有眼緣的小姐姐一塊穿過紅梅林時,趙玉珠好心情地折了一枝開得正盛的紅梅,一路嗅著梅花香,返回花廳找姐姐。

彼時,趙玉露正與一個大肚子的藍衣官夫人閒聊。

突然,藍衣官夫人一臉驚訝:“怎的,你隻是個縣令太太?”眼神飛快掃了幾眼趙玉露過於素雅的裝扮,“難怪如此。”

說罷,藍衣官夫人拿帕子掩了鼻子,一副嫌棄趙玉露寒酸的架勢。

往日,能受邀踏足總督府的全是官夫人。

這“夫人”和“太太”之間的區彆可大了去了。唯有被朝廷加封為誥命夫人的,才配稱之為夫人。而自家男人官階低微,得不著加封的,隻能稱之為“太太”。

“怎的一個縣令太太也下了帖子請了來?”

“這新婦也太不會辦事了,讓我們平白無故沾了寒酸氣。”

花廳裡坐著的十幾位官夫人,一個個嘴上抱怨不斷,手上齊齊用帕子捂了鼻,生怕吸入趙玉露身上的寒酸氣似的。

這十幾個官夫人,清一色是紀梅竹(續弦)的小跟班,彼此早就籌謀好了,故意找茬給朱柔這個新婦沒臉,以此討好紀梅竹。

朱柔性子溫和臉皮薄,眾人怨聲載道一刁難,她登時窘迫得下不來台。

宴請名單是寧嘯給她的,朱柔對西北這些世家譜係很陌生,一臉茫然。以為是寧嘯一向不管內宅之事,名單出現了紕漏。

朱柔咬唇,出了此等差錯,一時惶惶然不知該如何安撫諸位官夫人。

紀梅竹(續弦)躲在後門偷窺,見朱柔被針對後露出這副怯弱的蠢樣,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偏生花廳這一幕,被好不容易罰完跪的寧銀月瞧見了,寧銀月攥緊雙手,恨透了這些為難娘親的官夫人,也恨透了趙玉露那個惹禍的小官之妻,明知自個身份不夠,還跑來瞎湊什麼熱鬨?

恰巧,抱著紅梅回來的趙玉珠,也在窗外撞見了姐姐被羞辱這一幕。

很好,都欺負到她姐姐頭上來了!

趙玉珠氣笑了。

“姐姐!”趙玉珠隔窗笑拋一枝梅。

諸位官夫人循聲望去,見到窗口趙玉珠的臉,紛紛失了神,誰家少女如此明豔?待反應過來少女居然叫縣令太太“姐姐”,又紛紛癟起嘴來,看來朱柔邀請的寒酸之人還不少。

不想,她們剛癟上嘴。

下一刻,“啊……啊……”她們就失聲尖叫起來。

原來,趙玉珠笑拋紅梅的時候,藏在袖袋裡的石子們也順道甩了出去,“咚”“咚”“咚”,砸得她們抱頭躲閃。

藍衣官夫人閃得發髻都歪了,起身就要罵人,見趙玉珠眼神挑釁不帶怕的,衣袖撈起像極了街頭小霸王……這少女儼然不是個好惹的。

藍衣官夫人便咬著牙掉頭,一腔怒火發向朱柔:“瞧瞧,朱夫人,你還真是什麼人都敢下帖子往府裡請啊!”

這便是指桑罵槐了。

趙玉珠點點頭笑了,小手一撐窗台跳進了屋,順手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記得薛妖讓她尋機會丟了這些石子,那現在便是機會。

“丟哪好呢?”

趙玉珠拋高石子又接住,嘴角噙笑,一邊繞著藍衣官夫人徐徐踱步,一邊用譏誚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

盯得藍衣官夫人心頭發了毛,嘴唇一個勁哆嗦:“你要乾嗎?”

趙玉珠突然不笑了,目光鎖定藍衣官夫人的頭,反手將石子用力砸出……

“啊……”藍衣官夫人捂頭尖叫。

隻聽“哐當”一聲脆響,角落裡的一個盆栽——瓦盆迸裂,泥土迸濺,那場麵宛若爆了一顆炸彈。

那準頭,那力度,簡直將盆栽當藍衣官夫人砸,似腦漿迸裂開來。

可以聯想一下,若砸的真是人頭,焉有命在?

嚇得藍衣官夫人捂住胸口、呼吸不暢,囁嚅得再說不出話來。

其餘官夫人也全白了臉,一個個全嚇懵了。

這便是將門虎女對上文□□女的好處了,不屑動嘴,直接用武力鎮壓。

“還以為膽子多大呢,不過是些色厲內荏的草包。”趙玉珠愉快地拍拍小手,譏笑出聲。

旁人麵色一瞬三變時,受辱的趙玉露始終安坐在椅子上,沒有局促不安,一直處變不驚維持淡笑,端的是大家閨秀的氣度。不過,自從見了妹妹,她的笑容肉眼可見地燦爛起來。

“妹妹。”趙玉露摟著妹妹給的那枝紅梅,幸福從心底裡蹦出來。

“姐姐。”趙玉珠從高幾的花籃裡拾起一把花剪,“唰唰唰”剪下三朵紅梅,俏皮地給姐姐過於素雅的發髻簪花。

添了三朵紅梅,姐姐果然嬌豔不少。

“你是從後花園來?”趙玉露摸著頭上紅梅,歪著頭笑。

趙玉珠又剪下三朵讓姐姐給自己也簪上,低頭蹲在姐姐身邊笑:“是啊,姐姐,你猜我在後花園碰上了誰?”

趙玉露俯身,認認真真在妹妹黝黑發亮的發髻上挑選適合的地兒,輕聲笑:“誰呀,猜不著。”

“還能有誰?是薛妖啦!”趙玉珠笑聲朗朗。

因著先頭一頓震懾,花廳裡沒人敢說話,姐妹倆的每一句對話都顯得格外清晰。

“哦。”趙玉露沒想到妹妹會在這種“過分安靜”的場合,突然提及薛妖,不知妹妹要做什麼。

“姐姐,你猜怎麼著,薛妖居然牽我手向總督大人介紹,說我是他心愛的未婚妻!說這話……他居然臉都沒紅一下,你說他是不是臉皮賊厚啊?”

趙玉露先是愣了愣,隨後臊紅了臉:“哎呀,這話也是能隨意往外蹦的?”

趙玉珠忙作害羞狀,雙手捂臉。

可這番話一出,在場的官夫人卻是震得心肝亂顫。

幾個月前,“趙三小姐愛慕薛妖”,滿城傳得沸沸揚揚,緊接著定親的消息也流傳了出來,內宅婦人豈有不知不曉的?

眼前這少女居然是……薛妖的未婚妻,那便意味著她是……是……鎮國大將軍趙振山之女啊!

趙振山夫婦素來不愛應酬,大大小小的宴會壓根不屑出席,他們這群所謂的官夫人,平日是想巴結都摸不著門路呢。

眼下倒好,居然將趙振山夫婦的掌上明珠給得罪了?

哎喲喂,那一個個悔恨得喲!

“原來是趙……趙家小姐啊,哎呀,我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沒認出來。瞧這人老珠黃,眼也拙了不頂用了!”

趙玉珠無心理睬這些夫人,隻歪頭摸著剛簪好的紅梅,趁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個姐姐,便小腰一扭,從地上起身,歪靠去椅子上悠閒愜意地吃起了葡萄。

那些官夫人都是馬屁精啊,立馬領會了意思,一個個全圍上了趙玉露,又是打自個臭嘴道歉,又是高高捧起了方玨:

“……縣令太太怎麼了,今早還聽我家老頭子說,懷遠縣縣令是個人人稱讚的好官呐,又是帶領當地農民改善農具,又是給困難戶修繕房屋的,絕對是父母官裡的楷模……”

“就是,就是,常聽老百姓們提及,投胎在懷遠縣有福啊,用著方縣令改良的農具,糧食都大幅度增產,口糧富足吃得飽啊,比隔壁幾個縣強多了……”

趙玉露不是個愛聽不著邊際的奉承話的,但這些個大實話她愛聽。

與從前一般,趙玉露不嫌棄方玨官階低,以能給百姓做實事的丈夫為傲。

見姐姐舒坦自在雙眸亮了,趙玉珠心頭也徹底暢快起來,美滋滋地吃完葡萄,又樂嗬嗬地挑了一個又大又黃的桔子,剝開薄薄的皮,一股桔子特有的清香味撲鼻而來,趙玉珠享受地眯起了眼……

那個舒心,那個愜意。

“朱夫人呐,還是您有麵子,居然一下帖子,趙家兩位千金都來捧場了。”那些官夫人誤以為朱柔與趙玉珠姊妹交好,連朱柔都捧起來了。

左一句右一句,全是中聽話。

刹那間,朱柔麵子裡子全找回來了,滿心感激地朝趙玉珠遞了個笑。

趙玉珠正嚼著酸酸甜甜的桔子呢,察覺到她的視線,憐憫朱柔這個原配委實可憐,便抬頭回了朱柔一個甜甜的笑。

兩人這一對視,那些官太太越發捧著朱柔了。

後門偷窺的紀梅竹,險些沒被氣死。

縱使被攪了局,紀梅竹也不得不承認,趙玉珠這逆風翻盤的本事,當真漂亮極了!

趙玉珠仿佛星空中一輪高懸的明月,那麼璀璨,那麼亮眼。

少女高高在上,成了全場最耀眼的所在!

窗外的寧銀月,見趙玉珠又成了全場的焦點,又輕輕鬆鬆贏了個漂亮,心頭簡直嫉妒瘋了。

“有個好出身就是不一樣!人人都捧著!”寧銀月嫉恨得指甲掐進掌心裡。

當然,寧銀月也瞧見了,光是會投胎也不頂用,關鍵得眼光準,懂得挑男人!否則,也不過活成趙玉露這般,前腳報上丈夫官職,後腳就被狠狠踩在地上抬不起頭。

~

趙玉珠一邊美滋滋地品嘗美味,一邊樂陶陶地欣賞諸位官夫人阿諛奉承自個姐姐。

麵子裡子全撈足了。

這事兒也不知怎的,插上翅膀飛到了寧嘯等人耳中。

那個剛來西北沒幾日的高官,拍著薛妖肩頭笑:“論女人,還是薛妖你會挑啊,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尤其這三兩下就逆風翻盤的本事,旁人可是豔羨不來啊!”

薛妖端起酒盞淺酌一口,沒接話。

寧嘯念及原配,感觸頗深:“正妻若是能耐不夠,在丈夫而言,是無窮無儘的災難。”寧嘯真心羨慕薛妖,“還是你福氣好。”會挑女人!

一個有能耐的正妻,能給丈夫省多少事啊。

~

不多時,趙玉珠將姐姐帶離花廳,外頭花紅柳綠,草長鶯飛,風景宜人,沒必要委屈自己聽一堆爛人持續恭維。

拐過幾道彎彎曲曲的水上長廊,趙玉露側坐在湖上涼亭裡,欣賞波光粼粼的湖麵。

趙玉珠倚在涼亭護欄上,一邊投喂魚餌,一邊俏皮地甩起一根柔韌的柳條,一下一下地穿透碧波,去挑逗碧波裡搶食的紅鯉魚……

“哎呀,又沒魚餌了!”趙玉珠顯然還沒玩夠,朝長椅上端坐的姐姐直嘟嘴,“姐姐,再來一盒……”

趙玉露敲了敲兩個空盒子,笑著搖頭:“已投喂兩盒了,再來,怕撐壞了它們。”

正在這時,斜後方突然出現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趙玉珠甩柳條的動作一頓,有不好的預感,偏頭望去,果不其然瞥見了朱壽那張惹人厭的臉。

“太子殿下。”趙玉露禮數周到地起身行禮。

朱壽敷衍地頷首,雙目炯炯隻追著趙玉珠笑:“你果真在這裡!”

“太子殿下怎會在此?總督大人應該沒下帖子給您吧?”趙玉珠毫不客氣地指出。如今寧嘯公開站去了太子對立麵,怎麼可能還邀請太子過府賞花?

朱壽身邊的太監:……

這趙三小姐瞎說什麼大實話,知道太子沒被邀請,厚著臉皮不請自來,心知肚明就行了唄,還非要點出來?

這讓太子殿下麵皮怎麼掛得住?

小太監偷偷去瞅太子……

朱壽麵皮微微白了白,隨後又恢複翩翩佳公子的深情模樣,輕笑:“你在這,孤自然要來。”

趙玉珠:……

渾身雞皮疙瘩乍起。

光聽這話,連她險些都誤以為太子與她關係親厚,甚至是她未婚夫了。

更甭提巴不得趙玉珠背地裡偷男人的寧銀月了。

寧銀月藏在長廊一個紅柱後,迎風而站,誤打誤撞將春風送來的曖昧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恰巧這時,遠處來了幾個修獨木橋的工匠。

寧銀月連忙小跑過去,一通阻攔:“我娘說了,今兒個貴客臨門不宜動工,爾等明日再來。”

工匠頭一臉茫然:“是紀夫人(續弦紀梅竹)命令奴才立馬搶修的,說是獨木橋眼瞅著要塌了,萬一傷著貴人就不妙……”

寧銀月雙手叉腰,瞪眼嗬斥:“我娘可是近日得寵的新夫人,我爹說了,今日府裡的一切我娘說了算!叫你們滾就滾!”

罵走了工匠們,寧銀月拍拍小手,得意地眺望獨木橋邊涼亭裡正與太子私會的趙玉珠,她怎麼可能讓工匠們驚飛了這對野鴛鴦。

“有了。”寧銀月邪惡地一笑,提起裙子朝人多的地方奔去,故意支支吾吾散布趙玉珠與男子私會偷人的醜事,引得不少好事者湧來……

此時,趙玉珠被太子一而再地言語調-戲,毫不客氣地出言提醒:“太子殿下,臣女已有未婚夫,還請您……自重。”

末尾的“自重”二字,咬得格外重。

朱壽逼近一步,笑得自信:“薛妖很快就要鋃鐺入獄了,你退親是遲早的事兒。若你早些棄暗投明,孤日後還能賞他個痛快,不在大獄裡……”鈍刀子割肉,慢慢折磨。

這——

還威脅上她了?

誰給太子的自信?

趙玉珠嘴角一扯,收回視線,懶得再與盲目高估自身實力的太子理論,轉身拉上姐姐便要離開。

朱壽被少女的輕視惹出了一股邪火,朝侍衛飛了個眼色。

立馬有兩隊侍衛“唰唰唰”拔出佩刀,氣勢洶洶堵住涼亭出口。

趙玉珠敏感地覺察出不對勁,不悅地回頭道:“太子殿下這是要作甚?”

朱壽直勾勾盯著生氣的少女,一言不發,似乎在努力深呼吸,調整自我情緒。良久,朱壽情緒稍稍平複了,才拍了三下巴掌,一個小太監飛快提了一個木桶上前。

趙玉珠疑惑地探頭一看,竟是滿滿一木桶的魚餌?

“來,孤陪你投喂鯉魚。”朱壽努力恢複寵溺的笑容,掃了眼長椅上空空如也的魚餌盒,“你先頭不是還沒儘興嘛,孤陪你。”

趙玉珠:……

誰要他陪了?

見少女杵在原地不動,朱壽直接拎起木桶高高放在涼亭的長椅上,操起一把魚餌拋向湖麵,引來無數鯉魚跳躍。

“快來瞧,這些蹦躂的魚兒多歡快,多可愛。”朱壽朝少女招手笑。

見趙玉珠還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對他置若罔聞,朱壽突然斂了笑,直接擺出太子架勢,用稍冷的聲調一字一頓道:“趙三小姐,你過來,陪孤喂魚。”

孤陪你喂魚,是曖昧。

你陪孤喂魚,則成了命令。

“趙三小姐快去吧,莫要以下犯上,平白惹了太子殿下不快。”貼身小太監尖著嗓音,用力一揮佛手威脅。

趙玉珠出不去,敏銳地留意到,長廊東西兩頭已被不知從哪衝出來的東宮侍衛把持,嚴防死守,形似看押朝廷要犯。

兩隊侍衛威風凜凜封住出入口,一隻蒼蠅也彆想飛出去。

這大陣仗——

這便是皇權,至高無上。

兩世以來,趙玉珠頭一次被太子以權勢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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