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升握著蕭朔月的發包,手指抵著她的頭骨上。
一號隊,從隊長到引路人,一共173人,都還在迷域裡生死未卜。
多在裡麵呆一分鐘,可能就多一分全軍覆沒的概率。
這個節點上,要陪這位大小姐吃喝玩樂一整天,他沒有掉頭就走,已經用儘了忍耐力。
剛開始,他也以為大概率是走丟的,新人不認識路又是重傷,實屬沒必要逃跑,跑了也活不了幾天。
但是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後,他調取了路口的監控,發現蕭朔月根本沒有找人的打算,而是走出了美食街,一路朝著車站的方向而去。
果然,他們在車站門口蹲到了蕭朔月。
她還在狡辯:“走散後,我沒有找到你們……”
他運了幾次氣,內心的怒意才消散了幾分,隨之充斥滿胸腔的是積壓已久的焦躁:“蕭朔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林旭升看不到的角度,蕭朔月眼底整整一天才堆出煙火氣,散儘在了夜色裡。
她微微歪了歪頭,通過繃緊的頭皮感知了對方手的抓點。
迎來了林旭升更緊的手掌鉗製和警告:“你先老實一點,等車過來,我們回醫院。”
蕭朔月的頭又被壓低了一分。
然後,她動手了。
她左手抄起腰側的匕首,轉動手腕,朝著自己頭頂揮去!
林旭升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發動攻擊,但是戰鬥本能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他本能的伸出空著的左手。
並指為刀,在半空中格擋住了蕭朔月的手臂。
對方手勁沒有想象中的力度,林旭升這才想起對方還是個快死的病號,想要收力已經來不及,她整隻手幾乎都被撞飛出去,匕首在空中滑落。
圍觀群眾發出驚呼和讚歎聲。
他們的視線裡,滑落的匕首並沒有以正常的角度垂落在地上,而是逆著引力斜著向上。
失去實體控製的匕首速度極快,在空中劃過一道殘影。
林旭升甚至沒有捕捉到匕首的軌跡。
但是他感覺到了刀刃的冷意。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被迫鬆開了抓著蕭朔月發包的手,隻是他之前捏得太緊,尾指的隊長戒指纏上了發絲。
撤離的速度慢了半分。
他覺得尾指一疼,匕首劃過他尾指,幾乎是斜著切掉一截手指頭。
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手掌。
不僅是他的手指,她腦後編的粗糙但是整齊的發包,連同仔細塞在裡麵的葉子,都被斜著劈成兩半。
蕭朔月脫離了鉗製,迅速拉開了距離,正對著林旭升站著。
她終於能抬起頭來,因為和林旭升的個子差,甚至還需要微微仰著脖子。
蕭朔月收回匕首:“這樣你似乎才能聽得進我說話。”
她從發尾擼下還沒有斷開的頭繩,將自己長短不齊的頭發綁上,陳述事實:“走散後,我想著我時間不多,就去買了副棺材。”
夜風微涼。
林旭升抓著半個發包迅速散開,黑色的發絲長短不齊,落了一地。
掌心的鮮血沾著幾根發絲。
蕭朔月掃了一眼林旭升的傷勢,血液已經開始凝固了。
死前來到這樣一個瑰麗的世界,對於還沒幾天生命的她而言,林旭升最多算個涉及台詞劇情的NPC。
一個NPC而已,不值得她浪費太多情緒。
“到點了我自己回去。”蕭朔月轉身朝著人群走去,這一次,林旭升沒有製止。
等蕭朔月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後。
一直在周圍待機的科娜來到了林旭升身側,鬆了口氣,還好是斜切的,骨頭都還在。
除了疼痛之外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
科娜一邊替他清洗傷口,一邊彙報道:“已經讓其他人跟上去了。”
他們隊今天大部分人都在忙著即將去迷域的工作,準備物資核對武器,確定迷域預計邊界最新穩固坐標,更新地圖,協調運輸隊伍,預定醫院。
萬一“一號”隊救出來。
第一時間得到物資補充和救治,能最大限度降低傷亡率。
所以今天林隊隻帶了一個人出來。
沒想到把人弄丟了。
她和其他幾個擅長追蹤隊友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剛到集合地點,就旁觀了這樣的一幕。
末了,科娜也實在沒有忍住,兩隻貓兒直接豎了起來:“您今天也太著急了,血月沒到,也不急在一會兒半會,人找到了就好好說——”
動手就動手,薅什麼頭發?!
死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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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發店在商業街和美食街的交界處。
店麵不大,森林風格實木裝修。
實木的大門,實木的招牌,實木的台階,就連路燈也像是從地上長出來的整棵樹。
有藤蔓從門框一直蔓延到招牌上,串著彩燈、廣告牌、和一把象征性的大木剪。
理發師是個樹人,和人類的四肢頭部比例相近,隻是皮膚木質化,頭發呈現鮮綠色,更像是某種植物嫩芽。
他抖了抖亞麻材質的圍布,給蕭朔月圍好,然後稍稍板正她的肩膀,讓她正對著鏡子,開玩笑道“您遭遇了什麼,頭發才會如此慘烈。”
蕭朔月此時眼前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