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偷一樣。
偷走了彆人珍貴的東西的小偷。
那根笛子被他藏在袖子的暗袋裡,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地帶在身邊。
一旦被阿緣發現,他的這種醜陋的行徑就會被人發現。
絕對不可以……
但是明明拿走了令人討厭的笛子,阿嚴的心情一點也沒有變得好起來。他好害怕,好害怕。
每一個晚上都因為這件事情而輾轉反側,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仿佛遇到了親人死掉這等大事一樣的恐怖襲擊。
阿嚴的黑眼圈越來越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睡得一點也不好。
然後阿嚴就懷揣著這種恐懼的心情,抱著要背的書去了父親大人的書房。
在書房外麵聽見了簡直可以一擊就摧毀他的東西。
“……再試一下。”
“如果的確比阿嚴優秀的話,那就更換繼承人吧。”
阿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不聲不響地離開那裡的。他失魂落魄,整個靈魂都被父親的話一股腦篡奪走了。
不……
神明在他們兩個之間重新做了選擇,他即將被投入沒有一丁點快樂的地獄。
地獄。
地獄。
人間即是地獄。
在聽說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已經無法再麵對那張討厭的臉展露笑容來了。
……
偷聽到的那個“測驗”很快就開始了。
來的是繼國曠一另外一名可靠的部下。但是不同於上一位,這一位部下有著一張極為刻板的臉。他緊緊地握著木刀,冷峻的側臉上滿是認真。
他並沒有因為“敵手”是個小孩而輕視對方。
阿緣握著木刀。
他起手勢都沒有,隻是像握著一把掃帚一樣握著那把木刀。
那位部下保留了自己絕大部分的實力,然後朝著阿緣攻了過來。
很輕易地就看見了對方肌肉的收縮,血液的流動,氣息的旋轉……
阿緣手中的木刀連續五擊都打中了那位部下。
那位部下的木刀從手中脫手了。
使用了自己三分之一力量的他,竟然敵不過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但是被打敗了的部下,並沒有任何恥辱和不快。
他隻是說:“很厲害。”
被誇獎了。
並不是那種“你很有天賦”的類似於寬慰般的誇獎,而是真真實實的對於相當於自己的人的讚揚。
阿嚴麵上不顯,心底卻已經掀起了浪濤。
重新抉擇了……
隻要這位部下向父親講述阿緣的才能的話,他絕對會「死掉」。
絕對會死掉的。
天旋地轉。
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仿佛自己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
阿緣看見了兄長變得微妙,變得可怕了的表情。
他啪地一下把木刀丟到了地上。
“我不要再揮刀了。”他就像是再說不喜歡什麼了一樣,啪嗒啪嗒跑走了。
阿緣想,隻要自己不再揮刀,兄長大人(阿嚴)他一定能夠再次展露笑容來的。
——就像是從前一樣。
從前的兄長大人,就像是太陽那麼耀眼,他身上有著太陽的光。
但是阿緣可能忘記了什麼。他——一直以來——並不是善於使用人類間的交際法而與他人交流的人。他不明白自己這樣的行為到底對阿嚴造成了什麼傷害,他的世界裡隻有那麼多東西。
他以為這樣子就會好了。
真的。
※
“你看見我的笛子了嗎?”躺在床上的人類小孩從喉嚨間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猗窩座現在是如此平靜,平靜到身上的氣息也平穩如同一個人類。人類——特彆是那些鬼殺隊的家夥們——分辨鬼通常就是從氣息。鬼的氣息總是邪惡的,他們的身上總是帶著難以散去的血腥味。
但是猗窩座不吃女人,也很少吃人。他不戰鬥的時候身上也不會散發出狂氣。
而且他現在如此平和。
因此,山村貞遇見他的時候,僅僅以為他是一個打扮特立獨行的普通人類而已。而鬼舞辻無慘之所以難以被人類分辨出來,完全是因為存活了千年之久的他已經懂得如何收起自己的氣息了。
——就算是那些柱,也難以認出他。
這就是為什麼,鬼殺隊建立長達千年,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相貌。
為什麼……為什麼照顧一個生了病的人類他的心境竟平靜如同一片湖水?
猗窩座不知道。
人類小孩紅色的大眼睛朦朦朧朧的,上麵像是蒙了一層淡薄的不可透光的紗。
他又問了一遍,“你看見我的笛子了嗎?”
猗窩座答:“沒有。”
但是他的思緒又飄到了之前,黑死牟化作的黑貓跑出去的瞬間。對方口中叼著一根褐灰色的長條裝的東西。
日輪又說:“大概有一指半那麼長……顏色是灰灰的。”
啊,是那個。
但是他是不可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