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了一切的少年。
時透無一郎。
從某一天醒過來的時候,以前的記憶就全部消失了。
他醒來的時候,就在蝴蝶居,身旁是蝴蝶居的主人蝴蝶忍。
主公大人也過來慰問了他,並且對無一郎說:“絕對、絕對會想起來的。”
他究竟遺忘了什麼?
他忘卻了什麼?
他知道自己是無一郎,是時透無一郎。
那他究竟遺忘了什麼東西?
全都想不起來。
空茫茫的大腦裡麵什麼都沒有,就好像他才剛剛出生。
因為對自己一無所知,所以漸漸地對任何一切都不敢興趣了。
因此在“繼國緣一”說他是他的哥哥的後裔的時候,無一郎沒有一點反應。
但是眾柱們都反應很激烈。
“上弦之一?”
“開玩笑的吧!”
“多少人才能打敗他?!”
緣一考慮道:“興許,你們加起來,也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傷。”
這些劍士雖然氣息很強,但是還是不夠。
在參加這次柱合會議之前,產屋敷耀哉對他說:“這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九柱。”
對方是如此誇耀著的。
但是光憑這樣是無法與無慘戰鬥的。如果貿然上去,說不定都會死……
“難道你就可以嗎?!”
事實上,柱合會議到現在,一直在講話的都是風柱不死川實彌。
十分關心他人的炭治郎覺得對方應該需要喝上一杯茶潤潤嗓子。
“單獨一個人,都無法做到這樣的事情。我此次前來,隻是想要聯合大家。”
“在鬼那邊,也有我們的朋友。”
“我曾經與一隻叫做珠世的女鬼做下約定。她是非常擅長藥理的鬼,在將自己進行改造後徹底擺脫了無慘的控製,且不再需要通過食人來生活下去。”
一聽到“珠世”這個名字,炭治郎便又想起珠世口中的“繼國緣一”,所以他們真的是認識的!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麼珠世曾說的“將鬼舞辻無慘逼上死路的男人”,就是緣一先生了?!
炭治郎很想說這個,但是蛇柱現在還把他按在地上,這讓他說話很費力。
……他究竟什麼時候會把自己放開啊?
……他是不是已經忘記還有自己這個人了啊?
“我們這邊,也有非常擅長藥理之人。”香奈惠清嗓道。她們一家本來就是學醫的,她和妹妹忍更是在藥理這一方麵有非常大的進步與跨越。單論這方麵,她們覺得自己不會輸。
“珠世她,是存活了超過四百年的鬼。我想,論經驗的話,還是她比較豐富。”
這次柱合會議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眾柱與鬼之間吵吵嚷嚷,夾雜著禰豆子非常氣氛的哭聲。在雞飛狗跳了一陣之後,這次會議終於迎來了終局。
“那麼,在此,我會為大家提供一些情報。”
在會議結束之際,緣一突然開口道。這讓原本想要打道回府的各位柱們又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好餓啊好想吃烤薄餅……)戀柱甘露寺蜜璃的胃在哀嚎。
“很浪費時間。”富岡義勇道。
雖然他說話了,但是沒有一個人理他。
炭治郎雖然很想和富岡先生搭話,但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關十二鬼月,身處何處的情報。”
眾人又苦巴巴地坐回了遠處。
“剛才怎麼不說?”
緣一望了望天,“不好意思……忘記了。”他難得用了一個延長句。
“據我所知,下弦之月已全部解散。”
“解散?誒……被全部裁員了嗎?”甘露寺蜜璃表示很疑惑。她用了一個相當時髦的詞,這又讓鄉下來的炭治郎感到迷惑了。
今日的炭治郎也是迷惑的炭治郎。
“下弦之月的換代速度非常快,大概是鬼舞辻無慘對其感到不滿了吧。平津山、魚坊、高列車、明月屋的下弦之鬼消失,且不再出現。他們的領地被新出現的鬼所霸占。這一點,是八季哉傳遞過來的消息。他是能夠切斷與鬼王之間的精神聯係的鬼。”
“此外,目前已知的是,上弦之六隱藏在花街吉原的「京極屋」。請注意,上弦之六是兄妹之鬼,也就是說,存在兩隻鬼。且哥哥的力量比妹妹要大,若非有妹妹在,相必他早已晉升更高之位。”
兄妹之鬼聞所未聞。
“上弦之五玉壺,居住在光嵐山。”
“上弦之二童磨,則是一個名為萬世極樂教的宗教的教主。至於他現在究竟在何處,我也不得而知。”
“這就是我所能給的全部信息了。”
“你曾經說,上弦之一是你的兄長。難道你不知道他的所在嗎?”
緣一盯著發問的那名柱。
——岩柱悲鳴嶼行冥。
“當然,不知道。七年之前,他曾在竹園,現在,我不知道。”
※
無限城。
猗窩座被召喚到了這裡。
獨眼的鳴女退於門外,不參與這次單獨的談話之中。
鬼舞辻無慘跪坐在榻榻米上,他的麵前,是一尊佛像。
一尊破爛的佛像。
“有些人,居然還妄圖取代我的存在。”
無慘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
“他居然敢在我的地方立一尊佛像,他以為這有什麼用?他以為我就因此而變得善良,變得和人類一樣嗎?”
“天真。”
沉緩的聲音久久沒有消散,在這個和式房間裡來回旋轉。
猗窩座跪坐在他身後,不敢抬頭。
之前的他,腦中儘是紛亂的思緒。而現在,他已經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清理乾淨了。
但是他即使低著頭,也能看見倒在地上的神像的碎片。
那是頭部的一塊碎片。
無慘說了一些,然後問:“你,還記得你作為人類時的記憶嗎?”
猗窩座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他本來以為這位大人會考察他最近的功績:殺了多少個柱?有沒有找到產屋敷家?有沒有找到青色彼岸花?
但是無慘問了這個。
“不記得了。那些弱小的記憶,不需要記住。”猗窩座非常認真地回答。
身為人類的他,一定很弱小。
成為鬼之後,他的目標就是變強。變得比以往更強。變得比任何一會人都要強。
隻要就可以——
這樣就可以……
這樣就可以做什麼?
猗窩座想不起來。
“沒有什麼想要保護的人嗎?”
“沒有。”何等堅定的話語。
“為什麼沒有呢?”
“因為需要被保護的人都是弱者。而我,厭惡弱者。”
“可是沒有人剛出生就是強者。我也不是。”
“……”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一直以來填充著他的心靈,使得這顆空落落的心不顯得那麼孤獨。
“那,有什麼喜歡的人嗎?”
“沒有。”
“什麼是喜歡?”對方反問道。
“我不知道。”
“一個人怎樣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
這個問題,猗窩座曾經回答過一遍。當時的他有兩個答案,一個說出了口的,另一個未說出口的。
這個時候,他想要說那個從未講出過的答案。
“當他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為了她的悲傷而悲傷,為了她的憤怒而憤怒的時候——那個人,絕對喜歡上了彆人。”
“這樣啊……”
猗窩座低垂著頭。
“鬼舞辻無慘”把地上的神像碎片撿起來,重新安在了神像上麵。接著,他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神像跪拜著。
“無慘”他突然講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小的時候,是不會說話的孩子,家裡人都認為我是天生的聾子。為了治愈我的耳疾,母親她天天向太陽神祈佑,最後還為我製作了一副繪有太陽的耳飾。”
猗窩座平靜放著的手握成了拳頭。
“我一直感到抱歉的是,她如此愛我,而我無法對她做出回應。我一直很埋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對她說出「我也愛你」這樣的話來。我也很抱歉,為什麼沒有對兄長說出「我沒有討厭你,我很喜歡你」這樣的話來。大家總是照顧著我,愛著我,而我卻沒有自覺。等到我終於意識到這個字眼的含義的時候,我的親人、我所想要守護的人,已經沒有一個人仍然留在我的身邊了。”
“我想,你也絕對,曾經有過什麼想要守護的人吧?”
猗窩座想要回答,沒有這回事。
然而對方卻先於他一步說下去了。
“你的頭發和衣服上粉紅色,術式展開的形狀是雪花,血鬼術的每一招都是煙花的名字。”
“你每次看到虛弱不停咳嗽的人,就會變得很悲傷。”
“你……有想起些什麼嗎?”
猗窩座的記憶產生了混亂。
對方拎起了衣服,往前走了幾步,便踏入另外一間和式房間之中。
原來的房間裡麵隻剩下猗窩座一個人。
他在這裡什麼也想不到。
而他,也必須得出去了。
鳴女一彈琵琶,將其送回了自己原本的地方。
“無慘”立於房間之中,跪坐在門口,懷抱著琵琶,黑色的長發自然垂下的獨眼之鬼,彈起了樂曲。
一曲終了。
“我沒想到你這麼多年,居然練就了一手好技藝。”
“畢竟我已不是獵鬼人,已經沒有資格握起日輪刀了。”
“哈啊……你得知道,造化弄人。……玲奈。”
鳴女輕輕彈了彈琵琶線。
※
夢想是把世界上的鬼全部殺掉,然後從鬼殺隊退休,拿了足夠的錢回老家給爸爸媽媽養老。
這就是玲奈的夢想。
玲奈的師傅,風柱霧一對其夢想進行了嘲笑。
“好天真啊小玲奈……先給我好好訓練去!空揮四百次知道嗎!”
“可是彆人才揮一百次為什麼我要多三百次!”捂著被自家師傅敲紅了的額頭,玲奈不滿道。
“當然因為你是天生的八倍少女,四百次還嫌少?給你加到八百次怎麼樣?”
“……嚶。”
這樣的事不少發生,但是在玲奈心中,師傅是世界上最好的師傅。雖然他有的時候很變態,但是每次她遇到危險,師傅都會出現。
沒有一次例外。
後來有一次,也就是在討伐上弦之一鯰八雲的時候,玲奈不小心沾上了鬼的血。上弦之鬼的血中包含了濃度很高的鬼王之血,因而當時的她迅速變成了鬼的模樣。但是後來他們才發現,玲奈她並沒有變成鬼,而是“擬鬼”。
玲奈是擁有“擬鬼”天賦之人。所謂擬鬼,就是能夠通過吞食鬼的血肉從而將自己變成那隻鬼,並且掌握對方的血鬼術。
一開始的時候玲奈還擔心自己完蛋了,整天都有些害怕。不過後來她發現,這份擬鬼之力,能夠給她帶來很大的幫助。有的時候,玲奈也會感謝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
她時常說:“笨蛋師傅還是早點退休的好,趕緊讓我取代你成為新的柱吧!”這樣說的她,通常會得到一個來自親親師傅的拳頭。
雖然這樣的生活有些苦澀,但是意外地快樂。
如果一直能夠當師傅的徒弟就好了……
雖然總是說要代替對方成為柱,但是玲奈還是很愛戴霧一的。
但是“一直”這個詞,本身就不可能。
那一年,惡鬼一方襲擊了鬼殺隊。那時候五位柱當中隻有水柱白鳥在任務之外,其餘柱通通出了任務。人員緊缺,強大的劍士更加缺少的當時,鬼們的行動簡直可以說對他們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而緊要時刻,所有在場的隊員都要出動。
玲奈自然是其中的一個。
她緊緊握著日輪刀,將一切能斬之鬼都斬於刀下。但是後來來了更可怕的鬼,而那隻鬼曾經還做過鬼殺隊的柱。
——繼國嚴勝。
自願化鬼的他臉上共有六隻眼睛,猙獰的麵目足以讓小孩夜啼。這位曾經的劍士帶著眾鬼,突襲了鬼殺隊本部。而曾經作為非常強大的柱,隨後又成為了非常強大的鬼的他,僅僅一刀,就斬落了許多劍士的頭顱。
怎麼辦?!
該怎麼辦?!
玲奈瘋狂地思考著,而後,她看見了地方落在地上的一簇頭發。
她毫不猶豫地撿起來並將其吞入腹中,她意識到自己能夠短暫地使用對方的血鬼術了。
為了讓他不再靠近,玲奈衝了出去。
可是她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即使將對方的力量偷了過來,也無法應用成功。最終,玲奈被化身為黑死牟的繼國嚴勝攔腰斬斷。
“原來……擬鬼之鬼……和人類一樣……會這麼輕易地……死去……”對方慢吞吞地說完這句話後,便踏著緩慢的腳步向前前進。
玲奈在流血,瘋狂流血。她被斬斷的肉-體,並無法像鬼一樣迅速恢複。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神啊,不要這樣子……
……
不知道哀悼了多久,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當玲奈再度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從一個人類轉化成了一隻真正的鬼。她一開始還以為是擬鬼狀態尚未退出,可是後來才發現她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片荒野裡的她在一個白天拖著腳步——夜裡隻有巡邏的人,大家出任務去了都不會在本部。
偷偷跑到鬼殺隊附近的她,聽說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很多,但是最讓玲奈感到害怕得是……
——師傅死了。
而且師傅很早就死去了。
在這之前,在他二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個晚上。
玲奈不相信。
直到她聽到有的隊員說:“風柱大人的遺書根本就沒有人能拿到啊……誰讓玲奈也戰死了……”
玲奈偷偷地帶走了那封“沒有人收”的遺書。
展開書信,上麵有一段話。
“希望我的笨蛋徒弟能平平安安地退役,拿到足夠的錢,養活她的家裡人。希望她能像普通的小姑娘一樣結婚生子。”
這段話後麵還有一句。
“希望我的笨蛋父母們忘記我這個笨蛋兒子。”
但是遺書無人可收到原因是……
——他的家人已全部離世。
玲奈攥著遺書想了好久,然後才拖著孤單的影子離去。後來,因為拒絕吃人而逐漸變得虛弱的她被人販子拐進了花街,在那裡,她學會了琵琶。
她的血鬼術也由琵琶展開。
一定得靠近那個男人才行。
一定得靠近鬼舞辻無慘才行。
一定要去到對方身邊去才行。
可是如果這樣子的話,不吃人的話,是無法變強,是無法去到他身邊去的。
玲奈認為,這個世界上一切肮臟之事皆由“鬼舞辻無慘”造成。
所以她得去到對方身邊。
玲奈吃人了。
食欲也好,欲-望也好,願望也罷。
後來,她果真被對方注意到了。
鬼舞辻無慘給她取了一個新名字……
——鳴女。
※
緣一給出的情報出了問題。下弦之月雖然被解散,但下弦之一仍然存在。
於某輛已經失蹤了多人的列車之上,炎柱煉獄杏壽郎和炭治郎小隊三人一鬼,於列車上遭遇了下弦之一,成功將其斬殺。
但是在打敗下弦之一之後,更大的南關出現了。
出現於荒野之中的粉發的男人,嚴重篆刻著上弦之叁的字樣,渾身上下散發出失魂落魄的氣息來。
“是、柱嗎?”
猗窩座心煩意亂,覺得此時隻有戰鬥才能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安慰。
“來戰鬥吧。我感覺得到,你身上有很強的鬥氣,你絕對是很厲害的柱。”
“你是誰?”杏壽郎沉聲問道。
“我是猗窩座。”
於是杏壽郎也回應了這個問題,“我是炎柱,煉獄杏壽郎。”
炭治郎、伊之助、善逸三人還在忙著解救列車裡的兩百多名乘客。
“我能感覺得到,你的鬥氣明顯經過千錘百煉,已經接近至高的領域。我是一個愛才之人,若是平日的我,絕對會邀請你成為鬼。但是很抱歉,今日的我並沒有這個心情。來戰鬥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杏壽郎回答道:“無論你是否有邀請我成為鬼的意思,我的回答皆是「否」。”他的視線,瞬間落向了狼狽的乘客那裡。
“彆去管那些弱小的人!他們的存在就是令人作嘔,他們的存在就是浪費資源。”
杏壽郎正聲道:“我與你的價值觀完全不同。即使是弱小,也是人類這種脆弱生物的美好。”
這些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猗窩座更加心煩意亂。
術式·展開——
巨大的白色雪花自他腳下升起。
雪花。
煙花。
粉色的……和服。
一直生病的人。
破壞殺·羅針!
應對這一招迅猛的攻擊的是炎之呼吸當中的一之型「不知火」!
騰起的二人的速度,炭治郎幾乎無法捕捉到他們的身影。
兩人相撞時產生的爆裂之聲響徹天地,由炎之呼吸所引發的巨大火焰冒出蒸騰的煙氣。
破壞殺·空式!
捕捉!
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