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裡竟然有點溫柔的甜蜜的意思。皇後心裡卻知道,就算是乾萬帝每天去貴妃宮裡,那也不是次次都臨幸的;那個男人主要的精力還是發泄在了上官明德身上。
皇後正疑惑明德是什麼意思,卻看他壓低了聲音,向皇後輕聲道:“次次接駕,卻不得臨幸,貴妃心裡慌得很吧?”
皇後勉強道:“這個滋味我心裡最清楚了。”
明德點點頭。對外看來帝後隻見一片情深,實際上卻冷冰冰爾虞我詐,這個滋味不僅僅是貴妃,皇後也深得其味。話說回來,這個後宮裡誰又真正得寵了呢?哪個不是一天天苦熬?隻待熬成了皇後,再熬成了太後,就功德圓滿了。
明德站起身,盯著皇後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皇後試試看讓貴妃準備幾個漂亮男孩子接駕吧。”
皇後一驚:“貴妃如何會聽我的話,再說你這又是乾什麼?”
明德卻不答言,隻輕輕的哼了一聲。眉眼之間,容色精致,卻陰霾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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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萬帝晚上照例擺駕貴妃宮裡,原因無他,單純跟皇後過不去而已。
這兩天他一股火氣被挑起來又沒處發泄,晚上一進啟泰宮的門,就麵無表情的直接往寢殿裡去。貴妃身邊近侍嬤嬤們相對而視,都鬆了一口氣:過了這麼多天心驚膽戰的日子,皇帝的恩寵終於是遲遲的落實了。
這恩寵,才是後宮乃至朝堂上無數鬥爭勝利的砝碼。
乾萬帝進了寢殿內室冰綃鮫紗織成的門簾,榻上茜紗裡隱約一個人影,身姿極其的綽約。乾萬帝懶得多囉嗦,一掀床幃,頓時愣住了。
床上有一個男孩子,以一種最卑微最無助的姿態拜服在他腳下。那孩子不過十來歲大小,骨骼纖弱仿佛女子,眉眼極其的秀麗,肌膚潤澤細膩,完全不像是他那個年齡的正常少年。
乾萬帝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接著幾乎就登時暴怒,霍然返身厲聲道:“誰出的荒唐主意!來人!”
內侍戰戰兢兢的跑過來,跪在床幃之外:“陛、陛下……”
乾萬帝剛要破口大罵,突然覺得自己衣角被輕輕的扯了扯。他回頭一看,那個男孩子幾乎全身都害怕得在發抖,甚至在皇帝這麼憤怒的情況下,都能一眼看見他手指發抖的頻率。
外間內侍也一樣害怕,害怕得牙齒都在打顫:“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皇帝又是怎麼著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乾萬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不過是後宮女子爭寵的一點小手段罷了,一時之欲就毀掉了人家清白人家孩子的事,他自己也不是沒做過。
但是就在剛才他看見這孩子的時候,他突然覺得不能容忍,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被人染指、甚至玷汙了。就好像有人,在他麵前,把上官明德糟蹋了給他看。
他自己知道那其實是很無稽的錯覺。毀掉了明德的,其實就是他自己。
但是那一刹那間的感覺就是,他放在心裡藏起來的一個什麼寶貴的東西,被人強行的染指了,還是打著向他獻媚、向他討好的旗號。
乾萬帝在原地僵立了一會兒,伸手去拉起那個男孩子,出乎意料的看見那孩子哭了,流的一臉都是眼淚。
皇帝張了張口,低聲問:“……你幾歲了?”
男孩害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回、回陛下,十四……”
“誰家的孩子?”
“我、我家是城南北巷……”
畢竟還小,又害怕,說話一點也不利索,乾萬帝聽了半天才聽清楚,這孩子是州府獻給控鶴府的,被貴妃宮裡的姑姑買了來,至於父母,大概在家裡哭天搶地呢吧。
那孩子說著說著就開始哭,他知道不能哭,但是忍不住,怕得臉色蒼白,好像自己馬上就要沒命了一樣。乾萬帝莫名的想起了兩年前那個深夜,明德他是不是也曾經這麼害怕、這麼恐懼過?
……大概吧。
印象其實已經不清楚了,自己當時應該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喜悅和亢奮中。隻恍惚記得那孩子當時也在微微的發抖,至於最痛苦的時候他有沒有流淚……實在是記不清楚了。
乾萬帝想讓那孩子停止哭泣,他伸手去試圖擦掉那孩子的眼淚,但是男孩好像害怕得更厲害了。不僅僅是他的手,他全身都在顫抖著,牙齒裡好像都發出打戰的聲音。
乾萬帝頹然垂下手,他開了口,聲音木然:“……來人,給這孩子黃金百兩,送他回家去。”
近侍低聲答了一個是字,接著彎腰屈膝的走進來,把那個男孩子扶起來,小心翼翼的走了。
乾萬帝又坐了一會兒,才緩緩站起身,走到床幃外邊。貴妃深深的跪倒在地,一個字都不敢說,甚至不敢抬頭看皇帝的臉色,就這麼僵直著跪在那裡。
乾萬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就到冷宮替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