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圳口齒清晰,乾脆的話語傳到虞紙紙耳邊,令她瞠目不已。
“王俊是我哥打殘的,這點是事實。”
孟之圳垂下眼眸,歎氣一般地道:“我辯駁不了,你讓我澄清,但這事我必須承認。”
“有狂躁症精神病,將王俊打至殘疾的‘孟之圳’確實存在,那個孟之圳是我哥,我和他在圈□□用一個身份。”
虞紙紙眼神中帶上了錯愕,艱難開口:“你、你怎麼會有哥哥?!”
原中是不存在的。
孟之圳就是孟之圳,獨一無二,好端端的怎麼跑出來一個哥哥?
這麼重要且驚人的信息她絕對不會漏掉,所以孟之圳在撒謊?
“我一直都有。”
孟之圳眸光深邃冷靜,左手微屈,不疾不徐地敲著床檔,這是打算長談的意思。
“我們是雙胞胎,父母從小離婚,我被判給了我父親。”
“我母親後來改嫁去了趙家,但趙家不承認我哥,對外隻說是侄子。”
“等等。”虞紙紙道,“這個趙家是趙賀的家嗎?”
“嗯。”
孟之圳不再含糊其辭。
“我哥身份沒曝光前,和趙賀如手如足,後來得知我哥是他同母異父的親兄弟,趙賀變了,找人圍堵他,恐嚇他,折辱他,一心想把他趕出趙家。”
說到這,孟之圳閉了閉眼,半晌喉嚨裡才滾出壓抑許久的啞音。
“我哥性子溫馴,人在趙家屋簷下,他就任由趙賀欺負,趙賀不知道從哪獲悉我父親有精神病遺傳史,於是他…”
後麵的事虞紙紙大致猜到了點。
孟之圳垂眸睨她,話鋒急轉。
“我爸當初病發是受外界刺激誘導所致,趙賀有一學一,設計安排王俊到他身邊。”
“王俊吸毒坐過牢,在勞改場的那五年,王俊早就不是正常男人了,平常借著經紀人工作之便對我哥動手動腳。”
說著扯開病服,露出漂亮的鎖骨,上麵的牙印依稀可見。
孟之圳不耐煩地輕嘖了一聲:“我哥被他咬了一口,我扮成他,當然也要有一模一樣的痕跡。”
虞紙紙目光微深,蹙眉道:“所以你哥是被王俊欺負的時候因自衛才把他打殘?這可以報警啊——”
孟之圳喉嚨裡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笑得很痞,和他往日的冷淡溫和截然不同。
虞紙紙眼珠轉轉。
心裡歎息,眼前的鵝子確實和原中描述的不一樣哎。
“我哥不想讓人知道他患有精神病。”
孟之圳手掌放鬆,垂眼盯著線條剛硬的虎口細看。
“他從小就優秀,性子雖然平易遜順,但骨子裡要強耿倔,他愛演戲,是戲癡,他不想自己的事業隨著他進到監獄。”
“所以我扮成他和王巧談判,不報警,也不告王俊強女乾未遂,兩方和解,王巧是賭徒,當然同意,因此拿到了巨款…”
說到這,孟之圳表情凝固了幾秒,轉瞬漫不經心地笑開,笑意陰狠。
虞紙紙肩頭禁不住顫了下。
男人頑劣道:“你說報警…男人告男人強女乾,除了留下恥辱,法律根本就保護不了受害者,所以我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王俊給弄殘了。”
虞紙紙嘶了口冷氣。
所謂的植物人是連男人那兒也植物了嘛…
不過打得好!
不太自在地咳了下,虞紙紙好奇地問孟之圳。
“你是什麼時候代替孟老師在娛樂圈混的?”
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真神奇!
孟之圳語氣平平靜靜。
“我和他經常互換身份,從小到大換過無數次,細數起來,和趙賀打交道最多的其實是我。”
“趙賀…”
孟之圳碾著這兩個字,聲音仿佛冷到了零度,戾氣逼迫:“是他逼得我哥走上絕路的。”
虞紙紙驚彈起身,徹底明白了。
“所以你對趙賀冷眼相待是因為雙胎哥哥,不是為了爭奪遊可心?”
孟之圳不可置否:“以前幫遊可心的人是我哥,我不否認我哥曾對她有過好感,但她婉拒了。”
虞紙紙頭皮發麻:“那你呢,都說親兄弟,尤其是雙胞胎,很容易喜歡上同一個人。”
“絕無可能。”
孟之圳抬手虛虛握成拳,毫不避諱地說:“我跟我哥唯一的相同點在於都喜歡拍戲,其餘的喜好,幾乎都相反。”
虞紙紙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掏出手機,她道:“王俊她姐在網上cue你,你打算怎麼辦?”
孟之圳接過手機,虞紙紙道:“她想在你這拿錢,何況是她弟弟□□…咳,有錯在先,一般來說不會和你硬剛上。”
“她急了。”
孟之圳:“沒給她一千萬,她很焦慮,她現在急需大筆資金周轉賭債。”
虞紙紙嗯嗯點頭:“對,就是這樣。”
孟之圳:“王巧敢歪曲事實公開,背後應該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
“劉大龍!”
虞紙紙腦海中跳出一個名字:“應該是他,這人是個娛記,爆料毫無底線,之前還造謠川羌是老賴的兒子呢。”
指著微博曝光的視頻,她提醒孟之圳。
“這次王俊他姐控訴你,你如果再不出麵解釋,以後想接戲可就難了。”
娛樂圈不乏有演技好的演員因為各種違法原因停止演藝事業。
前兩天熱搜還在熱議一個男強女乾犯愛豆,出道比孟之圳早,粉絲過億,照樣去吃了鐵窗飯。
孟之圳揉揉眉心。
“王俊侵犯我哥後,我想過報警公開,但法律不保護男人被強女乾,況且我哥他那性子,也不接受公開,他要強愛麵子,公開無異於把他往死路上逼…”
虞紙紙抿唇不語。
病房內一時安靜。
就在這時,一道幼稚的兒歌鈴聲響起。
“誰的手機響了?”
虞紙紙好奇的嘀咕了聲,卻見孟之圳劃開了手機。
接通後,男人語氣一轉,溫柔地喊:“哥,你找我?”
房間安靜到落針可聞,虞紙紙屏息凝神,依稀能聽到對麵的說話聲。
“…啊圳,我看到熱搜了。”
對麵的男人似乎在哭,聲音沙啞哽咽:“他們是魔鬼!就是不放過我!我打他怎麼了?他該死!”
“是他先招惹我的!”
男人越說越激動,應該是在敲打什麼,砰砰作響,聲音如磨刀石般陰沉。
“給了他們那麼多錢,還纏著我不放,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該將王俊打死!”
“哥!”孟之圳皺眉輕嗬,“你好好調養,彆激動,這件事我來處理。”
男人壓抑著哭聲,情緒很不對勁。
哭得嗓音乾澀,半晌後才道:“我出麵吧,這件事不能讓你一個無辜的人承受那些黑粉的辱罵。”
“哥…”孟之圳無力地喊,“你的病經不起折騰…”
男人苦笑:“我明明是受害者,憑什麼要遭受這些不明真相的唾罵?”
“我有病,我承認,但除了王俊,我沒傷害過任何一個人,是他陷害我在先,他姐現在這麼囂張的在網上錘我,不就是認為我愛麵子不敢對外公開我被男人侵犯過嗎!”
說完瘋狂的哈哈大笑起來。
到最後,對麵的男人扯著嗓門用力咆哮出聲,字字泣血,聲音都劈了叉。
“你讓王巧告我去!我不怕!我有精神病,我是受害者,我才不會坐牢!你讓她告啊——”
淒厲的呐喊聲中,虞紙紙聽到了劈裡啪啦亂砸東西的巨響。
孟之圳臉色大變,掀開被子下床。
虞紙紙忙上前解綁手的吊帶:“孟老師,你小心點,你的手傷不能崩線。”
孟之圳一刻也不敢停留,粗魯的扯開病房上的吊繩,忍著痛往外跑。
撞上進來換藥的護士,護士嚇了一跳。
孟之圳跑太快了,護士隻好抓住虞紙紙。
“虞小姐,孟先生這是要去哪,現在是換藥時間。”
虞紙紙:“他有急事…”
想到什麼,她問護士:“醫院現在能安排救護車出去嗎?有人恐怕要自殺。”
護士不敢掉以輕心,忙帶著虞紙紙去辦手續。
救護車在醫院門口攔下了孟之圳,虞紙紙喊:“孟老師,上來——”
孟之圳上了車後一直在回撥電話,對麵沒人接。
“哪地方有人自殺?”隨行的救護人員問。
孟之圳麵色如白紙,虞紙紙看到他緊攥的拳頭微微發抖。
“三纓…精神病院。”
-
救護車去的及時。
將割腕自殺的男人抬上車後,虞紙紙緊隨其後上去。
出於職業習慣,她往對麵街瞟了眼,攝相機的閃光燈隨之亮起。
虞紙紙臉色陡然變了。
救護車馬上就要開走,她一時管不了那麼多,隻能作罷。
車上,虞紙紙終於有機會打量起孟之圳的哥哥。
兩人是雙胞胎,長相自然一模一樣,但莫名的,她就是能一眼分辨出兩人的區彆。
病床上的男人緊閉著雙眼,薄唇無血色,身子骨消瘦異常,眼下兩團青黑。
狹窄的空間裡彌漫著散不開的血腥氣。
醫生忙著給男人包紮手腕上那深深的傷口。
虞紙紙不忍直視,瞥過頭。
不經意看到孟之圳倚靠在車壁上,微皺著眉忍著痛。
絲絲縷縷的紅血從繃帶中滲漏出來,染紅了胸口。
“孟老師,你傷口繃了——”虞紙紙驚呼。
另一個醫生見狀忙過來查看。
鮮血黏著繃帶,取下來如同拿刀刮肉。
孟之圳悶哼一聲,緊咬著嘴唇。
“孟老師,你咬著這個。”虞紙紙從包裡拿出花椒磨牙棒。
這是給川羌準備的,川羌夜裡喜歡磨牙。
手一伸進帆布包,一股溫熱瞬間籠罩過來。
低頭一看,長久沒亮過的魚扣鑰匙發光了!
將磨牙棒塞進孟之圳口中,虞紙紙呼喚係統。
“我的崽兒在哪?”她審視起車上的所有人。
係統:【不在那躺著嗎?】
虞紙紙:“!!”
目光落到還沒蘇醒的男人身上,她大驚失色。
“你是說孟之圳的哥哥?!”
係統:【是的呢,魚扣鑰匙顯示的是他。】
虞紙紙長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來這個世界是為了幫助魚崽在娛樂圈健康發展。
比如讓綠茶石蜜‘洗白小三’,讓普通長相的川羌走紅賺錢,讓年到中年的熊崽走出低估拍出好電影,讓退圈數載的美人魚崽逃離產後抑鬱重回巔峰,讓出戲慢的權崽避開抑鬱自殺…
這些雖然困難重重,但她樂意去做。
因為她的這些崽都向往娛樂圈,隻有生活在娛樂圈,她們才會覺得人生知足、幸福。
可病床的男人…
他被王俊那啥的事一旦曝光,遭人嘲笑不說,他還有精神病史,如此條件,怎麼在娛樂圈混?
虞紙紙頭疼。
她的崽兒怎麼一個比一個慘?
係統虛著音說:【宿主千萬彆喪氣,事情肯定會有變數的,譬如原書中孟之圳並非雙胞胎——】
虞紙紙猛地拍大腿:“對啊,我就說沒漏掉書中的重要信息點。”
孟之圳歪在那,傷口裂開太嚴重,喘著氣啞聲問:“沒漏掉什麼?”
虞紙紙吐舌,打哈哈道:“沒什麼,我在想以後怎麼區分你和你哥。”
你哥是我的崽,那鵝子你就算半個崽兒。
孟之圳單手把玩著花椒磨牙棒,湊過來貼著虞紙紙的耳畔輕聲道:“當初出道演戲的人其實一開始是我,孟之圳從始至終都是我。”
溫熱的氣息撒在耳後,虞紙紙渾身繃緊,結巴問:“那你哥叫什麼?”
“孟之洲。”
孟之圳望著他哥受傷的手腕,心臟抽搐地疼。
“算命的說他缺水,我少土,所以有了洲圳二字。”
虞紙紙看向孟之洲。
這是她的崽啊!
魚崽兒上了岸,可不就是缺水嘛。
那算命的老頭看來沒瞎說。
-
孟之洲被推進了精神科監護室。
聽換藥的護士說,洲崽除了手腕上有傷口,身上還有很多自殘的痕跡。
“我去陪陪他。”孟之圳道。
隔著玻璃門,虞紙紙眺望了眼。
病房內的洲崽已經醒了,神色虛弱。
若不是有醫生的診斷,根本看不出洲崽是個狂躁症的病人。
虞紙紙低垂著頭,思考怎樣才能讓洲崽的病情得以減輕。
無聊的在醫院走廊踱步間,一個護士帶著口罩,推著車從旁經過。
見他要打開洲崽的病房,虞紙紙隨口問了嘴。
“不是才換過藥嗎?”
護士啊了聲,口罩下的聲音支支吾吾。
聯想到之前在三纓精神病院門口看到的狗仔,虞紙紙頓時上了心。
快步上前掀開推車上的白布。
好家夥,裡麵藏著高清攝像機。
男人見事情敗漏,抓起相機就跑。
“站住!”虞紙紙大喊。
抓起推車上的藥瓶扔了過去,男人後腦勺被砸,當即痛得一趔趄。
病房裡的孟之圳聽到動靜忙跑了出來,一出手就製伏住了男人。
虞紙紙撿起地上滾落的相機,裡頭果真有精神病院門口拍攝的照片。
“劉大龍讓你來的?”
虞紙紙用力碾碎儲存卡,壓著火問:“無底線的跟蹤拍攝,你們的行為和私生粉有什麼區彆?”
男人心疼到手的新聞就這樣沒了,當即衝著虞紙紙一個勁的罵罵咧咧。
“你個臭表子,要你多管閒事——”
更多的汙言穢語從男人嘴裡蹦出來。
孟之圳抬腳狠狠踹向男人的後膝蓋,男人雙膝噗通跪地,疼得痙攣打滾。
虞紙紙按停錄音,對孟之圳道:“把他交給警察吧。”
說完她翻出視頻編輯器,進剛才男人辱罵她的音頻剪輯好,配上文字。
送走男人,孟之圳走過來。
“我哥他想見見你。”
虞紙紙壓下驟亂的心跳,笑了聲道:“正好,我也想和你哥好好的聊聊。”
進去前,虞紙紙攔下了跟上來的孟之圳。
“我一個人進去就行。”
孟之圳目光如銳,沉音壓聲。
“你不怕我哥?”
虞紙紙:“不怕。”
媽媽見自己的崽兒,有什麼好怕的。
孟之圳:“那我在外邊不走,一有事你就大喊,聽到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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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就算是雙胞胎,其實差異還是很明顯的。
洲崽要比鵝子瘦,精神狀態要差,但人是清醒的,是帥氣的。
看到虞紙紙,洲崽強扯著嘴角溫和一笑。
即便虛弱的躺在那,周身的溫柔氣息依然存在。
和師白榮假裝的溫柔麵具不同,不發病的洲崽的溫柔細膩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不虛偽,讓人很舒服。
“我聽阿圳說,這段日子是你在劇組照顧他。”
虞紙紙坐到病床前,望著洲崽病態消瘦的臉頰,心揪得疼。
“今天不聊孟老師,聊聊你吧。”
洲崽很意外,漂亮的眼睛轉了又轉,憋了半天才來了句。
“你想聊我什麼?”
望著崽兒茫然又又忐忑的眼神,虞紙紙噗嗤一樂。
這崽果真如鵝子所說,正常的時候過於溫柔了。
換成鵝子,麵對不想回答的問題,鵝子直接一個白眼迎上去。
虞紙紙問他:“你還想演戲嗎?”
洲崽不假思索:“想,但我…”
“想就行。”虞紙紙打斷他,道,“已經有狗仔發現了你和孟老師是雙胞胎,這事瞞不過去了。”
洲崽一下急了,手背青筋暴起。
虞紙紙按住崽兒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彆怕,放鬆,聽我講。”
“你的身份一旦曝光,想繼續演戲,就必須先處理好你和王俊之間的糾葛。”
提及王俊,洲崽痛苦的捂住臉,淚水無聲的往下直流。
虞紙紙狠狠心,續道:“與其被人不明真相地抹黑,不如站起來,站起來將真相說出來,好讓施罪的人伏法。”
洲崽淚流滿麵,哽咽連連,好半天才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