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淵把爐火點燃放在自己身邊取暖,等著考官第二次檢查。
會試比鄉試還麻煩,前前後後檢查三四遍,檢查完畢,主考官裡開始宣讀聖旨。
全都準備完已經過了晌午,中午休息半個時辰,下午開始分發試卷正式開考。
同往屆一樣,會試的第一場考經義,題目選自四書五經,這個是徐淵最拿手的,他仔細審讀完試題,開始磨墨,一邊研磨一邊在心中構思如何解答這道題。
待墨磨好了心裡中也答的差不多了,開始在草紙上寫了起來。寫了沒一會,硯台裡的墨就凍上了,還得放在小爐子邊烤化了再繼續答題。
到了傍晚風越來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號房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噴嚏和咳嗽聲。
徐淵把寫完的草紙和卷子折好放進考籃裡,爐火敞開燒了鍋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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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徹骨的冷,今年會試幾乎是這十多年最冷的一次。
陳英揣著手看著窗外,呼嘯的北風吹得窗欞烈烈做響。
沈仲卿道:“欽天監說明日有雪,今天溫柏開考,不知道能不能熬下來。”
陳英也在擔心,現在不是冷不冷的問題,如果氣溫繼續下降,有可能會凍死人。
前朝有一年科舉,會試時正逢大雪,一夜之間凍死了上百個考生。正是從那年開始,號房裡多了個取暖的爐子。
沈仲卿道:“這麼冷的天,那小爐子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陳英歎了口氣:“隻盼著溫柏能多抗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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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時,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整個考場裡都是簌簌落雪的聲音。
沒過多久就有考生堅持不住了,哭喊著棄考,馬上有官兵帶他出了考場。
那人離開時剛好路過徐淵這間號房,隻見他凍的臉色鐵青渾身顫抖,睫毛上都掛了一層霜花。
徐淵裹緊皮敞,捅了捅爐子,把熱好的鹹肉卷進大餅裡,就著熱水趕緊吃飽。肚子裡暖和了身上也就沒那麼冷了。
戌時一過,徐淵蜷縮在木板上準備眯一覺,現在不睡明天更難熬。
“救命!我要凍死了!”
徐淵剛有了點睡意就被一聲呼喊吵醒,這人冷的有些神誌不清,居然自己衝出號房往外跑。四五個官兵追過來把人控製住,拖拽著出了考場。
氣溫越來越低,儘管身上有皮敞保暖,徐淵依舊冷的發抖,特彆是手腳,腳底已經凍的沒了知覺。人一冷就愛撒尿,這麼冷的天小便成了難事,褲子一脫雀都快凍下來了,搞得徐淵不敢再多喝水。
半夜時突然響起鑼聲,把徐淵嚇了一跳,
原來有一名南方來的舉子凍死了!考官命官兵挨個號房檢查,所有人必須起來,如果有起不來的不管同意不同意,全都拉出去取消考試資格。
徐淵哆哆嗦嗦的起身,在號房裡溜達了兩圈,感覺身上的血慢慢流動起來。爐子裡的炭火還燃著,徐淵恨不得把手伸進去烤烤。
一圈檢查下來,又帶出去了七八個人,這些人有的還有意識,有的已經說不出話了,受了這麼嚴重的風寒,就算不死也得要了半條命去。
過了一會,有官兵抱著棉被過來,開始挨著號房分發。
原來皇上得知今夜有雪,怕這些舉子們熬不住,特地命人連夜趕製了上千條棉被給他們禦寒。
徐淵拿到棉被那一瞬間感動的眼淚差點出來,其他號房裡也一樣,激動的高呼著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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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劉家人也沒睡,劉靈芝坐在炕上聽著窗外的風聲緊緊皺著眉。
劉翠花知道他擔心徐淵,起身披上衣服端著蠟燭過來:“幺兒,還沒睡呢?”
“娘,你怎麼過來了?”
“娘這心裡懸著,睡不踏實。”
劉翠花坐在炕邊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大郎怎麼樣了,外麵天寒地凍的,他們連件棉衣都不讓穿,可彆凍壞了。”
劉靈芝一聽心裡更難受了,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把徐淵領回家,告訴他不考了,咱不受這罪!可他知道,彆看阿淵平日裡軟乎乎的,其實他比一般人都強,是絕對不可能輕言放棄的。
“心疼了吧?”
“嗯……”劉靈芝鼻子一酸,眼眶微微發熱。
劉翠花還是第一次見兒子這副模樣,從懷裡抽出塊手絹遞給他:“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大郎這苦不會白吃的,以後必定有大福氣。”
沒一會劉老漢也溜達過來,三人都睡不著覺,坐在炕上嘮起嗑來。
劉老漢叼著煙袋道:“這麼冷的天讓我想起有一年冬天,咱們村有個叫劉慶田的人差點凍死在雪地裡,翠花你還記得不?”
“怎麼不記得,說起來快有三十年了。那人的侄子成親他去喝喜酒,結果喝多了回來的路上摔倒在雪地裡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家裡人找回去的時候,人凍的渾身僵硬,好不容易緩過來,十個手指和十個腳趾都凍掉了。”
劉靈芝不解:“怎麼會隻凍掉手指腳趾?”
劉老漢:“他身上有棉衣保暖,隻有手指腳趾血脈不流通,可不就都凍掉了。”
劉靈芝騰的起身開始穿衣。
劉翠花道:“這麼晚了,你乾嘛去?”
“你們睡覺吧,我去考場外看看!”萬一阿淵被凍掉了手指怎麼辦?以後都不能寫字了!
“哎,你這孩子,天亮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