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那參與謀劃奪門之變的徐有貞,就是因為提出了南遷之議,成了苟且偷安的典型代表,終景泰一朝都不得重用!
因為提出南遷,因此遭到整個景泰王朝的排擠打壓,連死了千百年都還被世人詬病!
劉大夏可是君子,君子當舍身成仁,君子當舍生取義!
北虜有可能兵臨城下嗎?
當然有可能啊!
土木堡之禍距今才過去了五十餘年!
北虜長驅直入殺入京畿腹地的張狂可仍舊曆曆在目!
誰能夠保證,現如今的北虜,那韃靼和那瓦剌,是不是又出了個什麼梟雄人物,正在一統蒙古,準備再次南下一舉亡了大明?
劉大夏自然不敢保證,所以他隻有磕頭請罪。
張懋也要磕頭請罪,不過他是為了趁機進言。
“陛下,此時十二團營積弊積弱,與正統年間的京師三大營一樣,眼下當務之急是另思它法以圖恢複京營戰鬥力,而最為便捷之法便是從已積弊積弱的十二團營之中,選取精銳再立它營。”
選取精銳,再立它營!
這就是張懋故意自爆的目的!
其一是為了坑劉大夏一把,其二則是借劉大夏之口,告訴小皇帝這京營到底有多爛!
既然京營已經爛到骨子裡去了,那就彆再說其他的了,選取精銳再立它營吧!
而這最後六萬五百七十四人,就是京軍最後的精銳,也是京軍最後的希望!
張懋的想法,與湯昊“重新選鋒,組建新軍”的念頭不謀而合!
小皇帝聽後神色稍緩,冷冷地看了劉大夏一眼。
“既然積貧積弱,那就要去改!”
“就這麼任由京營糜爛下去,這不是給子孫後人留下隱患嗎?”
“你們怎麼敢的,先帝爺對你們二人委以重任,京營事務全部都交由你們二人提督,現在告訴朕,京營已經爛到骨子裡去了!”
事實雖然是事實,但該罵還是得該罵。
朱厚照腦海裡麵此刻全是他父皇那張疲憊不堪的麵容。
先前做太子的時候,朱厚照還不理解,做皇帝有那麼累嗎?
不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憲,言出法隨嗎?
直到此刻,朱厚照才深深感受到了,他父皇當年的那種深深無力感!
大明,早就爛了,爛透了!
朝堂之上,是文臣縉紳把持朝政!
京營裡麵,積弊日久已經徹底爛到了骨子裡!
這還是在京城裡麵啊,在大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都已經爛成了這個樣子,那地方上又會是什麼模樣?
朱厚照一想到這兒,就覺得正有一雙大手,死死地遏住他的咽喉,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必須整飭營務!”
“不!必須重新選鋒,選取精銳,再立它營!”
朱厚照斬釘截鐵地怒喝道,第一次帶上了毋庸置疑的口吻。
“土木之禍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
“朕不想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胡虜殺入我大明腹地,兵圍我大明京師,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而朕這個大明皇帝,而你們這些朝堂公卿,隻敢躲在城池裡麵遠遠地看著!”
“到了那個時候,丟臉的人可不是隻有朕,還有你們這些朝堂公卿,還有你們這些滿朝文武,朕一定在臨死之前要讓史官記下你們乾的爛事兒,讓你們聲名狼藉,讓你們遺臭萬年,讓你們子孫後人世世代代都抬不起頭!”
聽見小皇帝這惡狠狠的話語,張懋和劉大夏都是神情黯然。
張懋倒還好,史書都是文臣寫的,再怎麼寫又能給他寫成什麼樣子,無非就是吹毛求疵,罵他貪腐奢靡罷了。
但是劉大夏卻不一樣,不僅是文人,還是赫赫有名的緯弘治三君子,名聲對他而言,那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麵對已經徹底暴怒的小皇帝,劉大夏此刻也隻能開口答應此事。
“陛下英明,既如此,老臣這就回去寫奏章,於明日廷議此事!”
“廷議什麼?”小皇帝冷笑道:“好讓你那些黨羽一起反對嗎?”
“彆明日了,就今日,就此刻!”
“你這位大司馬,還有老國公,提督京營的二人,現在都在這兒,有什麼話說不清楚!”
“今日你哪兒都彆想去,不拿出個新軍章程來,朕就一直在這兒陪你們耗著!”
事實證明,朱厚照還是很聰明的,尤其是當他開始動腦子後。
現在,文臣縉紳就一個劉大夏,要是放到明日廷議上麵,指不定還會鬨出什麼亂子呢!
湯昊笑眯眯地向小皇帝豎起了大拇指,後者很是開心地點了點頭。
張懋也是斜眼看了一下劉大夏,隨即笑嗬嗬地點了點頭。
唯有劉大夏這位兵部尚書臉色陰沉,難看到了極點。
一群混賬東西!
老夫這是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