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和劉大夏聽見這些誅心的話語,都是神情黯然,默默跪倒在地上。
“陛下明鑒,三將提督營務,這是代宗陛下定好的規矩。”
劉大夏試圖據理力爭,沉聲道:“朝廷不是沒有嘗試過以一將提督團營,但營中各種勢力和利益關係盤根錯節,主將絕非僅有軍事才能即可勝任。”
“是以朝廷都從三大營六主將中,挑選二三人兼提督團營,這樣也是為了防止一將提督專權濫權!”
不得不承認,劉大夏還是很有政治頭腦的。
先搬出三將共同提督營務的祖宗成法,然後又提醒了小皇帝一句,你讓湯昊一人執掌新營,怎麼放心得下的?
兵權這個東西,自古以來就很敏感,尤其是對於皇帝而言。
這兩萬五百餘人,可是京軍最後的戰力,你就這麼交給湯昊一人執掌,那萬一他湯昊生出了什麼異心二心呢?
所以,三將提督,監槍太監,協理文臣,一個都不能少。
這是為了祖宗基業,為了江山社稷打算!
但是,劉大夏遠遠低估了小皇帝對湯昊的寵信程度。
“嗬,一將提督會專權濫權?”
“大司馬這話說的真是有趣,三將提督的時候,就不專權濫權了?”
“再加上監槍太監,再加上協理文臣,以往這十二團營可是全都按照你們所說的祖宗成法去辦的,可是結果呢?”
“要不要朕再提醒你一下,現在的十二團營都是什麼鬼樣子?你怎麼有臉還說出專權濫權的話來?”
小皇帝毒舌本事越發精湛,你敢說我就敢罵,反正你不敢罵朕!
劉大夏是真的不敢懟皇帝,平白又挨了一頓罵,索性低頭請罪。
湯昊見狀思索片刻之後,還是開了口。
“大司馬,祖宗成法,可不是隻有這一條。”
“成化三年,憲宗陛下命仍舊分十二營操練,兵部其會舉坐營官以統領之,仍推舉文武大臣各一員總督其事,務在得人,明確要求武將隻需一人。”
“不久,原神機營總兵官定襄伯郭登作為唯一的武將,受命與兵部尚書白圭、太監裴當提督十二營操練團營,是以團營存在過一員主將且專職提督的局麵,這是不是祖宗成法?”
文臣縉紳,一向很有意思。
他們需要的時候,就從以往的先例中搬出舊製,高喊什麼祖宗成法。
反正隻要是以前那些大明皇帝做過的事情,都可以成為對他們有利的祖宗成法。
恰巧湯昊也會這一招,他同樣可以搬出這所謂的祖宗成法。
小皇帝聽後頓時高喊道:“對啊,既然團營存在過一員主將且專職提督的祖宗成法,為何不能用?”
劉大夏聞言眉頭一皺,隨即戲謔嘲諷道:“怎麼?中山侯這是覺得,自身武略與威望可以與忠武定襄侯比肩?”
郭登一生相繼隨兵部尚書王驥、黔國公沐斌征麓川、騰衝等地,土木之變後,瓦剌太師也先挾持英宗至大同城邊,企圖詐開城門,郭登設計誘敵,迫使也先退兵,次年又於沙窩、栲栳山連破瓦剌軍,以功封定襄伯,乃是正統朝罕見的名將。
成化八年,郭登去世,獲贈定襄侯,諡號“忠武”。
論功績論資曆論威望,現如今的湯昊,自然無法與忠武定襄侯相提並論。
但是,並不代表他以後就不可能!
湯昊看向劉大夏,輕笑著開了口。
“大司馬這話說的,談祖宗成法就談祖宗成法,何必說這些沒用的話?”
“本侯有沒有資格與忠武定襄侯相提並論,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你要談規矩,那就好好談規矩,不要擱這兒人身攻擊嗷!
劉大夏還準備開口,可小皇帝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既然是祖宗成法,那就這麼定了吧!”
“從十二團營重新選鋒,另立新營,令中山侯舉坐營官以統領之,兵部侍郎許進提督,如何?”
小皇帝其實也明白,湯昊一將專職提督,這是文臣縉紳的底線。
要是再不設置一個協理文臣,這劉大夏絕對不會答應!
與其繼續扯皮下去,不如先將此事定下來,至於那個許進,日後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英國公張懋率先表態,高喊“陛下聖明”!
中山侯湯昊也跪倒在地上,跟上了輸出。
一時間,劉大夏倒是有些坐蠟了。
他這個兵部尚書,現在進退兩難。
要是真答應了此事,恐怕內閣那邊過不去!
對了,內閣!
劉大夏眼前突然一亮,隨即也索性開了口。
“陛下聖明!”
朱厚照見狀頗為欣喜,當即就讓張永去內閣一趟,命內閣擬旨然後昭告天下。
張懋見目的達成,就與劉大夏行禮離去。
湯昊也準備走了,卻被小皇帝給拉住了。
“急什麼?”
“好不容易入宮一趟,陪朕多聊會兒!”
劉大夏深深地看了湯昊一眼,隨即徑直起身離去,直奔內閣。
沒錯,皇帝陛下是下旨了。
可是這旨意能不能推行下去,那還要看內閣三閣老同不同意!
你湯昊還想獨掌新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內閣三閣老不扒了你身上這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