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明白劉健在擔憂什麼。
士紳縉紳的貪婪,遠遠超出常人想象。
侵占國利還不夠,還要盤剝剝削百姓,凡是任何有利可圖的地方,就絕不會少了士紳縉紳!
一旦那座石見銀礦確認藏銀上億,就算中山侯湯昊和皇帝陛下不開口,也會有著不計其數的士紳縉紳在暗中鼓動慫恿,試圖霸占這巨型銀礦,然後從裡麵分一杯羹!
這才是真正棘手的地方!
因為哪怕是他們二人,一位執掌吏部大權的天官大人,一位執掌內閣權柄的元輔大人,同樣是阻止不得,不然他們就是與天下士紳縉紳作對!
一念至此,馬文升就忍不住冷笑連連。
“咱們這位中山侯,還真是好手段!”
“先利用倭國使團一事,放出石見銀礦這個消息,引誘士紳縉紳前去驗證!”
“他自己則是率軍先行一步出海,積攢經驗打通航路,到時候就算那石見銀礦當真藏銀上億,士紳縉紳想要從中分一杯羹,就繞不過他這位中山侯,更何況他如今還執掌著京軍兵權!”
馬文升越說越激動,直至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麵。
“這個匹夫,真是可惡!”
劉健見狀啞然失笑,也是無言以對。
事實上,就算他們知道了湯昊的全部謀劃,那又能如何呢?
這就是一個陽謀,利用士紳縉紳的貪婪之心,推動大明航海業的發展!
誰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阻礙士紳縉紳奔向那座石見銀礦,誰就會被這些貪婪之徒給撕成碎片,哪怕是他們這兩位朝堂重臣業不行!
“沒辦法,攔不住的!”
劉健重重地歎了口氣。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座石見銀礦不是真的,隻是湯侯故意放出來的一個誘餌罷了。”
馬文升聽到這話,隻是嗤笑了一聲。
“真的假的重要嗎?”
“隻要那座石見銀礦存在,士紳縉紳就絕不會放棄!”
“天知道這銀礦是不是藏銀上億?可它畢竟就在那裡啊,那就是一座銀山啊!”
劉健沉默了,隨後喟然長歎。
與此同時,密室之中。
李東陽看著眼前之人,強行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事實上,他那夾雜在骨子深處中的厭惡之色,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了的。
來人對此也絲毫不以為意,畢竟相比於這些細枝末節,他更在乎李東陽所提出的謀劃。
“李學士,傳聞你臥病在床,命不久矣,怎麼看起來倒是精神抖擻,不似病重啊!”
“怎麼?李學士這是故意在欺君嗎?”
好大一個罪名!
一來就是個下馬威嗎?
李東陽搖了搖頭,咳嗽了幾聲後,這才沙啞著聲音回答道。
“何必如此?”
“你既然願意冒險前來,那就至少證明你也動了這個心思,何必在此動用這些小把戲?”
來人沉默片刻,隨後冷笑著點了點頭。
“好!”
“那你說說,怎麼弄死那個莽夫?”
李東陽咳嗽個不停,聽得來人一陣厭煩。
但他終究是忍住了,靜靜地等待著李東陽的下文。
終於,在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之後,李東陽這才幽幽開了口。
“想來,你也應該清楚,現在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因為隻要那莽夫在朝一日,陛下就會無條件地支持維護他,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機會!”
“哪怕是這個莽夫率軍離京了,但是他身邊還有錦衣衛跟著,他與陛下之間隨時可以互通有無,也根本就不能動手!”
“現在,時機到了!”
李東陽臉色蒼白,卻露出了一抹病態的殷紅,似乎是因為興奮激動!
“那莽夫率軍出海已有月餘,茫茫大海之上,就算錦衣衛傳訊也需要耗時良久,足夠我們完成所有計劃了!”
來人聽到這話,深深地看了李東陽一眼。
這個病秧子,倒真是一條毒蛇!
先前被那中山侯湯昊給打壓得無比淒慘,原本如日中天的湖廣鄉黨也直接被湯昊打擊到元氣大傷,就連他李東陽這個文淵閣大學士也不得不暫時離開朝堂,以養病為由蜷縮在家裡。
但是,那都是些表象罷了。
這條毒蛇隻是暫時蟄伏了起來,一直在陰影深處死死地盯著中山侯湯昊,隻要湯昊露出了破綻,他就會瞬間發動致命一擊,鋒利獠牙狠狠貫穿其胸口,要了湯昊的性命!
“李學士,計將安出?”
“伱方才也說過了,陛下對這位中山侯可是無比信任!”
“既然如此,就算中山侯與陛下之間短暫失去聯係,可這些許時間,又夠我們乾什麼呢?”
“嗬!”李東陽冷笑道,“足夠了!”
“他湯昊憑什麼敢橫行無忌,肆意妄為?”
“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來人聽到這話,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還不是因為湯昊救了陛下的性命,所以陛下無比信任這個該死的莽夫!
“不隻是陛下的信任!”
李東陽沉聲道:“他湯昊真正可以威壓百官震懾朝堂,是因為他現在手裡麵握著的京軍兵權!”
“沒有兵權在手,他湯昊再如何得陛下信任,文臣縉紳也不會把他當回事情!”
“偏偏就是這兵權,給了這賊子無儘底氣,也讓文臣縉紳對其投鼠忌器!”
京軍兵權!
一語驚醒夢中人!
來人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雙眼也閃過了一抹興奮。
不過緊接著,他又冷靜地搖了搖頭。
“不行!”
“陛下對京軍無比重視!”
“此外,現任兵部尚書許進,又是這中山侯的人,你想要趁機奪走京軍兵權,根本就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李東陽擦拭了一下嘴角,幽幽開口道:“換一個兵部尚書,不就行了嗎?”
此話一出,饒是來人也不由滿臉駭然,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東陽。
“兵部尚書可是執掌天下戎政的大司馬,又豈非兒戲,是你想換就能換的嗎?”
“嗬嗬,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李東陽目光深邃。
“劉大夏之所以被換掉,是因為他主動開口致仕,陛下順水推舟,所以將其換掉了。”
說到這兒,李東陽也很是憤懣!
當日那劉大夏就是愚蠢,非要主動開這個口!
如果他不開口,無論皇帝如何逼迫,也不會堂而皇之地革除一位兵部尚書,這是犯忌諱的事情!
“許進當然不會主動開這個口,但是想要換掉一位兵部尚書,也並不是不可能!”
“這麼多年來,文臣縉紳把持朝政,早就形成了一套既定的與朝堂運轉規則,陛下可以不遵守,那個莽夫也可以不遵守,但是他許進卻偏偏要遵守!”
“隻要許進一走,奪回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他湯昊就是無根浮萍了!”
來人深吸了一口氣,猶豫再三後,還是狠狠地點了點頭。
“那就依你所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