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這個人,跟劉大夏不一樣!”
“有能力也有脾氣,他做兵部尚書,朕倒是不知是好是壞,京營那邊恐怕會有些麻煩。”
“不要緊。”湯昊搖了搖頭,“楊一清不是李東陽,這是一個重用的賢才乾吏,從他敢率大軍突襲蒙古大營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將家國大義看得比權勢地位還要重的人!”
湯昊並不在意楊一清是不是湖廣鄉黨,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個人的立場如何。
比如那劉大夏,他的立場,就是完全站在湖廣鄉黨、站在文臣縉紳,利用手中職權大肆打壓武將勳貴,恨不得將整個兵部都變成湖廣鄉黨的自留地,這種人也就是嘴巴上麵喊喊什麼家國大義了。
再比如許進,這位也是領兵打仗的狠人,親自率軍收複了哈密,不是什麼隻會空喊口號的酸儒腐儒,更不是劉大夏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即便許進熱衷於仕途,那也是人之常情,隻要他肯踏踏實實地辦事,湯昊也不介意推他上位。
想到許進,湯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許進老母究竟是怎麼去世的?未免太過巧合了一些?”
“估摸著就是李東陽這畜生動的手!”朱厚照歎了口氣,“尋常賊人就算偷盜不成,被主人家發現之後,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倉皇逃離,怎麼可能還會害人性命?更何況還是一位朝堂重臣的家人!”
“嗬!朕已經讓錦衣衛繼續追查了,參與此事的官員一個都彆想跑掉!”
湯昊聞言一陣沉默,心中愈發加深了對李東陽的殺意。
這大明王朝內鬥不斷,但基本上都保持著一定的默契,即是朝堂潛規則。
雙方政見不合而展開爭鬥,這確實很常見,但沒必要禍及妻兒殃及家人。
畢竟誰都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會笑到最後,要是因為朝堂爭鬥而牽連家人,那誰還敢做這大明王朝的官兒?
李東陽這一次可謂是壞了所有的規矩,不但勾結閹人,而且還害了許進老母性命,也難怪他對李兆蕃不甚在意了。
聊完了這個話題,寢宮裡麵頓時又陷入了寂靜。
朱厚照也是發現了,這該死的野人,絲毫都沒有向自己開口認錯的意思!
他終究是太過年輕,所以直接拍桌喝道:“湯昊,你難道就沒有其他想說的了嗎?”
說什麼?
湯昊聞言一愣,滿臉茫然。
朱厚照見狀更是勃然大怒,指著他的鼻子怒罵道:“你這混賬為什麼非要殺了鳳兒不可?”
“你可知這幾日朕夜夜睡不好,一閉眼全都是鳳兒死前的慘狀,朕當真是恨不得殺了你!”
這倒是朱厚照的心裡話!
因為鳳兒當時死得太過淒慘了些。
湯昊最後暴怒之下的那一摔,直接將人摔得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偏偏這還是在朱厚照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愛人被湯昊給暴力殺死,以致於嚇得夜夜做噩夢,根本就難以入睡,每次都是恨得咬牙切齒,想要直接殺了湯昊給鳳兒報仇雪恨!
湯昊聽見這個問題,臉色變得凝重無比。
“陛下,臣之所以要殺了那鳳兒,是因為臣不能確定,陛下隻是一時興起,因為獵奇圖新鮮,所以才與那鳳兒廝混在一起,還是陛下本身就有這方麵的癖好……”
“你這混賬!”朱厚照抓起茶杯就砸了過去,但湯昊可不會慣著他,直接一扭頭就躲過了。
“若是陛下隻是獵奇圖新鮮,那麼臣殺了鳳兒,就是在陛下心中埋了一根刺,日後再有人進獻,陛下就會被刺痛,不會再做出如此昏庸之舉。”
“但若是陛下當真有這方麵的癖好,喜愛男人勝過女人,那臣……”
“伱他娘地才有這方麵的癖好!”
朱厚照終於忍不住了,對著湯昊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罵到最後,朱厚照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鳳兒是個苦命人!”
“你為什麼非要殺了他不可呢?”
“陛下!”湯昊語氣變得嚴厲了起來,“都是苦命人!”
“他們大多都是出身貧困,所以被父母賣給了青樓牙行,接受殘酷訓練被培養成這種不男不女的模樣,專供權貴淫虐享樂,一旦過了這如花年齡就會被拋棄,連半點重活都做不了,隻能餓死街頭!”
“既然陛下知道鳳兒都是苦命人,那陛下為何還要助長這等歪風邪氣呢?一旦那些宦官閹人得知陛下喜愛,那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去各地搜刮絕色,就算是沒有也會讓人立刻去買賣男孩培養……陛下難道想要親手製造出一個個鳳兒嗎?”
朱厚照聞言一怔,眼角隱隱有淚水劃過。
“朕……朕絕無此意啊!”
“可是鳳兒他……又有何錯啊!”
湯昊聽到這話,同樣歎了口氣。
“臣若是不殺他,陛下遲早還會萌生舊態!”
“陛下哪怕是好女色,臣也不會置喙什麼,可是偏偏這違背了倫理道德不說,還會影響陛下開枝散葉!”
“難道陛下忘記了景泰爺的先例嗎?最後非要弄得君臣離心,孤家寡人,黯然病逝?”
景泰皇帝的先例,清晰明確地擺在那裡!
朱厚照再熟悉不過了,就是因為景泰帝沒有兒子,所以最終慘死宮中,他到底是病死的還是被人毒死的,哪怕是朱厚照都不知道真相。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個時候的大明王朝,除了寥寥幾人外,所有朝臣都希望景泰皇帝去死!
所以,若是他朱厚照一意寵愛鳳兒,最後還真可能落得個跟景泰皇帝一樣的淒慘下場!
至少人家還有個兒子,隻是病逝了。
他朱厚照現在可一個兒子都沒有,要是再把全身精力發泄到鳳兒身上,這輩子都彆想有男人了!
朱厚照擦掉了眼淚,目光銳利地緊盯著湯昊。
“你當著朕的麵,殺了朕的心愛之人,你讓朕如何能夠接受?”
“那日後你若是對朕不滿,或是心懷怨恨,是不是還要舉兵作亂,闖入乾清宮直接砍了朕的腦袋?”
湯昊聽見這些話,苦澀地笑了笑。
終於還是來了嗎?
劉瑾和李東陽的謀劃,終究還是起到效果了啊!
朱厚照因為這件事情,當真對他湯昊生出了忌憚猜疑之心,甚至可以說是怨恨之心。
湯昊歎了口氣,隨後態度堅定地給出了回答。
“陛下不再相信臣,那可以不用臣即可!”
“但是,陛下若想要富國強兵,還請陛下按照我們先前的計劃行事!”
“開海解禁必須是大明國策,利用海貿利潤帶動大明發展,琉球、朝鮮、倭國這條航線必須當派遣一名心腹掌控在手中……”
“此外就是京軍戰兵,郭勳其人能力平庸勝在忠心,但絕不可為將統兵出戰;若遇戰事陛下可從九邊遴選一位將領統兵,亦或是以緊急軍情征召守孝的許進統兵出戰,並不一定要拘泥於那些勳貴,據臣觀察這些在京勳貴……無一人可用!”
“另,劉瑾此獠最大的野心,就是以王振為榜樣,還請陛下吸取這兩次經驗教訓,萬萬不可再給其人重新掌權的機會了,就算要打壓文臣縉紳,陛下也多的是辦法,沒必要放出這條瘋狗損傷陛下賢名!”
說完這一切後,湯昊第一次向朱厚照叩首。
“臣請解甲歸田,離京出海,終生不回大明,以除陛下之憂!”
朱厚照如遭雷擊,心中不知為何慌亂到了極點。
野人離京出海,終生不回大明!
自己親手逼走了他,為何心中會隱隱作痛呢?
這,難道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