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人都傻了。
此刻更是後悔不迭。
他哪裡想得到這中山侯如此囂張跋扈啊!
就因為自己擋了他的路,一言不合就敢在宮門口動手打人。
而且據甲士所說,這畜生還是個慣犯了,以前還在宮門口廢了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
換句話說,這頓打恐怕隻有白挨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朱宸濠可沒有忘記他此次入京的目的。
其一就是通過賄賂拉攏朝臣,以便他日後起事。
其二則是想儘一切辦法交好中山侯湯昊,因為此人手中執掌著京軍戰兵!
結果現在好了,他沒來得及示好就被暴打了一頓,這讓寧王爺上哪兒說理去?
但是為了自己的宏圖霸業,朱宸濠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他強忍著周身的痛楚,硬撐著前去麵聖。
朱宸濠十分聰明地找到了一個借口,為自己賄賂劉瑾一事開脫。
現在平白無故地被湯昊揍了一頓,卻是沒有告禦狀?
朱厚照意味深長地看著朱宸濠,眼中不斷有寒光閃爍。
朱宸濠聞言身子一顫,但他考慮到自己日後的宏圖霸業,所以隻能強忍著心頭的火氣和憋屈,裝作無所謂地開口道:“啟稟陛下,臣方才一時不察,所以……摔倒了!”
這人生性多疑而且天性涼薄,所以對待兄弟親戚十分嚴苛,以致於寧藩內部生亂。
如果不是野人湯昊提醒的話,皇帝陛下還真有可能被這奸賊給哄騙了過去。
因為朱權活的時間太長,一直到正統十三年才去世,所以硬生生地把自己那寧王世子朱盤烒給熬死了,朱奠培這位嫡長孫就成了二代寧王。
“一樁小事罷了。”
一想到這兒,朱宸濠頓時覺得通體冰冷,背後直冒冷汗。
但即便是少年紈絝,他也是大明皇帝啊!
皇帝知道你要謀反,這是什麼概念?
朱宸濠額頭上溢出了冷汗,隨即“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朱厚照故作茫然地追問道,心裡麵都快笑開花了。
朱宸濠艱難地走進大殿後,隻見到了年輕天子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那就是“先祖夙願”!
這件事情,發生在第二代寧王朱奠培身上。
一想到這兒,朱厚照頓時心中殺意大起,恨不得現在就宰了眼前這個狗東西。
“為何渾身是血,傷勢如此嚴重?”
朱厚照這個正德皇帝,朱宸濠一直都是不放在眼裡的。
難不成這個該死的狗東西,還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野人身上?
“寧王?”
朱奠培是追封寧惠王朱盤烒的嫡長子,寧獻王朱權的嫡長孫,於正統十四年襲封寧王。
一時間,大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朱奠培被押至北京時,適逢英宗複辟而獲赦,但教唆縊殺張氏的遊堅則被充軍甘肅,朱奠培又將怒火發泄於左布政使崔恭,崔恭奏其將護衛官軍的女兒強行據為己有等不法事,英宗命削其護衛,改為南昌左衛,隸江西都指揮使司,自此寧王護衛因此被削除。
朱宸濠同樣在忍,為了宏圖霸業,所以一直忍著平白被揍的憋屈。
隻是他敏銳地察覺到,龍椅上的年輕天子,好像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
嗬嗬,真是狗膽包天啊!
倒是可以理解,野人執掌京軍戰兵,要真是倒向這朱宸濠,說不得他還真有可能成事!
難不成這個該死的閹人,吐露出了自己賄賂他恢複三護衛的事情?
景泰年間,朱奠培在其王府教授遊堅的建議下,縊殺了弋陽王朱奠壏的寵妾張氏,導致兄弟反目成仇,朱奠壏於是向朝廷控告朱奠培種種不法行徑,甚至誣陷其謀反,經朝廷核實,朱奠培確實有“厚斂護衛旗軍月糧、強取其女、婦不悅者輒勒殺之、擅遣王忠等出商罔利、淩辱府縣官至毆之”等罪狀,但不曾謀反。
“臣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任何二心,然恢複王府護衛這是先祖夙願,所以臣才會……還請陛下憐憫!”
“摔倒了?”朱厚照都快氣笑了。
所以此刻朱宸濠拿此事做擋箭牌,倒也顯得合情合理。
“臣不該為了恢複三護衛,賄賂於那劉瑾!”
朱宸濠心中頓時一緊,腦海中瘋狂思索原因,隨即終於浮現出了一道身影。
因為從這個皇帝先前的所作所為不難看出,他就是沒有長大的少年紈絝罷了。
當然,朱厚照也不是什麼不顧大局之人,所以乾脆與朱宸濠演起了戲。
這朱宸濠想乾什麼?
不是說他一向張狂跋扈得很嗎?
“陛下恕罪!”
這個該死的野人,出手倒是知道分寸,隻是暴打了朱宸濠一頓,倒是沒有傷及他四肢什麼的,嗯這可真是留手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朱厚照在忍,為了朝政局勢,所以一直隱忍不發,抑製自己的殺機。
那是……權閹劉瑾!
朱宸濠入京之前,通過京師之中的人手眼線,就已經得知劉瑾再次觸怒龍顏被打入了詔獄。
這樁宗室隱秘,朱厚照自然是清楚的,說白了就是一樁寧藩內部兄弟鬩牆的醜聞罷了,朝廷抓住機會廢掉了他們手中最後的兵權。
這是藩王入京的慣例,每一個藩王到了京師後,就必須立刻馬上入宮麵聖,以此表示對皇帝陛下的恭順之心。
朱厚照故作不介意地揮了揮手。
“寧王快快起來!”
“都是太祖血裔,不必如此見外。”
“既然這王府護衛已經恢複了,那就此作罷吧!”
聽見這話,朱宸濠心中欣喜若狂,千恩萬謝地起身。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正德皇帝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那永樂皇帝耗費心機才削廢了一眾藩王,此刻這個蠢貨卻想著引宗室藩王入朝重新執掌大權,這不是蠢貨是什麼?
天底下沒有比這朱厚照更愚蠢的帝王了!
確認了這一點,朱宸濠心中一片火熱!
合該他寧藩一係崛起,拿回本該屬於他們的天下了啊!
正當他這麼想著,卻聽見龍椅上麵這位天子說出了一句讓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說起來,朕現在也很為難。”
“文臣縉紳把持朝政五十餘年,連朕都要受到其掣肘製衡!”
“寧王,你素有賢名,又是親厚宗藩,可有什麼計策教朕如何破局啊?”
朱宸濠聞言身子一顫,那真是有喜有憂。
喜的是,皇帝愚蠢到了如此地步,準備留他朱宸濠在朝掣肘文臣縉紳,憂的是他如果當真留在了京師朝堂,那南昌那邊的幾業務可就有些不穩了。
果真如同謀士劉養正所料那般,朱宸濠此刻麵臨著一個天大難題。
不過此事有利有弊,王綸爺早就給出了建議。
留在京師朝堂,可以更方便地拉攏朝臣培植黨羽,更有利於日後起事。
所以朱宸濠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口道:“陛下,這大明乃是陛下的我大明,不是這些文臣縉紳的大明!”
“任何人膽敢僭越神器,那就該殺該死,沒有什麼好說的!”
“陛下如若心軟,臣可……代而為之!”
“好!”
朱厚照“大喜”,起身走到朱宸濠身前。
“好一個“代而為之”!”
“寧王果真是宗室楷模,朕的血脈宗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