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藩王的陸續的來到京城,朝廷上下也紛紛猜測皇帝把這些藩王都召進京城打算乾什麼。
畢竟皇帝聖旨上公開的說法,其一是想與這些親戚一起聚一聚,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自然是要多親近一些;其二是因為宗室子弟憊於學業,並且出了大量為非作歹之徒,所以開會解決一下。
不過這樣的話也就糊弄一下普通百姓,但凡有一點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皇帝這麼大張旗鼓的召見所有的藩王隻是為了親近一番,隻為了敦促宗室子弟進學修德。
正德五年秋,一個重量級的藩王抵達京師,秦王朱惟焯。
作為老牌嫡係藩王,太祖次子一脈,朱惟焯受到的禮遇讓人眼紅。
進入京城之後,在穀大用的帶領下,朱惟焯直接就進了皇宮。
此刻朱厚照已經在乾清宮門前降階相迎,這是為君者給予臣下的最高禮遇。
見此情形,秦王朱惟焯看到皇帝之後,連忙跪地行禮道:“臣朱惟焯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穀大用!快去把秦王扶起來,快進殿內,這秋風肅殺外麵太冷了。”
朱厚照聞言對朱惟焯的感觀更是好出了不少。
朱祐杬隻能假裝醉酒不敢有絲毫表態,一直回到了臨時府邸,他這才憂心忡忡地來回踱步。
朱惟焯畢竟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陛下,哪裡抵禦得住這種熱情,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怯懦著不敢開口。
但他天性謹小慎微,更是牢記入京之前祖母的教誨,絕不能做出頭鳥,所以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上,道:“勞陛下掛念,臣罪該萬死。”
隻要朱惟焯在皇帝陛下麵前表現得當,那就不會出什麼岔子了。
落座之後,朱厚照注意到朱惟焯隻是前麵屁股坐在凳子上麵,而且還坐得比之,以示對皇帝得敬畏之心,一時間皇帝陛下也不由心生憐憫。
這輩分問題,朱厚照也懶得去理會了。
“朕這個人大大咧咧慣了,你不用介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聽見這些拳拳愛護之語,朱惟焯忍不住眼眶一紅。
“你這小子,真是出色!”
“得益於祖母豢養,臣自幼衣食無憂,所以並不缺什麼,多謝陛下隆恩!”
“好了,起來吧!”
繼朱惟焯之後,一名接一名的藩王抵達京師,但是他們可就沒有朱惟焯的待遇了,皇帝陛下也懶得再做戲,平白累到了自己。
朱惟焯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心中對穀大用十分感激。
席間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同在,對朱祐杬夫婦頗為敬重推崇,甚至還有意透漏了準備留下朱祐杬在京為官的意思。
過去了這麼多年,朱厚照能認出他朱祐杬就算不錯了,哪裡還有什麼感情可言?
這麼長的時間了解,他也知道這位小秦王性子太過靦腆,而且行事一板一眼地,反倒是皇帝陛下最厭惡的那種人。
因為朱祐杬受封興王前去安陸州就藩的時候,這位皇帝陛下那個時候還是個半大孩子。
朱祐杬看著熱情無比的侄兒,一顆心卻是提了起來。
“你這孩子幼年失怙,也真是不容易啊!”
感受著皇帝陛下的熱情,朱惟焯也稍微放開了膽子。
朱祐杬自然不可能拒絕,隻能硬著頭皮參加。
唯獨隻有興王朱祐杬抵達京師的時候,朱厚照再次降階而迎。
等朱惟焯局促不安地來到近前,朱厚照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然後老氣橫秋地開口道:“惟焯啊,這一路顛簸可辛苦?”
皇帝陛下這話的意思,正如穀大用所說的那般。
說實話,他雖然是朱厚照的親四叔,但是二人感情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深厚。
君臣二人繼續閒聊了一陣,然後朱厚照就去處理政務了。
偏偏朱厚照表現得極其熱情,不但將階相迎,而且還設了晚宴專門宴請他們一家人。
“京城確實是太冷了,不過臣的封地也好不到哪兒去,已然習慣了。”
“繼續進學修德,朝廷需要你們這些才俊!”
看來這位陛下已經下定決心,引宗室勢力入朝了!
“臣定牢記陛下教誨!”
穀大用領著朱惟焯前去休息,路上麵無表情地低聲道:“殿下,繼續保持下去,陛下對您感觀很好。”
守禮儀知進退,更為難得的是他才一個半大孩子,確實是少年才俊。
畢竟這位,可是他選定的藩王宗室代言人啊!
“緊張什麼?”
聽到這話,一旁穀大用總算是放下心來。
“有什麼是朕能幫忙的,儘管開口,隻要朕能幫忙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畢竟正德皇帝陛下最煩儒家那一套禮法,他也懶得去計較自己和朱惟焯誰輩分高。
他年紀比朱惟焯大,所以直呼其名也沒什麼問題。
此話一出,朱惟焯頓時心中一驚。
“切記老王妃的教誨,不要做出頭鳥,待得宗室大會時,更是要牢記此事!”
“王妃,這可如何是好啊?”
“看陛下這架勢,當真是想要引宗室入朝,然後讓我做這個出頭鳥啊!”
興王妃蔣氏也是滿臉愁容,她雖然是武將之女,但自幼聰慧所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難得的是頗有幾分政治智慧。
“陛下有心引宗室入朝,對抗把持朝政的文臣縉紳,那也不可能讓所有藩王位列朝堂,這隻會導致朝堂大亂。”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選出一兩位藩王留在京師,授予虛銜官職,參與朝政。”
“王爺是陛下的親四叔,而且一向賢名在外,自然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興王妃苦笑著分析出了緣由,聽得朱祐杬額頭上都溢出了冷汗。
“與其滯留京師為官,跟那些文臣縉紳勾心鬥角,本王更想陪著你們安度晚年啊!”
“皇帝陛下這不是為難人嗎?”
興王妃也很無奈,歎了口氣。
“王爺,就算陛下當真要為難你,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此話一出,朱祐杬沉默了。
若是皇帝當真選中了他朱祐杬,就算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須留在京師做這個出頭鳥,為陛下統領宗室藩王與文臣縉紳勾心鬥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朱祐杬是皇帝陛下的親四叔,那又如何?
藩王也是臣子,膽敢不聽話違背聖意,那後果可就不是什麼道歉認錯那麼簡單的了。
一想到這兒,朱祐杬就頹然長歎了一聲。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機會和資格。
“既然如此,那就唯有苦一苦王妃,和熜兒了!”
朱祐杬看著王妃蔣氏懷裡的兒子,滿臉都是疼惜之色。
蔣氏笑著安撫道:“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
“隻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那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我們的家!”
朱祐杬聞言一怔,隨後釋然地笑了笑,伸手將妻兒擁入懷中。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
湯昊與朱厚照正在交流信息。
“朕這位四叔可是個聰明人。”
“想來他也聽明白了朕的意思,不過卻一直沒有表態。”
“野人,你說說看,讓四叔做這諸王之首當真好嗎?”
湯昊笑著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好呢?”
“興王朱祐杬賢名在外,又是陛下嫡親四叔,除了他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了!”
“再者朱祐杬越是聰明,對陛下而言就越有利,難不成陛下準備讓那秦王朱惟焯做這諸王之首嗎?”
“一個半大孩子,本身就難以服眾,就算他再怎麼聰慧,也沒有任何用處,陛下要的是得力臂膀,可以成為溝通陛下與藩王的橋梁,然後利用這股勢力與文臣縉紳爭鬥!”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隨即他陡然目光一寒,提及到了一個名字。
“緹帥傳來了消息,劉瑾招供了。”
“果真如同你所說的那般,他收受了寧王朱宸濠的賄賂,給寧王府恢複了三護衛!”
話說到這兒,朱厚照也不由冷笑了一聲。
“嘿,還真是稀奇啊!”
“寧藩一脈老實了這麼多年,還出了一個天生反骨的朱宸濠!”
湯昊聽到這話,也是不屑地笑了笑。
起初他並未在意什麼寧王朱宸濠,隻是在掃視諸王名單的時候,突然見看到了這個名字,這才想起來好像這位寧王殿下最後還謀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