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都後她才知曉,京都之外,遍地餓殍。
但世家與皇室仍舊醉生夢死,徭役更是年年加重。
她不由心生悲鬱,抬手便要將窗關上。
既然如今還難以更換乾坤,她求個眼不見為淨。
然而時有微風起,吹動蓮花帳。
岑明霜忽有所感,驟然低頭。
卻撞進一陣媚極豔極亦是靜若冷泉的眼波中,她望見有人,色若春花,令滿目珠華為之失色。
那是隻著青衿的男子,翠羽眉,含情眼,檀口殷紅,膚光勝雪。
縱未著錦繡,亦是絕色。
他的目光在岑明霜臉上頓了一瞬,旋即如飛雪般消融而去。
他低頭與身側女子不知說了什麼,那女子當即笑逐顏開。
岑明霜收回視線,有些困惑:此人是誰,緣何如此麵熟?
在她愣神的這瞬間,方才那接待幾人的過賣領著幾個小童入內上菜,見得貴客愣怔,這過賣極有眼力地笑道:“郎君初回京,隻怕是不識,那是鎮遠將軍府的王七娘子,最愛與貌美男子同遊。”
“不少寒門子弟靠著這裙釵,也得了一份機緣。”
岑明霜唔了一聲,道:“你倒是消息靈通,那你可知今日與那位王七娘子同遊之人是誰?”
“小人這便不知了,不過咱們晉朝民風開放,出嫁的帝姬們尚且能蓄養麵首,王七娘子與幾個男子同遊,也不是什麼值當多嘴舌的事。”
過賣笑著提點,以免這些個貴客看不慣此事,多嘴多舌給樊明樓惹來禍患。
岑明霜不言語,給了賞錢後邊將這些過賣打發。
幾人數月奔走,著實疲乏,用飯過後便各自回屋歇息。
待到夜色漸沉之時,岑明霜卻悄然下樓,趁著夜色向魏記夾纈店而去。
此刻夜色雖深,魏記夾纈店卻燈火仍明,時有人影進出。
岑明霜拉了拉兜帽,快步邁入那片燈火中。
魏氏夾纈店的坐堂先生漫不經心地撥弄算珠,眼皮子都沒抬:“小店收攤,概不營業,貴客明日趕早。”
他揮揮手,一派趕人作態,岑明霜卻不惱,上前壓著一枚銀戒指向前壓上,而後緩緩推進。
戒指在梨花木櫃台上刮擦出的聲響,與她的話一道響起。
“我來拜會魏娘子,今日她在樊明樓為我量身時,左袖口短了三分。”
正在理賬的人抬起眼,神情驟然嚴肅。
他接過戒指對著燭火細細驗看,又將它還給岑明霜後,嗬著腰低眉順眼從櫃台後走出:“請貴人向後院去,娘子恭候多時。”
岑明霜收起當時自家兄長交給自己的戒指,一路向後院走去。
早就得到消息的魏娘子坐在椅子上,見得岑明霜來,卻也不起身行禮,隻是神情疲憊地看著眼前人:“岑家敗落這三年,我守著你爹娘交托給我的東西,不知吃了多少明裡暗裡的苦頭。”
“萬民當鋪那老頭子是如何念著恩情要報恩,我顧不上,如今我隻想安生做我的生意,今日過後,你們岑家人與我魏氏不相乾。”
她看著岑明霜,毫不遮掩自己眼底的倦怠:“你今日夤夜來見我這個老人家,為的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