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何必在此杞人憂天。
月色如碎銀,照徹遊廊,曲折欄杆引著一汪水銀似的月,向深黑的庭院內蜿蜒而去。
岑明霜謹慎而小心的順著道路向前。
她聽得不遠處有腳步聲,連忙鑽進一架濃密藤蘿之下,借著垂落枝條掩蓋身形。
“七娘子也真是的,何必那樣看重一個妓生子,你看看今日那排場,真真是銀子如流水,那樣肥的鴨子,那樣好的大鵝,都成了下等貨,泉州來的巴掌大的鮑魚也隻配吊高湯,白玉做的盤子,瑪瑙做的杯……天爺,年前大娘子家的郎君來同七娘子相看,也沒這般招待!”
“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另一道女聲嗤嗤一笑,“楚郎君的相貌擺在那兒,莫說是七娘子,便是我這個成了親的,看他一眼,都恨自個兒沒再晚生幾年,連那幾個素來眼高於頂的大丫鬟,平日裡何等掐尖要強,今兒見了他,不也羞答答的?”
“說的也是,要不是六郎君打發咱們來巡夜,我還真想多看一眼,唉,也是主子忒仔細了,咱們府中向來太平,書房更是天羅地網般的布置,哪有什麼蟊賊敢闖爺們的書房偷盜?”
岑明霜眉心一跳:王六郎特地派人巡視書房?是原本就做賊心虛,照例巡邏,還是她與他今日打了照麵,讓他起了疑心?
她一時間有些進退維穀:機會難得,若是就此退去,她不甘心,但若是繼續向前,說不好是自投羅網。
岑明霜等到那兩位女子離開後,下定了決心,仍舊義無反顧地向前而去。
烏雲籠月。
楚懷玉坐在王六郎君的身邊,蒼白的臉頰因飲酒而沾染些許霞色,隻是雙目清明,周身亦無酒氣。
他遠眺此處水榭外,視線縹緲不知落點。
“在想什麼?”王六郎好奇地湊到他身邊,見目之所及俱是一片空泛,又嬉笑著向後仰倒,素白衣袖猶如振翅的白隼,其間卻閃爍點點金光,“你說你,跟一個早就沒落了的小郎君廝混做什麼。”
他長籲一口氣,似笑非笑:“我家妹妹難道還配不上你?老頭子最看重的就是她,隻要你哄好她,你想要什麼得不到?還是說,你在擔心什麼?”
楚懷玉未曾說話,隻是看向坐在另一側的王七娘子。
王七娘子隻是目光與他擦過,便驟然羞紅了臉龐,含羞帶怯地低垂臉頰。
隻是楚懷玉目光如靜水,不起波瀾,他掃了一眼放在不遠處的更漏:辰時二刻。
“有些氣悶,王兄容我少陪。”楚懷玉收回視線,道一句告辭,其聲如碎玉。
他在王家派來的小廝跟隨下起身離席。
見他離去,方才還麵帶笑意的王六郎也坐直身體,叫來自己心腹,吩咐道:“去我書房那處盯著,彆讓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