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玄都目前的修為, 他看不到穆喬的底細, 隻隱約感覺出, 對方似乎很強, 但不是那種威壓滲人的像他師父那種的強, 而是潤物無聲、仿佛隱藏著一些實力的強;可是另一方麵呢,玄都又感覺穆喬沒什麼強的, 因為對方身上並無神仙聖人那種超脫凡塵的氣息,對方與自己一樣, 都是人類, 肉體凡胎。
玄都就摸不著頭腦了。穆喬也沒打算跟他解釋,隻頗為高深莫測地瞥了他一眼,讓他自己悟去。
穆喬白天就這樣忙於人族事務, 晚上則加緊修煉。
晚上是所有夢靨和遐思紛飛的時刻, 穆喬一刻也不敢讓那旖旎的幻想飛往自己心中的那個人身上。
他必須要通過修煉來遏製它。
可是今天,穆喬的修煉尤為不順, 他打坐在蒲團上,隻覺得心神難定, 坐立難安。
他已經有七天沒見到道祖了。
自他從昆侖山回來, 忙著安排玄都他們的工作時,就發現道祖不再像以前那樣,日日守候在自己身邊了。
那時, 穆喬未敢多想, 以為鴻鈞大概有什麼事情出去了吧。
可是今天已經第七天了。白天, 他見不到道祖的身影, 晚上,道祖也不曾回來。整個家都空落落的。
家?
假如道祖就這麼一去不返,那他,還有家嗎……?
穆喬心臟突然一揪,他甚至不敢去掐算,道祖到底去了哪裡。就這樣滿目惶然地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時間艱難地流逝著,窗外的冷風吹進來。穆喬一會兒想著,如果今日再不見道祖回來,那他無論如何都要動身去找,然後跪在道祖麵前唾罵自己、指責自己,隻要道祖肯再看他一眼。然而轉瞬間,這一瞬的勇氣又被巨大的恐懼擔憂所掩埋,消失不見。
就這樣等待著,說不定道祖還會回來,而他要是去找了,說不定會更讓道祖厭煩,從此再無相見之日。
穆喬整個人猶如被厚厚的冰層凍住一般,他緩緩地閉上了眼,呼吸間都透著涼意。
可這時,一股強勁的、讓穆喬再熟悉不過的威壓突然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那威勢是如此之強,以至於寒風忽然卷起,一地落葉飛上天空呼嘯。
道祖回來了?穆喬猛地睜開眼,克製不住驚喜地拉開門。
可是門外空蕩蕩的,並無一人。隻有一陣無情的冷風從身側掠過。
穆喬動作遲鈍地關上了門,他呆呆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
可下一秒,穆喬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猛抬起頭,驚愕地瞪大了雙眸。
那是個身材頎長的玄衣道人,來者不知何時鑽進屋中,此時正斜倚在窗下的榻上,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讓穆喬感到震驚的是,這人的相貌、身材、氣息竟如此熟悉!
他長著一張和道祖一模一樣的臉。
可那分明又不是道祖。不可能是道祖。
穆喬微眯起眼,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人,似乎在謹慎分辨。
這人與道祖的五官完全一樣,可臉上的神情卻是道祖永遠不會出現的。他把那一雙鴉羽般的劍眉輕淡而又慵懶地挑著,斜飛的眉梢仿佛帶著一把鉤子,直通通地勾著人。而那雙劍眉下的眼睛更是與道祖迥異,裡麵不見了星河般的浩瀚深邃,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湖春水般的蕩漾生姿。
此時此刻,那湖春水更是像在汩汩流出一般,企圖淹沒了穆喬。
穆喬還未出聲質問,那道人卻率先開口。他兩片薄唇上下一碰,一道低沉溫雅又攪動著淡淡躁動的聲音響起。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道人單手支著腮側懶懶開口,一雙赤足一個隨意搭在榻上,一個則大馬金刀地撐起,滿頭青絲束也未束,繞在那寬大的玄黑衣袍上,邪氣四溢。
這樣一個人,像是從冥河最深處浸沐而出的神魔,眉眼唇齒間無一不是邪氣。可偏偏長著和道祖一模一樣的臉。
穆喬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悄然抬起了手,掌中隱隱閃現出鴻蒙紫氣的微光。
這麼多天的修煉,他已經將鴻蒙紫氣化煉成一件得心趁手的法寶了,其威力可以碾壓這世上絕大多數的先天至寶。
他已經做好了與這個道人決一死戰的準備。
道人看到了穆喬的小動作,也不氣。他嗬嗬一聲輕笑,足尖點地,片刻繞到了穆喬的身後。
穆喬連忙躲閃,可下一刻,他的手腕已被牢牢擎住,動彈不得!
眼見鴻蒙紫氣暴露在道人眼前,穆喬瞳孔微縮,掌中施力,預備和這個道人同歸於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