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楚越陳妄2(1 / 2)

“陳...妄?”最後他們兩個之間先開口的是楚越,楚越一張小臉上滿是茫然和無措,他現在正被陳妄擁著,他們離得太近了,楚越幾乎都能感受到陳妄噴灑在他脖頸上的呼吸了。

有力、急促、一下又一下的噴上來。

楚越的半個脖頸都被陳妄給噴麻了,他微微昂起小脖子,眉頭蹙的更厲害了:“陳妄,你怎麼了?”

除了拍戲的時候,他還從沒見過陳妄這麼生動靈活的表情,興許是因為剛才跑得太快了,陳妄白白的麵皮上都泛了一點粉,聽到他的聲音,陳妄居然還緊抿著唇、微微偏過臉,看上去好像是…羞惱?

“嗯。”良久之後,陳妄突然回過頭來,又恢複了平日裡的冷臉,順帶抱著他一個起身,把他直接放到了炕沿上:“我去程遠那裡看看,你睡吧。”

說完,陳妄居然轉頭就往外走。

等陳妄的影子都不見了,楚越才一臉茫然的撓了撓頭。

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他這一整個晚上都太魔幻了,跟程遠睡到一半程遠差點燒死過去,又被陳妄搶走塞回到了炕上,他折騰了這麼大半個晚上,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個炕上了。

楚越心想,陳妄怎麼會知道他在程遠那裡呢?陳妄是在…關心他嗎?

他才想到這兒,又自己給自己否了,陳妄關心誰都不會關心他的,陳妄討厭他的。

那,陳妄又為什麼要特意去幫他呢?

他小腦袋在枕頭上拱啊拱,怎麼都想不通,想著想著,一歪頭,睡著了。

這一覺楚越睡了很久,睡到渾身的骨頭都酥軟了,醒過來時還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手機鬨鐘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撈出手機來,手機被冷氣浸的冰涼,一貼到掌心,他多少清醒了些,伸手劃開手機一看,居然已經八點了!

要搬磚了!

楚越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穿衣服穿褲子,折騰了十幾分鐘,臉都沒來得及洗,一路衝出來,一頭紮進冷風裡,狂奔到拍攝現場。

他本以為拍攝現場都該忙活起來了,但卻發現他到的時候大家都在悠哉悠哉的坐著,幾個場工叔叔在閒嘮嗑,一些演員都躲在有“熱電扇”的棚裡,還有一些跑來跑去的小助理。

總之,是一副沒開工的樣子,而且楚越四處看了看,也沒看到陳妄,再看,老大哥就叫他過去了。

老大哥姓石,他們都喊石哥,雖然是能當楚越爸爸的歲數了,但楚越也隨著眾人喊:“石哥早。”

“早。”老大哥甩了甩手,遞給了楚越一個麵包,把楚越拉到了人群堆裡坐著,一邊坐下一邊說:“咱們劇組大鍋飯還沒開呢,你先吃點東西墊一下。”

楚越小小的“啊”了一聲,漂亮的貓眼兒眨啊眨,似乎有點沒明白:“今天怎麼不拍了呢。”

他來這兩天劇組裡忙活的不行,一天到晚沒有一個休息的時候,平時早上七點半就拍起來了,現在可都八點了。

“因為昨天出了個大熱鬨。”旁邊有人擠眉弄眼的說:“咱們連著換了兩個演員,一個女二,一個男二。”

女二楚越是不認識,但他認識男二,男二不就是程遠嘛!

程遠怎麼被換掉了啊?

他這才記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楚越這個腦子有時候轉不過彎兒來,睡一覺天大的事兒都能忘,他連自己家破產都沒怎麼記掛在心上,更彆提說是程遠了。

說到了關鍵地方,那場工反而不說了,隻是一臉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楚越正愣著呢,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喊:“新男二來了。”

大家就都跟著站起來看熱鬨,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楚越才隱約聽到了一點風聲。

原來之前那個掉湖裡的事情不是意外,說是道具被搞壞了,和女二有點關係,女二被劇組辭退了,而男二據說是因為掉進水裡後身體不行,就走了,他們導演昨天緊急聯係了新的演員,據說連夜趕過來,今天早上才到。

怪不得大家都這樣悠閒,不著急開工。

唯獨楚越有點擔憂程遠,他昨天可是在程遠那裡住過的,知道程遠當時是燒的是真的很厲害,他本來想今天問問程遠的,沒想到今天程遠就走了,他都沒來得及跟程遠說一句話。

他才想到這兒,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好像是男二已經到了,有幾個跑得快的場工又跑回來,大聲說:“演男二的演員帶了吃的過來,正發著呢,大家快去領啊!”

劇組裡有很多這種會做人的演員,經常會帶一些禮品或者是外賣送給大家,見者有份,他們現在是在深山裡,還能這麼一路帶過來也算是有心了。

楚越被老大哥領著往人群那頭走,老大哥乾什麼都愛帶上他,大概是覺得他小就經常照顧他,還跟他說:“一會兒碰見了新來的演員嘴甜點,記得要叫哥。”

楚越不太在意,他見過的好東西多了,不饞那點吃的,但石哥照顧他的樣子讓他心裡暖洋洋的,所以一直很聽話,石哥拉著他去他就乖乖去,一路直接走到人群包圍的地方。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男明星外加兩個小助理,男明星捆著厚厚的圍巾,帶著帽子和墨鏡,看不見臉,小助理手裡提著滿滿當當的東西,見了場工就挨個兒的發,石哥拿了一份,又去接第二份,小助理收回手,拔高聲音說“一個人不能拿兩份”,石哥趕忙把楚越拉出來,大聲說:“這兒呢,我給小弟弟拿的。”

楚越被拉出來的時候,正看見男明星摘下墨鏡,露出來一雙漂亮的月牙眼,目光直直的看向楚越的身後,笑著喊起來:“陳哥!”

這一聲喊嘹亮清脆,猶如一聲鶯啼,瞬間炸進了楚越的耳,他猝不及防的抬頭看過去,正看見一張乖巧溫順的臉。

像是鄰家弟弟,笑起來十分靦腆,一頭乖乖的黑色軟發,劉海貼著眉毛,又白又嫩,北風一吹,他厚厚的黑色發絲就跟著飄起來,露出一小片額頭來。

楚越一看到這張臉,頓時半個身子都跟著麻了,猶如迎頭一擊,他整個人都不會動了,愣愣的被小助理塞了一個什麼禮盒,又被石哥一路拉開,等他被拉到不遠處的時候,正看見陳妄回過頭來,一步步走過來,眉宇間帶著幾分詫異,低聲回喚道:“周然?”

新來的替補男二,正是陳妄的前男友,楚越千防萬防了兩年的白月光!

“小刀?”這時候,旁邊的石大哥突然高喊了一聲,一下子把發懵的楚越給喊醒了:“看什麼呢,怎麼,新來這個是你喜歡的明星嗎?”

楚越粉嫩嫩的唇瓣微微顫了兩下,僵硬的收回了視線,不去看那兩個人,他腦袋還是木木的,嘴上還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的迎著石大哥的視線,過了好幾秒才僵硬的擠出了一個“啊”字。

這時候,遠處有人喊“食堂出早餐啦”,然後他們一幫人就往吃飯的院子裡湧,楚越被石大哥拉扯著走,他走了兩步,一回頭,正好看見陳妄跟周然一起往另一頭的演員休息室裡走。

他們在說話,陳妄沒回頭,而陳妄側著頭看驟然,從楚越的角度,能看見陳妄笑著彎起來的眉眼和唇角,深山冬日裡的清晨陽光散落在他身上,讓陳妄看起來好像是自帶了一層濾鏡一樣,那是楚越從沒親眼見過的風景,現在,托另一個人的福,他遠遠地看到了。

楚越愣愣的回著頭看著,直到他們距離越來越遠,看不見為止。

“來,這邊。”石大哥正找好了一個位置,拉著魂不守舍的楚越坐下,塞給楚越一碗粥和幾個大肉包子,笑著跟楚越說:“快多吃點,今天演員不到位,導演忙了一早上,估摸著咱們能清閒一上午,下午還得開工呢。”

楚越生硬的扯了扯嘴角,擠出來一副笑模樣,然後低頭把臉埋在粥碗裡,無意識的喝了一口熱粥,又在轉瞬間被燙的趕忙放下碗,張著小嘴兒直吸冷氣。

彼時大家都已經吃起來了,沒人往楚越這邊看,楚越盯著香噴噴的肉包子卻一點都吃不下去,五臟六腑裡都晃蕩著酸水兒,酸的他渾身難受,石大哥看他臉色不好,問他是不是適應不了山裡的溫度,感冒了之類的,他隨意的扯了一個話題,說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間”,然後急匆匆的放下筷子,一路跑出了吃飯的露天院子。

他出院子的時候,院外正好刮起了一陣北風,呼嘯著吹到楚越的身上,楚越被吹了個透心涼,邁出去的腳步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他現在出去,又有什麼用呢?

就算是找到了陳妄,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早就不是楚大少了,也不是陳妄的什麼人了,他也沒資格去管陳妄做些什麼。

楚越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剛才繃緊的肩膀就這麼垂了下來,他在冷風中佇立了片刻,隨即低下腦袋,隨意在院子門口找了塊石頭坐下了。

他以前肆意妄為瀟灑半生,以為什麼都困不住他,後來他在陳妄身上栽了一個大跟頭,至今都沒爬起來過,那怕陳妄不喜歡他,他看見陳妄也覺得高興,覺得心裡麵跟開了花兒一樣,不管不顧的憑著家裡有錢,拉著陳妄就是不放。

但現在,他什麼都不是了,怎麼拉都拉不住了。

他覺得累極了。

楚越拿自己的鞋底蹭著腳底下堅硬的地麵,想,他是不是該徹底消失在陳妄的生活裡?

這樣,最起碼他們兩個之間有一個人是快樂的。

石大哥在食堂大院裡吃飯的時候沒等到楚越,他都吃完了,才看見楚越遠遠地走過來。

這小孩兒長得好看,人又老實,聽話,讓他乾嘛就乾嘛,不偷懶耍滑也從不撒謊,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朝氣蓬勃的小孩,石城看著順眼,就一直帶在身邊帶著。

但今天,這小孩好像有哪兒不對,有點失魂落魄的,眼下正從院兒外麵進來,進來後也一句話不說,坐在他對麵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得,抬頭看向他,目光有點呆滯的說:“叔,我吃飽了,先回去了。”

石城吃包子的手一頓。

這還是楚越第一回管他叫叔呢,以前都像是那些人一樣喊“石哥”,他再抬眼一看,發現楚越一臉神誌不清,跟讓鬼迷了一樣,估摸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

還說什麼吃飽了,桌上東西一口沒動呢!

“噢,回去吧。”石城倒是沒想太多,現在的小孩兒都有自個兒的心思,不耽誤工作就行,回去之前,石城還塞給了楚越一個塑料杯的熱豆漿:“路上喝。”

楚越拿著那杯熱豆漿,晃晃悠悠的往回走,直到走到陳妄住的院門口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陳妄現在還在拍攝現場呢,跟周然在一起,不在院子裡。

楚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他懨懨的進了門,又一路回了平房裡。

陳妄果然不在平房裡,楚越倒是在桌上看見了一個櫻桃酸奶酪,被精致的小塑料盒子裝著,看上去和這粗糙的平房格格不入,楚越又看了一圈四周。

還是他早上離開的樣子,床上的被褥還鋪著,楚越正心亂著呢,門突然被推開,陳妄和周然說笑著走進來。

他們倆大概沒想到楚越會在這裡,楚越也沒想到會撞上他們倆,三人目光對視間都有一瞬間的怔愣,一股奇怪的氣氛在四周蔓延。

先反應過來的是周然,他彎著一雙月牙眼,笑著問陳妄:“陳哥,這是演員嗎?我怎麼不認識。”

說著,他又看向楚越:“你好,我是周然。”

第十章

周然這樣坦坦蕩蕩,反倒讓楚越有些拘謹起來了,很明顯,周然根本就不認識楚越,不知道楚越跟陳妄之間那一筆爛帳,也不知道楚越曾經的身份,隻是單純的把楚越當成一個場工來看。

陳妄剛才對著周然還帶著笑的眼落到楚越身上又涼下來了,他的丹鳳眼微微沉下來,定定的盯著楚越看了兩眼,然後才輕聲說:“不是,這是場工,因為村子裡地方不夠住,所以跟我住在一起個院子裡。”

周然“噢”了一聲,回頭看向西屋:“是住哪裡嗎?還蠻近的。”

楚越微微抿唇,沒說話。

這樣的氛圍下,他有些許窒息。

周然又笑著說:“對了,能麻煩你去食堂那邊幫我拿一杯豆漿過來嗎?我想喝那個。”

楚越立刻點頭就出去了。

走出門時,楚越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見周然進了門,然後陳妄正在幫周然關門,門縫逐漸變小,他視線的最後,是那隻修長的手指緩緩地關上了門。

木門老舊,合在一起的時候會發出“砰”的一聲響,楚越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僵硬的走出平房的小院兒裡。

院外是淩冽的北風,呼嘯著吹進楚越的胸腔裡,楚越晃晃悠悠的走出門,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又晃悠回了陳妄的院子裡。

他站在院外往裡麵看,在差點走進去的瞬間又回過神來,他這是在乾嘛!又走回來做什麼!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轉身就走,但是卻在轉身的瞬間,聽見了來自於身後的聲音。

“楚越?”是周然的聲音。

楚越脊背一僵。

他一寸寸的回過頭來,就看見周然笑眯眯的站在院子裡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也不知道出來多久了。

楚越想笑一下,但笑不出來,他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笑容,衝周然說:“怎麼了。”

“我的豆漿呢?”周然問。

楚越一驚,他早給忘腦後去了。

“算了。”見他沉默,周然一揮手,笑著說:“對了,你把你的被褥搬走換個地方住吧,陳妄跟我說這院子是整個村子最大的院子,讓我跟他一起住,你去跟那些場工一起住吧。”

楚越整個人都愣住了。

周然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組合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他琢磨了好一會兒,渾身的血都跟著涼了,才在周然的笑容裡清醒過來。

是...讓他搬走,周然住進來。

“我知道了。”楚越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像是傻住了一樣,僵硬的點頭,然後轉過頭,木木的往外走。

他興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就這麼一路走出來,又順著原路,重新走回到了吃飯的地方,食堂大院裡都是人,他不想看見人,就在門外站著。

深山裡的風很冷,吹得他骨頭發寒,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脈都在翻湧,在尖叫,像是憤怒的海浪拍擊沿岸,他的內心無法平靜,但身體卻連動一下都不行。

他很憤怒,很不甘,但又無可奈何。

本來就是他勉強來的陳妄,終究還是留不住的。

直到他的手機一震。

楚越的眼皮緩緩地眨了兩下,勉強從那種壓抑難過的情緒中抽身出來,隨手掏出手機,一接通,才知道是江叔叔。

電話那頭的江叔叔語氣依舊平淡,嚴肅的從手機那頭傳來:“你在哪呢?”

楚越喉頭一動,讓自己冷靜了點,低聲回:“在外麵打工。”

江叔叔滿意的“唔”了一聲,說:“還像點樣。”

楚越想問一句“叔叔怎麼給我打電話了”,但還沒來得及說,就聽江叔叔說:“你二叔之前轉移資產的時候,因為太著急,漏了些手腳,被我給抓到了,我順勢坑了他一把,把他的多年存貨都給榨乾了,一共榨出來一個億,現在都在我公司賬上。”

楚越聽愣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從江叔叔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爸爸的溫暖,連帶著眼眶都有點發潮,剛才被壓彎的肩膀也瞬間挺直起來了,就像是感受到了江叔叔給他的力量一樣。

說不清那一瞬間的感覺,他沉悶了許久的心情終於舒緩了些,之前他像是被悶在一個塑料袋裡,憋熱到逐漸窒息,現在,叔叔輕輕地幫他把塑料袋撕開了一個口子,讓他又嗅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乾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飛快在腦袋裡算了一下他欠叔叔的錢,6-1=5,啊,那沒事兒了,五個億和六個億現在對他來說沒區彆。

“我二...楚恒易,他,他有那麼多錢嗎?”楚越還有點恍惚。

江叔叔冷笑了一聲:“積少成多,你們楚家早些年也是跟江家不相上下的豪門,他今天搬一點,明天搬一點,一個億都少了!他要是有點本事,早都把你家搬空了。”

楚越羞愧的垂下了腦袋,半響沒敢說話。

江叔叔又說:“他最近被我狠坑了一筆,是不會甘心的,過段時間可能要回來跟我打官司,你先繼續打工,過幾個月他回來的時候,你再回來找我,以往你們楚家的事我不好插手,但眼下已是這個場景了,我不出來,也沒人能給你出頭了,隻要他敢回國,我就能把他一身皮肉都刮下來。”

楚越越發慚愧了,呐呐的說:“謝謝叔叔。”

“彆先顧著謝我,你繼續在外麵打工吧,好好看看人家外麵的人都是怎麼活著的,再看看你是怎麼活著的,男子漢大丈夫,摔了不可怕,能爬起來就是了,你現在才二十歲,人生才剛開始,往後的六十年有你折騰的,彆整天就知道情情愛愛的,你但凡像點樣,都不至於讓我一個叔輩操心。”

楚越又挨了一通罵,最後才掛斷電話。

——

石大哥跟場工們喝著豆漿侃大山的時候,就看見楚越遠遠地又走過來了。

這小孩兒走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回來的時候更失魂落魄了,一條平坦大路硬是差點摔一跤,一直走到他對麵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他,聲線沙啞的說:“叔,我不想乾了。”

楚越想回A市,去A市重新找一份工作,然後等著江叔叔叫他回去。

一想到楚恒易要回來,楚越就覺得心裡頭有火在燒,恨不得馬上衝回去。

“咋還不想乾了呢?”石城蹙眉推過來一碗豆漿,問他:“跟組裡人鬨彆扭啦?還是覺得那裡不順心啦?年輕人可不能這樣,乾什麼事兒,就得從頭到尾走一遍,不乾完,你咋知道你行不行呢?”

老大哥絮絮叨叨的動靜一聲比一聲高,漸漸的吸引了一幫人來,一群場工圍著楚越開始念叨,張口就是“我家那孩子都想來劇組工作還沒這個機會呢”,閉口就是“你們老師該教過你,不能半途而廢”,這樣車軲轆話來來回回說過了幾遍,終於把楚越說投降了。

“是,是,不能半途而廢。”楚越今天第二回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壓力,舉雙手苦笑投降:“我肯定好好乾。”

看這幾個關心他的長輩,楚越又想到了江叔叔,江叔叔如果知道他半途而廢,肯定也會不高興。

等人群都散了,楚越才又跟石城說:“那,您給我安排個彆的房子住吧,我不想跟陳妄住在一起了。”

他現在看見陳妄心裡就難受,之前他心裡還真是有那麼一絲絲期待,想,就算不能在一起,他還想離陳妄近一點,但是剛才在院兒外麵坐了那麼一會兒,他卻不這麼想了。

他追了那麼久,什麼都壓上去了,但卻依舊得不到陳妄一個真正的笑臉,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陳妄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陳妄都沒忘了周然。

他以前一直牽扯拖拉著不想放手,但今天,當江叔叔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楚越突然間覺得自己不該繼續下去了。

他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一碗豆漿,想,既然他怎麼都留不住了,那還不如趁早拉倒了算了,他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狼狽不堪呢?

叔叔說的對,他往後還有幾十年的人生呢,何苦就這麼作繭自縛。

陳妄就是他心頭上的一顆朱砂痣,他挖的時候鮮血淋漓,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痛快,就像是整個人都從沼澤裡掙脫出來了一樣,連呼吸都跟著輕鬆了幾分。

他是真的,在此刻確定自己不再想跟陳妄有什麼關聯了。

他現在屁事不想,隻想搞錢。

“行。”石大哥痛快地答應了,順便暗暗揣測,是不是楚越在陳妄那裡受什麼委屈了,才想辭職。

楚越倒是沒在意這些,他低頭喝了兩口豆漿,突然間手機一顫,他拿起來劃開頁麵,發現是董鵬給他發消息了。

“草,楚哥,你知道我今天碰見誰了嗎?”董鵬的微信。

楚越剛劃開頁麵,董鵬加了第二句:“你表弟,楚鉤,你做夢都想不到他現在在乾嘛!”

楚鉤,也就是小時候總跟陳妄打架的那位,楚恒易的兒子。

楚恒易跑到國外了,他居然還留在A市。

之前楚鉤一直在國外留學來著,他是在國外上的高中,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楚越的手指劃過屏幕,問:“在乾嘛?”

第十一章

董鵬回:“日他奶奶的他在追我妹妹!”

楚越嗤笑一聲。

董鵬的妹妹叫董娟,是個特漂亮的小妹妹,學習好又懂事兒,是董鵬的心尖子眼珠子,天天捧手裡怕摔了含嘴裡怕化了,彆看董鵬吃喝嫖賭啥都乾,他妹妹誰碰一下都不行。

而楚鉤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比董鵬還混帳,比楚越還小一歲,女朋友遍地都是,二十歲的人了,還去糾纏一個高中小妹妹,確實吃相太難看。

“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楚越問。

“就今天。”董鵬回:“這逼崽子藏得可嚴實了,專挑我不在的時候去找我妹妹,他今年大三你知道吧?我妹妹才高二!媽的,他開個跑車去接我妹妹,要不是我小弟看見了告訴我我還不知道呢!我妹眼看著衝擊高考了,要讓他給耽誤了,我非得打斷他一條腿不可。”

楚越的手指摩擦著屏幕,過了片刻,回了一句:“彆打了,保護好你妹妹就是了。”

董鵬那邊“正在輸入”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楚哥,咋了?你忘了他們家人怎麼對你的啦!”

按楚越以前的脾氣,一聽說“楚鉤回來了”,就會立馬開車過來,得活生生把楚鉤撞成個殘廢才算解氣。

這些事兒又怎麼會忘呢?

是,他是不在乎錢,他生來就見夠了錢,哪怕現在已經落魄了,也不太把錢當回事兒,但他在意二叔一家。

哪怕他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珍惜二叔一家,自從父母去世後,他幾乎就是二叔一家帶大的,他將二叔認成自己半個父親,他將自己的家業都交給二叔一家打理,就是因為他相信二叔一家。

他曾經不知道多少次跟二叔說過,如果二叔願意,他會將家產分成兩半,他一半,二叔家一半,但是那時候二叔都摸著他的頭說他想多了,二叔要的不是這點錢。

他現在才知道,他二叔要的是全部。

正因為過去的敬重和珍惜,現在才更痛,更恨。

是那種最開始的時候意識不到的痛,事發的時候隻是不敢置信和悲憤,等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某個瞬間,他會回想起和二叔一家曾經的美好,然後又會想起二叔對他的拋棄和背叛。

難受的不是挨那乾淨利落的一刀,而是在未來的許多年裡,某一個瞬間回想起一些事,再挨上無數刀。

楚越垂著眸,看著那幾個字,最終打過去兩個字:“不值。”

董鵬也知道他踩到了楚越的痛點,他有點後悔,趕忙又扯開話題,說了點彆的,又問楚越需不需要錢。

楚越回了一句“不用”。

他欠的錢,董鵬也給不起,至於他現在的生活自己也能維持,就沒必要拖累董鵬了。

至於他自己,前方坎坷,但隻要努力去做,一定會有出路的。

他放下手機,眺望頭頂上的院天。

天方碧藍,一眼千裡。

——

陳妄是下午兩點時回到小院子的。

他剛才去跟導演對戲,導演說有一部分的宣傳問題需要和他商量,以往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拍板做決定的,可是他現在幾乎全忘了,所以很多事情又問了許久,等他回來的時候,正看見幾個助理在往他的院子裡搬運東西。

“周然?”陳妄走進來,蹙眉往裡一看,就看見周然在指揮他們。

“陳哥。”見陳妄回來了,周然衝他乖巧一笑,一雙眼都笑成了月牙兒:“我跟導演說啦,我搬到西屋來住,咱們倆離得近,還可以一起對戲。”

不知為何,陳妄的心裡一沉。

他環顧四周,想要問一句“楚越呢”,又想周然不一定認識楚越,他就換了個說法:“我這裡有人了,你換個地方。”

他對周然的記憶還停留在兩年之前、他們沒分手的時候,但是看“他”的備忘錄裡,他跟周然已經分手兩年了,分手原因備忘錄裡沒寫,他不記得了,所以他在“失憶醒來”的第一時間就聯係了周然,和周然討論了一下。

他沒把自己失憶的事情跟周然說,而是打著“找尋一件自己遺失的東西”約了周然,周然和他言談之間,他才確定他跟周然真的已經分了手。

而且周然也知道他和彆人在一起了,但不知道那個人是楚越。

說來說去,他們既然已經分手了,再住在一起就不合適了。

而且,按照楚越的脾氣,恐怕會發火吧?

陳妄想到這裡不由的暗“嘖”了一聲,楚越發不發火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也早跟楚越分手了。

“你說那個小場工啊?他搬走啦。”周然笑眯眯的說:“他說他不住這了。”

陳妄一愣:“他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周然搖頭:“他見我來了就搬走了,陳哥,用我把他叫過來嗎?”

“不用。”陳妄下意識拒絕。

恰好這時,屋裡的助理又跑出來,大聲說:“周然,西屋的玻璃是壞的,住不了人。”

周然微微揚眉,隨即看向陳妄:“住不了人...”

那陳妄和楚越是怎麼住的?

陳妄也想到了這裡,他眉頭微蹙,不知為何竟然顯得有點窘迫,他的手指捏在一起,低咳了一聲,說道:“我現在去找場工換一塊玻璃,你們繼續收拾西屋吧。”

說完,陳妄轉頭就直奔向了導演的院子裡。

——

周然站在原地沒動,臉上依舊帶著乖巧的笑容,直到陳妄的身影都走遠了,他才回過頭來,看向門口站著的助理。

“西屋裡麵,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嗎?”周然臉上的笑容已經一點都看不見了,眼皮微斂著,聲音裡夾雜著幾分寒氣。

助理鄭重的點頭:“沒有,但是我剛才看了東屋,裡麵有兩個被褥。”

周然重重的咬了咬牙。

他就知道!

陳妄最開始對那個小場工的態度就不對,他跟陳妄早先好了一段時間,對陳妄的脾氣了如指掌,陳妄才不是那種對彆人發善心的人,怎麼可能允許一個場工跟他住在一起?

還有那個小場工臨走之前的眼神,周然看的清清楚楚。

周然煩躁的踢開了腳下的石子,平日裡一張乖巧的臉蛋上帶著滿滿的怒意。

他這幾年過的十分不容易,和陳妄分手之後,他依舊在圈裡不溫不火,陳妄卻一飛衝天。

自打陳妄火了之後,他幾次三番想要跟陳妄聯係,但是都被陳妄給擋回去了,他本以為陳妄以後再也不會和自己有牽扯了,但是前段時間,陳妄突然約他出來,跟他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又打聽了一下他的現在。

這場飯局來得莫名其妙,但隱約間又有一點奇怪的試探意味,當時周然還問陳妄能不能給他推一個導演的名片,陳妄立刻就推了,十分大方。

周然以為陳妄可能又想和他和好了,所以他仔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幾年捧著陳妄的金主好像倒了,陳妄現在又是個自由身了。

但是偏偏,陳妄過那天之後再也沒聯係他。

周然等不及,正好陳妄這部劇的男二出了事兒,周然立刻調動自己所有的資源過來了。

拍不拍戲無所謂,隻要能重新回到陳妄的身邊,難道他還怕沒有資源嗎?

周然越想,越覺得必須把那個小場工給扼殺在萌芽裡,他決不能讓那個小場工再回到陳妄的視線裡。

他想了想,給了助理一個眼色,把助理招過來,在助理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

從自己院裡出來,陳妄沒有去找導演,而是去找了場工。

劇組裡這些道具壞了、居住場地不合適之類的事兒都是找場工來解決的,特彆是這種深山老林裡,場工都是一人頂好幾個人用,修玻璃這種事兒小事一樁。

以前楚越在的時候,陳妄總是若有若無的避開這個事兒,現在周然來了,陳妄反倒瞬間就想到了石場工。

他們場工裡有個負責人,姓石,之前把楚越送進陳妄院子裡的就是他,他主管所有的工人,在工人組裡頗有威望。

陳妄蹙眉走到村子裡的時候,就看見石場工和楚越倆人並排走,楚越一眼就跟陳妄對上眼了,倆人步伐都是一頓。

陳妄想問問楚越為什麼突然搬出去,楚越可不是那種會退讓的人,但又覺得他問這些會讓楚越誤會,萬一楚越誤以為他在挽留怎麼辦?

陳妄就猶豫了這麼幾秒鐘,在原地站定,心想,乾脆等楚越來問好了。

反正楚越這樣的脾氣,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和其他人睡到一個院子裡去的。

然後,他就看見楚越偏過視線,垂著眼眸,麵無表情的從他身旁走過了。

陳妄:嗯???

陳妄不敢置信的看著楚越離開的背影,大概是因為太過震驚,他整個人都跟著木住了,就那樣傻愣著看著楚越離開。

以往楚越看見他,就算是避開,但是也會偷看他,有機會就會來跟著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楚越這樣。

難道是因為周然住進來的事情生氣了嗎?

陳妄腦袋裡轉了一圈,薄唇緊抿的垂下眼眸來,他想,楚越跟他早就沒關係了,他管楚越生不生氣做什麼?

陳妄想是這麼想,但是他的鞋卻並不聽話,他就一直那樣站著,直到楚越人都看不見了,他才蹙眉去找了場工,找完場工後,陳妄又去找了導演。

“噢,你說場地啊?有啊,男二不是搬走了嗎?啊,你說周然要住到你那裡去?”導演正端著一碗飯吃著呢,模糊不清的回:“是看你房子大嗎?嗨呀,這幫小明星就願意出這些風頭,你等著,我現在去說說那個小明星。”

“不用了。”陳妄捏了捏眉心,隱約間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周然想和他住,就把楚越趕了出去,楚越生他的氣,也就不理他了。

他倒不是非要和楚越住,隻是周然不經過他的允許,直接就住進來,還趕走了楚越,讓他覺得有些冒犯。

這要是換個人,他早就直接趕出去了,但到底是周然,他的記憶裡還對周然有點音容痕跡,不想做的那麼絕。

陳妄眉頭稍蹙了片刻,回了一句“算了”。

“我搬到男二的院子裡住吧。”陳妄這麼說:“反正程遠也走了——對了,昨天晚上怎麼回事?”

陳妄本來不是八卦的人,但是這件事牽扯到楚越,還有新來的周然,他還是想問問。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楚越為什麼會跑到程遠那裡去睡。

“程遠啊,燒糊塗了,人家經紀公司急了,覺得我們劇組虐待他,就把人帶走了。”導演一臉愁容,說:“是咱們理虧,道具的事兒確實是我沒弄好,所以我也沒強留。”

末了,導演歎了口氣,說:“幸好那個小場工昨天晚上跟程遠一起睡的啊。”

哪怕陳妄已經沒有了這幾年在圈裡的記憶,他也瞬間領悟了導演是什麼意思。

雖然他不想打聽這些,但也是能聽到風聲的,劇組裡的女二和女一有矛盾,女二似乎動了道具,導致女一和程遠一起落水。

要不是楚越在,昨晚上程遠真有可能燒出意外。

陳妄暗暗蹙眉,心裡突然也有些堵得慌。

楚越總是這樣粗心大意,他怎麼能跟彆的人睡在一起呢?

“對了,我聽周然說,你們倆之前關係很好?”導演回頭補了一句:“你沒事兒幫周然對對戲,他剛來,又要趕進度,需要有人帶。”

雖然陳妄性子清冷,又不善人際關係,但是演技確實不錯,帶周然沒什麼問題。

陳妄垂眸,“嗯”了一聲,然後轉頭出了院門。

他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男二之前空下來的院子,然後讓之前跟著他的小助理回他的院子取了東西。

小助理回到陳妄院子裡的時候,還看見周然在搬東西,見他來了就直奔陳妄的屋子裡進,周然就問他:“你是誰的助理?”

“我是陳哥的助理。”小助理畢恭畢敬的說:“陳哥讓我回來取東西。”

周然臉上的笑容一頓。

“取東西?”他把這幾個字輕聲念了一遍,像是有點沒聽懂似得,又問:“取什麼東西?”

小助理謹慎有餘,聰慧不足,他從周然的臉上察覺出了些許不對,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陳哥說了,要搬到對麵的小院裡去住,讓我幫他把東西取出來。”

話都說出來了,小助理隱約間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這裡是陳妄的地方,周然卻搬進來了,然後陳妄要搬走。

他好像察覺到了兩位演員之間的“暗潮洶湧”,但因為不知道他們倆之間究竟有什麼矛盾,所以小助理很緊張。

特彆是在周然臉色一下子沉下來之後。

小助理都不敢抬頭。

他趕忙溜到陳妄的東屋裡,抱著被褥跑了,他跑出院兒的時候,還聽見周然問他:“陳妄叫你來的時候,有沒有讓你跟我說什麼?”

小助理想了想,心說壓根沒有啊!陳妄提都沒提周然,但他也不敢直接這麼說,猶豫了一下,他試探性的回:“陳哥說了,這院子大,你想住讓給你住,他住小的就行。”

小助理話音才落,就見周然一腳蹬在了院子口的木門上。

木門破舊,被蹬的“砰”的一下撞在牆上,把小助理嚇得抱著被子就跑,一路都不敢回頭。

他明明都說的很謙卑了啊!

這些小明星脾氣都太大了吧!

一路回了陳妄的新院子裡,小助理想跟陳妄抱怨一下,但看陳妄神色有點焦躁,他就憋回去了。

陳妄平時看起來態度冷清,好似什麼都不在意,但今天從他見到陳妄開始,陳妄的眉頭就是緊鎖著的。

小助理心想,難道是因為被周然搶了住的地方嗎?

而此時,周然的心情也十分不好。

他自己坐在東屋的炕上,翻著手裡的手機。

他的手機上都是自己和陳妄的老照片,算來算去,已經是四年多前了。

四年前,陳妄還隻是一個項目研究人員,好像是醫生,又好像不是,他到醫學院拍戲取景,跟陳妄在醫學院撞上,倆人談了一場戀愛。

後來,陳妄工作出事兒,辭了工作,情緒很低落,然後陪他去試鏡。

再然後,他碰見了一個給他砸錢的大老板,就跟陳妄說了分手——這是周然最後悔的事兒。

他以前剛進圈子,碰見個給他砸錢的就沉浸進去了,沒想到對方隻是捧了他兩年,轉頭就把他甩了。

但他的前男友,卻出了道,然後一飛衝天了。

周然一直都很後悔,如果他當初沒有跟陳妄分開,他現在應該也不會是這個光景吧?

他已經知道錯了,很想再重來一次,重新和陳妄在一起,但是——陳妄現在根本看不上他。

周然心裡頭有些憋悶,但是也知道這事兒其實是他自己做的不地道,怪不了人家,隻是心裡難免不舍。

他跟陳妄在一起整整一個學期呢,陳妄就算是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也該對他寬容一點吧?

周然又忍不住想到了今天他看見的那個小場工。

彆人他不知道,但周然太清楚陳妄喜歡什麼樣的人了。

沒腦子沒關係,不做壞事兒就行,依賴人,會撒嬌,外加長相可愛,夠聽話。

這幾點,那個小場工都占了。

他沒來之前,小場工跟陳妄可是住在一間房裡的。

一想到此,周然心裡頭就不是滋味兒起來了,他在炕上坐了一會兒,終於等到助理回來,趕忙開口問:“打聽出來了沒有?”

“打聽出來了。”助理急匆匆的跑回來,身上裹著寒氣,吸著鼻子說:“就是個小幫工,一個老場工帶著的,據說是家裡欠了債,所以沒繼續讀書,高考下來之後就來打工了。”

周然心裡頭舒坦了不少。

也就是說,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小場工。

“知道了。”周然盤算半響,揮揮手,示意助理出去。

助理轉頭就走,出門的瞬間,又聽周然問:“他現在住哪兒?”

“住場工的房裡。”助理回:“也是這樣的院兒,不過他們是一群人一起住一張炕。”

畢竟場工人數多。

周然臉上露出幾分嫌惡,他本想今天晚上過去看看的,助理這麼一說他就不想去了,那麼多人臭烘烘的,他就又倒下了,準備明天再見。

而此時的楚越,正在套被褥。

他以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出門要帶仨保姆的大少爺,是真沒套過被褥,笨手笨腳的,給自己套出一身汗來,等他套完了,大家也都洗漱完準備睡覺了。

楚越的位置是大家臨時騰出來的,一個大炕上鋪了六個床鋪,大家都擠擠挨挨的睡覺,楚越剛鋪好床,就見大家都挨個兒爬上床,石大哥還催他:“鋪個床磨磨唧唧的,快去洗漱,天兒這麼冷,早點上炕睡覺,明天還要起早。”

楚越就摸著黑用冷水匆匆洗漱,然後爬上了他的床褥。

深山的冬天有多冷,這老炕就燒的有多熱,被褥都被熱氣蒸的滾燙,人一躺進去從頭到腳的毛孔都被熱的打開了,舒坦的很。

楚越在被窩裡滾了一圈,聽著一張炕上的場工們嘮嗑,悄悄的從枕頭底下拿出了手機,打開後將所有APP都刷了一個遍,盯著微信沉默片刻,又塞了枕頭底下。

沒什麼好看的。

楚越在心裡默念,既然都打定主意不再聯係了,那他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一念至此,楚越心裡莫名的輕鬆了些,像是壓在身上的石頭一下子掉了下去,他連呼吸都快活了些。

楚越突然又從枕頭下拿出了手機。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片刻,然後點開微信,狠狠地拖出了陳妄的微信號,點了刪除。

次日,清晨。

楚越一大早跟著石大哥起來去乾活兒了。

以前他一直懶散度日,遊戲火鍋,時間總是一大把,但多數時候都很無趣,看什麼都百無聊賴,他一直以為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但等他上了班,每天開始腳打後腦勺的忙起來,才知道原來人生還有另一種寫法。

從早上開始,他們就沒停下來過。

石大哥有心教楚越,所以乾什麼都帶著他,從一個小物件開始講起,從怎麼搬這個物件,再到這個物件是做什麼用的,全都講一遍。

講到最後,沒什麼可講的了,還會跟楚越說兩句八卦,比如組裡的誰和誰在偷偷談戀愛,誰和誰因為什麼事兒爭吵過,說來說去雖然都是一地雞毛,但也頗為有趣。

石大哥和他點明之後,他多少也留心了些,偶爾還會見到那對小情侶悄咪咪的相視一笑,偷偷聚在一起說點話,每當這個時候楚越就覺得格外有意思,有一種旁觀了彆人的人生的感覺,像是看電影似得。

隱約間楚越像是明白了為什麼大家生活的都很辛苦,但是又都很快活了。

就算是苦,也能從中品出一點甜。

“楚越,來搬東西。”遠處,石大哥突然喊了一嗓子。

楚越連忙跟上。

“麻煩大家幫我們周然搬到拍攝現場了。”說話的是個助理,笑的很溫和。

楚越走過去的時候並知道是周然,他心裡有點後悔,但人已經來了,隻能搬。

走近了他才看見,周然的東西是一個厚重的實木躺椅和一個電熱風,石大哥和另外一個人倆人一起搬著躺椅,楚越就去捧起了電熱風。

電熱風不重,就是個類似於電風扇的東西,但是它一插上電,往出哄的是熱風,楚越抱著電熱風,比搬著躺椅的石大哥走的快很多,他又一心想要避開周然,所以走的很快。

結果他才走起來沒兩步,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等一等!”

楚越一回頭,正看見周然站在不遠處,指著一個放在門口的暖水壺說:“你把這個也一起搬過去吧。”

楚越垂著眉眼,沒去看周然,而是努力的拿左手和臂彎抗住電熱風,又用右手提起了暖水壺。

他右手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隻是痂還沒掉,所以還裹著紗布,但也不是不能受力,楚越從來不是嬌氣的人,忍一忍也就提起來水壺了。

隻是手裡提了東西,為了維持平衡,還要看路,他也就走不快了。

他走起來的時候,周然很自然的跟在他旁邊,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瞥了他兩眼。

今天的周然穿著一身精致的古裝長袍,外麵披著一層大氅,精致到頭發絲兒,連眉毛上都是用細筆一根一根勾畫出來的,外頭陽光一照,他的賣相幾乎都能拿出去直接拍定妝照,一發微博能引來無數粉絲們嗷嗷叫。

而反觀楚越,身上穿著一身破舊的軍大衣棉襖,腳底下踩著一雙厚靴子,左手一個電風扇右手一個熱水壺,早上估計隻是用涼水抹了一把臉,被冷風一吹,嘴唇都要起皮了。

周然自認為從賣相上看碾壓楚越,一開口時就帶出了滿滿的優越感,昂著下巴問:“你當場工多久了?”

楚越蹙眉調整了一下拿壺的姿勢,他手上提著東西,阻礙視線,走路頗為費勁,也沒想太多,隨口回:“沒兩天。”

“噢,我聽人家說,你是高考沒考好,然後來打工的?”周然又說。

這還真不是,楚越當時說的是家裡欠錢不想讀書出來打工的,隻不過他看著顯小,所以彆人自動把他劃分到了高考失利的範疇上,畢竟每年都有很多學生高考失敗不念書,直接出去打工的。

楚越不太想多解釋關於他自己的事,囫圇的應了一聲,微微加快了步伐。

誰料周然就跟在他旁邊,寸步不落,偶爾還會問他家裡是哪兒的,還剩下幾口人,處處踩楚越的痛點,楚越擰著眉,冷著眼,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周然卻並沒有察覺到楚越的排斥,因為他遠遠地看見了陳妄。

陳妄還是穿著男主常年穿著的白色長袍,頭頂一塊方玉,此時正手中持劍,遠遠地站在拍攝場地的邊緣,蹙眉遠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