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子突地一片空白,我掉進了一片深淵,不斷下墜,一直下墜,無休無止,沒有儘頭,我一直在尖叫,叫的嗓子發疼。我覺得我會一直往下掉,往下掉,然後黑暗又會向我鋪天蓋地的襲來......
腳上的一陣扯拽把我拉回神,我倒掛在空中不動了,我終於有了存在感,但這種存在感十分微弱,就像寒風呼嘯的冬日下的一根火柴之焰,隨時隨地會灰飛煙滅。
我不知跳了多深的距離,向上看是無邊的崖,向下看是無底的淵,我無路可走,就那麼懸掛著,我感覺我的腦漿快吐出來了,可是我除了等待彆無他法,等待著有人把我救上去。
久久我才回了神,聽著那塢在我身邊不住的叫喊,身子不停的蕩來蕩去,我卻隻保持著被動的體位,動也不想動一下。
我知道,那塢現在多巴胺、腎上腺素暴漲,興奮的根本停不下來,她喜歡刺激,喜歡挑戰,越刺激越喜歡,我曾經陪她去潛過水,跳過傘,騎過馬,溜過冰,爬過雪山。
我不愛這些極限運動,我惜命,可就衝著那塢來大姨媽陪我喝冰啤酒的份上,我得陪著,舍命陪君子的陪著。
那塢是小資家庭出身,父親做著不小的生意,母親也是大家閨秀,門當戶對,不過卻是商業聯姻的犧牲產物,兩人在外麵都有自己的情人,好在兩人在發展自己婚外情的同時,骨子裡卻很疼愛那塢,因為他們始終覺得虧欠了那塢,他們能給那塢一個親切的爸爸,能給那塢一個親切的媽媽,隻是這些親切的人,不能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親切的生活,那塢愛爸爸,那塢也愛媽媽,隻是這兩個和她有情感糾葛的人,他們的感情卻永遠交彙不到一起。所以他們一直想方設法的在金錢上彌補那塢,直到那塢成年後,兩人才和平離婚,分彆又重組了自己的家庭。
這也是鑄造那塢誇張性格的原因,她有大大咧咧,直爽,豪邁,驕傲的本錢,也有供她揮霍一切的條件。
乍一看她玩世不恭,揮霍青春,但她翻滾情海不是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我眼裡的她,對待每一段感情都很認真,隻管付出不計回報,從不腳踏兩條船,她想找到許她歡顏,陪她蒼老的人,然後向她父母證明:“看,這個世界除了名利還是有情感的,愛情一直都在!”
“刺激吧。”
是個陳述句而不是感歎句。
那塢和我說話時,不知什麼時候我已被拖了上來,我躺在地麵上大口大口的吸氣,補充嚴重不足的氧分子。
呼!回到地麵的感覺真好!
我還沒有完全緩過勁,那塢就動手解著我身上的安全繩索,然後重新上裝備,我被她拖到了攀岩腳底,抬頭向上一瞧,心悸不止,真的好高,有二三十米吧,那塢今天是要將我往死裡整是吧,我招誰惹誰了我?
“老規矩,輸的人請一個星期飯!”那塢說完就開始往上爬。
我看著她那靈巧若猴的軀體隻能搖搖頭,嗯,我請!我連掙紮都懶。
忽的丫的又補上一句:“每頓要大魚大肉,魚翅燕窩,海參鮑肚。”
媽蛋,不帶這樣的!
就我這起早貪黑……好吧,起得也沒那麼早,關門天也還沒那麼黑……
我更正,就我這辛辛苦苦賣花得來的微薄票子,照她這種吃法,一個星期撐不到頭就能見底。
我要打腫臉裝胖子嗎?
還是不了吧……
我攀住一個假岩,使勁往上掙紮,沒幾分鐘的功夫,那塢就和我拉開了一大段距離,我眼睛左顧右盼的尋著石頭,腳不停在找著支點,若能給我一個支點,我不想翹起地球,也不想征服世界,我不貪心,真的不貪心,我隻要能把眼前這關安然度過就行。
好在我不胖,甚至偏瘦,個子相較一般女性也挺高,隻要找到了石頭,便能很好的控製長手和長腳的距離,如此下去,我很有可能不折財喔。
一切都在穩步推進中,但卻輸給了體力,爬到一半,我就已經累到不行,除了那一絲喘氣的力氣,再也使不上彆的勁,我就那麼貼在牆上,不上不下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休息一會兒吧,先儲存點體力再說……
媽的,那塢上輩子是不是吃多了大力丸,或是大力水手的輪回,總是有層出不窮的招數來為難我。
我放棄了,我實在是沒有精力了,愛咋咋地吧。
思想放鬆,左腳也在跟進時一腳踩滑,我心慌的抓緊凸出的假石頭,但手臂的力量支撐不住身體的重力,我懸在半空有往下掉的趨勢,那塢見我的狼狽相轉向下跳,我還是沒撐到那塢到我的位置就四平八仰的摔下去了。
這次慘了,就算大難不死,也足夠我上醫院躺一段時間了,早上真應該買塊墓地的,這回或許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我很高興我現在還有心思自娛自樂,儘管身子一直向下墜落,我卻已經不想再動再掙紮了。
這些日子來,我太累了,身心俱疲,或許就這樣摔下去,狠狠地摔下去,我就能得到解脫。
破罐子破摔吧,每年空中高樓意外身亡的人不計其數,雖然我這樣加入行列有些濫竽充數,但總比說我是自殺要好聽的多,我已經抱著摔死的準備。
預想中的疼痛卻一直沒有到來,還是說人在摔死在地麵的那一瞬間痛覺已經消失?
“彆裝死,把眼睛睜開。”
有人在我耳旁說話,聲音冰冷而焦躁,怎麼回事,現代醫學表明,人瀕死時最後消失的感官知覺是聽覺,我不是死了麼,為什麼還可以聽見聲音?還是說我還沒有死透?
不,彆那麼殘忍,我無家可依,難道連閻王也不想收留我麼?
“把眼睛睜開!”
不......
到底是誰在說話?
他憑什麼命令我?
我無濟於事的閉緊眼睛就是不睜開,好像這樣就可以安慰自己,我已經解脫了。
“眼睛睜開,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你的睫毛一直在動。”
到底是誰!難道他不知道,打擾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很罪惡麼?
無奈之餘,我隻能睜開眼睛,意料之外卻看到兩隻責備又淩厲的眼睛,我被震住了。
回神後我滿腦子卻隻有另一個疑問:司肀為什麼也在這裡?
他的一隻手臂緊勒著我的腰,另一隻手臂抓著繩索往下跳,整張臉無比凝重,卻不理我。
當我和他安全著陸時,有兩記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沒事吧?”
一個是那塢的,另一個聲音也是一個女人,素未謀麵的女人,我口中的沒事還掩在嗓子就聽司肀溫柔的說:“沒事了,走吧。”
女子溫婉點頭:“好。”
我一時間有些晃神。
司肀輕柔的語氣,嗬護的眼神,都是我從未觸及過的,畢竟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多,或許這才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