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2.不舍得他4(1 / 2)

人類獲得了多大的歡樂,就得承受多少相應的痛苦,上帝永遠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禍福相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那塢的電話吵醒的,她打電話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全亮:“寧原進醫院了……他咯血……遍地都是……”

她的聲音慌亂無主,語無倫次,應該是哭過了。

我向她要了醫院地址,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趕。

那塢坐在椅子上,肩一聳一落,她一看到我,就撲到我身上,泣不成聲。

寧原還在做檢查。

結果醫生下了病危通知:“肺癌,鱗細胞已經癌變……”

“胡說,他昨天還好好的和我結婚,今天怎麼就快死了,我要告你危言聳聽,你就等著吃官司吧,庸醫!”那塢又踢又踹,恨不得一腳踢死那個醫生。

醫生被那塢的那句庸醫氣的臉色發青,他上了年紀,嚴肅的表情讓人覺得威嚴,他厲聲道:“我理解你的口無遮攔是因為緊張病人,有問題我們一起解決問題,我把我主任的牌子壓在這裡,醫者父母心,沒有哪個醫生希望自己有誤診的經曆。”

我抱住那塢,老主任也算脾性和善,我連聲道歉:“抱歉,她主要是太激動了,金主任,病人現在是什麼情況?”

老主任說:“家屬要有心理準備,接下來的治療十分考驗,你們需要有良好的心態和持久的毅力,然後聽醫生的話,好好配合。”

“他……還有多少……時間?”那塢喉嚨哽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多則數年,少則數月,彆忙著倒下,接下來你們會很忙,忙的沒時間難過,醫學會創造奇跡,醫學往往也無能為力,病人後期會比較痛苦,目前先藥物治療化療,如果癌細胞轉移…是最壞的打算,現在先辦理住院吧。”

老主任醫師走了,那塢哭得不成樣子,我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她最後急火攻心昏倒在走廊上,我手忙腳亂地呼救。

護士小姐姐幫我把那塢安置在一個應急的病床上,隻能請她幫忙盯著幾分鐘。我辦理好入院手續回來,那塢在床上,時不時抽泣一下,我看著她驚慌失色的臉,說不出半句話。

她和寧原今天原本是要去玻利維亞烏尤尼鹽湖度蜜月的,卻雙雙被疾病打倒,我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醒來就可以拋諸腦後,可不管我怎麼否認怎麼欺騙,它就是發生了。我不知道寧原未來知道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那塢會怎麼樣。

不出所料,寧原知道後的第一件事是急著和那塢離婚,他決絕的說:“我這輩子做過最草率的決定就是開始了這場愚蠢的婚姻。”

那塢當時臉都白了,失魂落魄。

愚蠢的婚姻麼?那塢不止一次的問我,也不止一次的苦中作樂:“我很差勁是不是,差勁得他不要我陪他,其實寧原不知道,我陪的起的,隻要是他,我赴湯蹈火也會做到的。”

那塢是一個堅持的人,不管寧原如何惡語相向冷臉相對,那塢寧死不屈,離婚最後無疾而終。

寧原的治療開始了,每個月一次的化療,化療前還像個正常人,化療後連個正常病人都不如,兩次化療下來,寧原整個人消瘦了一圈,臉色蒼白的很,皮膚乾燥滲出許多小紅點,頭發一天一天脫落,眼睛漸漸看不清楚,有時走路都會撞到人,血還是會吐,有時會突然喘不上氣。

那塢擔心得要死,她私下找值班醫生聊過,醫生說:“咯血,喘鳴,胸悶氣短,咳嗽,體重下降都是正常的,化療藥物的副作用很大,壓迫眼球損傷視神經會導致視力下降,刺激消化道會導致惡心嘔吐頭昏,骨髓抑製會導致血功不良,病人目前血小板比值低下,皮膚出血點就是反應,激素調節失調會引起脫發,也有病人表現為長毛,肥胖,第二性征明顯,這些都是正常的。”

若不是我攔著,那塢又要和值班醫生打架了,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哽咽:“人都這樣了,還能叫正常嗎?如果這都叫正常,那你告訴我什麼才叫不正常?彆和我拽些理論的東西,如果我懂我就不會找你們幫忙,你就和我說怎麼才能解決就行。”

值班醫生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還是理直氣壯的說:“治病得有一個過程,急也是急不來的,先回去等著吧。”

出了醫生辦公室,那塢絕望的問我:“言小情,你說寧原會不會死?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該怎麼辦?我恨死自己了,我為什麼那麼沒用,我一點也幫不了寧原,如果我早知道有這麼一日,我大學一定不會渾噩選擇輕鬆的專業。”

再堅強的女人,也有無法承受無法克服的痛苦,那是軟肋,而那塢的軟肋,是寧原。

那塢抹掉眼淚回到病房,她強撐的笑容被寧原的一句話輕易摧毀:“我放棄了。”

“寧原……”

“你聽我說完,我現在的堅持隻是在控製癌細胞擴散,不停的藥物作用,我的癌細胞沒有毀滅,而正常細胞卻一個一個的變得不正常,直到有一天,我全身上下隻剩下一堆腐爛的細胞。”

那塢背過身嗚咽,很久,她終於能發出正常的聲音,用剛才醫生說服不了她的話說服寧原:“寧原,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目前病情控製得很好,隻要我們堅持,一切都會過去的。”

寧原平靜的說:“你相信奇跡麼?在結婚之前我也相信,相信紙牌上的紅心就該變成四葉草,相信胡桃匣子裡的戒指能一秒消失套在你手上,我甚至相信,我們能相伴終老,可生活告訴我們,我們都不是劉謙,我們有幸相遇,卻無幸白頭。早晨起床,一杯咖啡,然後工作,這是你原本的軌跡。”

那塢顫抖著身子:“寧原,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寧原笑了:“回到你正常的生活去吧,生機的,活力的,激情的……原本三個月前的那一晚就該結束的,卻錯誤的持續到現在,韶華易逝,紅顏易老,在厭倦彼此之前,我們不妨各自安好。”

那塢的手指握成拳頭,她的神情悲痛欲絕:“除了離婚,除了離開,我都依你,曉之以情動之以禮在你和我簽訂下愛情契約的那一刻就已經失效了,無論你做什麼,說什麼,我都不會動搖,除非我死……”

“那麼我死你會成全我嗎?”寧原鏗鏘有力的話語讓那塢臉上本就少的血色瞬間全失。

“不會!如果你敢死,我保證我會立馬纏上去,讓你永世擺脫不掉我……休息吧,我去給你買飯。”那塢在眼淚奪眶而出前跑出病房。

一室安靜,寧原在苦笑,他四處看了看,似是在找什麼,突然他開口:“言情,我知道你在,我沒求過你什麼,但我現在懇求你,把她帶離我身邊,幫我照顧好她,她很精明,她也很睿智,但她不會照顧自己,我曾經以為我能守她一世,護她安穩,我妄想過用一百種方法愛她,讓她幸福不孤單,時光若肯回回頭,我一定會趕在她前麵,找到她,以彌補我們缺失在對方生命裡的時光。可是現在我連最簡單的快樂也給不了她,反倒拖累她,傷她,並非我願,但我更不願她看著我死去,然後悲痛欲絕。這輩子,我隻能負了她了。”

我看著寧原哀求的神情,我也知道他想讓那塢活得很好,我差一點就答應了他,可是,我突然想起那塢的話:寧原是我活得更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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