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細如牛毛的雨絲飄飄灑灑地落下。
有雨之星月,絕水之烈火。
稀疏的星點盤在那抹弦月下,在雨幕中變得更加朦朧,而衝天的火光依舊灼熱,鼓吹著自身的喧囂。
蹬蹬蹬,蹬蹬蹬。
“火!好大的火!”
“快逃啊!好大的火!”
空氣溷入木灰,變得刺鼻。
城中街道上人流在往北邊湧動,哭聲,喊聲,不絕於耳。
按理來講,作為貨棧集眾地,必然會設有大量盛水的太平缸,以防走水可不知為何這次大火十分詭異光用水撲沙堵,竟然收效甚微。
反而使得火勢越來越大,逼得那片火區的百姓開始四處逃竄。
同樣,也有不少軍士抬著唧筒,水龍,逆著人群而行,大聲叫嚷讓開讓開。
人群之中,林末撐著紅傘,退至一邊,等這些救火兵丁先行。
像他一般的人有很多。
但不同的是,大多數普通人臉上都是驚恐,懼怕,都是茫然和無助。多是隨波逐流著往外奔跑。
這些人裡有白日熱情吆喝著自身商品的小販,有流連香粉店首飾店的婦人小姐,也有有點功夫在身處於中產階級的武人老爺。
隻是昨日花開滿樹紅,今朝花落滿枝空。
僅僅一夜時間不到在這無情的大火中,在這陰謀的算計裡,無論是窮人抑或富人,都變得一樣,都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渺小而脆弱。
天災人禍,亂世草芥,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儘致。
而越是這樣,便越意味著這一次的鍋有多大。
果然世事如網,即使是他,也不能徹底脫離。
輕聲歎息。
林末傘抬了抬,看了眼前方的道路,加速走向感知中的地點。
位置在南城區,比較僻遠的區域。
連地麵都坑坑窪窪,積有腐臭的泥水,屬於待拆遷區。
為叁教九流之人溷跡之處。
這倒也符合黑佛教之人隱藏的特性。
畢竟對方如若真有壞心思,此刻事成後那麼便一定會隱藏蹤跡,甚至於遠離四通。
以造成一個僵局,破局點隻在於他的僵局。
到時候這盆臟水他不受也得受。
算是徹頭徹尾的陽謀了。
林末速度越來越快。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道紅色的幽靈在街上遊過。
很快,便又走出了一條街道。
來到算是四通外街的一條名為煙通巷的地方。
這裡店鋪主營一些舊書古玩,以及暗娼的生意,以滿足一些窮酸讀書人紅袖添香的夢想。
因此到了夜晚,這裡不少店鋪會隙出一條縫,擺著一張椅子,同時鶯鶯燕燕的聲音傳出。
隻是今夜不知為何,商鋪門窗儘皆緊閉。
林末低斂著眉眼,不以為意,端著傘,猶如一個普通的路人。
“林會長。”忽然,前麵巷道拐角處陰影中,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出現。
噠噠噠。
腳步聲響起。
六七道穿著銀色甲衣的魁梧軍士,四散著從前後陰影中走出。
披銀甲,執銀刃,周勝軍銀軍。
任一個光憑氣血程度都有半步宗師層次,身上還隱隱有著某種聯係,氣息極為接近。
而比起這些人實力,更令人心悸的則是對方這身衣服。
在四通郡中,能指使周勝銀軍者,隻有那兩位。類似於如其親臨。
“各位有事?”林末傘麵微斜,抬起頭,在對方甲衣上停留了一瞬。
“對不住了林會長,這次北城大火牽扯重大,您暫時不允許離開。”為首之人語氣嚴肅,對著林末沉聲道。
“不允許離開?可有朝廷軍主級調查令?”林末輕聲問道。
靈台,千山兩宗與朝廷合作頗多,前者寺廟高僧,後者山上道修,在朝廷都有閒職,像清涼寺對應的閒職,單論級彆便是軍主。
想要調遣問事,必須要有相應級彆的調令。
“這暫時沒有“領頭之人一窒,立即解釋道,“今夜情況特殊,這次行動為普凡軍主口頭密令,一應文件待會都會”
話音未落,領頭之人便見林末重新垂下紅傘,
“好了,就這樣吧,等具體文件下來再說,當然,我不會離開四通的。”
言罷便繼續往前行走。
領頭之人一怔,臉色變化,想要出手阻攔,但又似害怕,身子在搖晃。
“你們先回去!”
突然一側,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不遠處,一道黑影驟然出現,其身穿精致甲衣,麵容粗獷,身材魁梧,發束道冠,氣質如流水,縹緲恍然。
原本正舉棋不定的銀軍見到來人,頓時如蒙大赦,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不多時消失於黑暗中。
道將回過頭,看著林末兩手合十,行了個道禮:
“靈台宗正一一脈蝶夢見過清涼師兄!”
“正一蝶夢”林末打量著來人,鼻尖微動,嗅了嗅對方身上的氣息進行確認。
最終得到印證。
他早聽聞四通郡朝廷中有一高層,出身靈台宗,為第一次甲類選調調至此處任職,隨後群聚了不少同脈師兄弟,應該便是此人。
正一一脈,能調職郡府,這身裝扮,實力最少也是宗師之上
“我知曉你,所以師弟此番,也是來阻我?”林末神色不變,看著眼前之人。
正一一脈與靈台一脈關係雖不像與慈航一脈嚴峻,但隻能算一般,對方若想以同宗身份阻礙他,他隻能說抱歉了。
當然,其還是有優待,至少不會被打死。
誰料蝶夢聽後,直接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蝶夢此時非為阻師兄,反而是勸師兄儘早離去,直接回宗,這次大火,不論其他損失,單看傷亡便影響了數萬人,如此大禍,難以想象,
為免後續事件發酵,引人借題發揮,牽連宗門,師兄”他看向林末。
“師兄最好立即回山。”再次作揖。
林末聞言眼睛微眯,卻是笑了笑,越過對方,繼續朝遠處走去。
月光伴著雨絲落在紅傘之上,顏色更為妖異。
“清涼師兄,你該醒悟,這一次,你敗了!”蝶夢回過頭,看著遠處的身影,皺眉沉聲道。
“敗了?”林末腳步稍緩,
“我隻知道敗者食塵,敗者當死,所以我出道至今,還未曾敗過一次!”
他不再說話,繼續行走,
“真若有人想讓我敗,那便讓我看看誰先食塵,誰又當死!”
蝶夢立在原地,一時間怔住。
他好像懂了林末的想法,這一次不管是否真是誣陷,隻要最後將指使者找到,並打死,便能洗刷所有的嫌疑。
這也是最快速的破局之法。
但是
世上很多事都是一體兩麵,最快速的同時,必然也是最難。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掙紮之色,林末雖是同宗他脈弟子,但終歸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