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應清雅眼神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立馬站起身,麵容含煞,指著上首位的馬元德,寒聲叱道。
馬元德放下手中的茶盞,視線落在對方有些熟悉,但更多陌生的臉上。
“不知印夫人所言為何?”他消去心中的雜念,正色道。
“印夫人,好啊,馬元德,你以前可是叫我小師妹的!變得也是快!”應清雅麵露譏諷色。
“我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來了!問我什麼意思,你真的決心不跟我回去了?”她問道。
馬元德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頭。
“我原以為你是個好人,還因之前之事,對你有些愧疚,看來很是我多想了。”應清雅恨聲道。
馬元德依舊沒有說話,隻是端起茶盞的手,抖了一抖。
“印夫人,現在說這些,其實毫無意義,至於好人?我馬元德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是的,你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應清雅謔地一下站起了身。
“若是沒有我爹,你早就橫死街頭,被一卷草席裹著,不知丟哪去了,
若是沒有我爹,你會有現在這身本事?
現在好了,翅膀硬了,當了彆人的狗腿子了,所以一點恩情都不顧,你真的是個白眼狼!我爹就該當年看著你死,你這個泥腿子,賤狗!”
看著眼前完全瘋了,全然沒有當年天真可愛的女人,馬元德心神反倒更加平靜。
“如果印夫人隻是為了說這些,就不用多說了,這些話,當年馬某已經聽得夠多了,耳朵也生繭了。”他笑了笑。
當年的他,先被汙蔑學問造假,再被潑汙水,欺辱已訂婚的小師妹,一連串的手段,直接讓他身敗名裂。
在應朧燨將他逐出師門後,以往文壇上樹敵頗多的他,立即便遭到落井下石,那印家,更是隨之出動,派出了不少殺手。
後者倒不必說,前者確實讓他心性堅韌了不少。
“也好,給你條活路你不要,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一輩子不出七海,那林君末,又能否護你一輩子!”應清雅放出狠話。
“是嗎?其……”
“其實我倒也很想知道……”
話音落下。
屋舍外光線一下子被擋住,一道魁梧的人影步履輕鬆地走進。
“拜見佛首!”……
這時,屋外,屋內的靈台宗弟子,瞬時起身行禮。
“號稱四世三公的印家,能否擋得住我……於益望之地,西起佛國?”
略微暗澹的光線,將光影變得模湖。
來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平靜深沉的臉,蒼白的皮膚,棱角分明的線條,雙眼漆黑深邃。
自然是一路趕來的林末。
“師尊!”
“哥!”
“大人!”
這時,聶雲,林殊,馬元德等人也連忙起身,迎了上來。
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林末輕輕點頭,示意幾人放心。
“你……你是誰?!”正放著狠話的應清雅,猛地轉過頭,驚疑不定地看著林末。
倒是一旁的張叔同沒有那麼情緒波動,緩緩站起身,眼神平靜,看了林末一眼。
隨即雙手抱拳行禮:
“靈台萬佛首,崖柏真佛現,老夫很早便有所耳聞。
年紀輕輕,便掌壓崖柏海域。天資之強橫,傳聞千年一現。
如今真正見到,方知所言果真非虛,江湖無空穴之來風,佛首之氣度,確實能為老夫生平所見前三。”
“我也聽聞過張叔同老先生的名聲,先生高風亮節,如今年老,還要趟這一渾水,就不怕……”
林末搖了搖頭,話未說完。
實際上,他沒有亂說。
益州文鬼張叔同的名聲,的確極大,其不練武,但一身武道素養極高,所教導出的真君武夫,超過雙十之數。
又好遊學,門下記名弟子,更是數不勝數。
為人剛正不阿,當年曾因周勝軍壟斷之蔽,上書喝問齊光帝,造成周勝軍改革,有不少外姓之人,加入其中。
也曾於寒州見民生苦寒,大辦武學二十年,培養了無數子弟。
更編纂了不少基礎武學,布武天下。
名聲可謂極好。
但,插手馬元德之事,卻是完全上不得台麵,尤其是在一些知情人看來。
“此事是渾水嗎?”張叔同看了眼馬元德,笑了笑,“或許是吧。”
他輕籲了一口氣。
“可就如一碗汙水,於人前,自然汙穢難聞,但若傾倒於海,卻是毫無損害。”張叔同喃喃自語。
他說罷,看著一旁的馬元德。
“我此次來七海,並非作應朧燨說客,此事是他之錯,也從未否認,但出於為黎明百姓考慮,還請元德與我走一遭。”
“元德你可知,這段時日,大旱已蔓延三州,每一日,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那是真正的屍橫遍野,真正的寸草不生,
真正的易子而食作等閒。”
張叔同說到最後,老眼中甚至泛起淚花。
此話一出,馬元德一愣。
甚至不止他,就連其餘靈台宗弟子,也有些麵露茫然,有不信,有驚懼,不由屏息。
張叔同停頓了下,繼續道:“此次與其說是天災,不如說是人禍,根源為當年天下三道,周易道支持反王孫神通爭龍脈,最終失敗,被夷滅一事。
道脈戮絕之仇,數千載傳承毀於一旦,此等堪稱血海深仇下,做出什麼也不足為奇。
道命易改,天發殺機,如若即使遏製,必然是天翻地覆,龍蛇起陸……”
他簡單敘述出一起掩於曆史中的秘辛。
說到最後,聲音也越來越低。
林末聞言,也是沉默了。
赤縣天下三道,到他這個層次,也是聽說過了。
周易,連山,歸藏。
據說三道都能追朔至上古時期,身影藏於每每大事件之後。
他所熟知的海祭之戰,大周立朝,天傾之戰,乃至於那九脈風水陣,都與其有關。
沒想到……這次災厄,居然也是出於其於其手……
改天地之大勢,影響數萬萬人之格局……
這當真是人能辦到的?
即使是他,也有些失神。
張叔同見此,並沒有露出什麼得意之意,同樣麵露淒色:
“如今解決方法有,那周易道人,已有專人處理,現最需處理的,便是其留下的道術節點,
此事由當今太師周普弟子,黃龍士與應朧燨合力出手負責。”他直接稱呼的全名。
“但終究人力未有所逮,這也是為何我來請元德你回去的原因。”
將事情脈絡闡述清楚,張叔同便沒有再開口,隻是立在那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