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裡陳設與尋常人家沒兩樣,布局比較老套,從正門進去,便是一堵百鳥朝鳳的影璧。
寬大的庭院空無一人,隻有一棵不知為何夏季便泛黃的榕樹。
樹不算高大,但樹冠卻極密,給人遮天蔽日之感。
密密麻麻的樹須垂落,猶如門簾。
風一吹,發出簌簌的聲音。
若不是必須來此,萬花和尚是一百個不願來這的。
沙彌歎了聲氣,緩步上前。
此時正房大門緊閉,屋裡亮著燈光,有人。
他上前輕輕叩門。
方才叩了一下,門卻直接應聲而開,一股子強勁的氣流自內向外席卷,一下子便使其栽了進去。
踉蹌了兩步,萬花穩住身形,抬起頭,看著映入眼簾的場景,瞳孔不由微微一縮,隨後連忙低下頭。
此時房間裡,鋪著猩紅色的地毯,其上無甚花紋,單純的一張獸皮,好似才被剝下來,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
地毯兩旁,擺列著幾張椅子,皆是人高馬大的壯漢,身上氣息灼烈,隻是大多臉上泛著褐色的毒氣泡,密密麻麻,有些駭人。
紅毯儘頭,一張精雕細琢,上著金漆的木床。
一個赤著上半身,猶如堵肉山的胖子正躺在床上,手裡持著根玉質煙槍,張口吞吐著白霧。
呼吸間,白嫩的肥肉擠壓,在空氣中落成疊疊的肉浪。
自其嘴裡噴出的白霧,竟然詭異地形成一個個細小的孩童模樣。
仔細聽,甚至都能聽見淒淒的哭泣聲。
“萬花見過肉山香主!”
沙彌臉色一凝,彎下腰,低聲說道。
“免禮,有事說事,沒事就滾,我討厭你身上的味道。”坐在木床上的胖子眼皮都沒抬,懶散地說道。
話音一落,萬花頓時臉色一變,隻見數雙惡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使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是不敢多嘴。
“稟告香主,奉血身長老之命,那人已被調到駟馬坊,是您的地盤,希望您能出把手,順便將其解決!”
“此事我已知曉,不過我拒絕。”肉山砸吧了下嘴,猛吸一口,臉上露出愜意的神色。
“一個靈犀彆院的學員,即使雲英那老娘們被打點了,一旦出事,也很有可能牽扯到我這邊的生意,你知道的,論及重要性,我這可比你們那重要得多。”
說罷,胖子搖了搖頭。
萬花搖搖頭,此時抬起頭,麵露微笑:
“香主掌控‘門’,自然重要無比,不過正如您所說,一個靈犀彆院學員之死,必然不會死的不明不白,但在駟馬坊卻不一定了。
駟馬渡口接連數州之人,魚龍混雜,悍匪常有,彆說一個學員了,就是那幾個院首來此,撞見狠人也會被襲殺,
況且真出了事,找幾個替死鬼便是。”
肉山笑了笑,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人變得有些喜感。
他拿著煙槍,往身旁的扶手敲了敲,搖頭:
“不夠,現在正在播撒種子,上一次交易的已經用完了,那位最近可更急了,估計有大動作,想讓我們把動靜搞大些配合配合。”
“你想我們一輩子如條狗一樣,跟在那人身邊嗎?高興了給根骨頭,不高興踢到一旁,完事再招招手,喚回來?!”萬花和尚突然低吼了一句。
想要把握我們的命運,唯有自助,這是唯一的...機會。”
“這是長老說的,我隻是重複.....”說完,萬花忽然又小聲地補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看向木床之上之人。
肉山一言不發,肥臉微微正色,猶豫了會,
“忙可以幫,我要血身從千羽那邊得的一瓶肉童丹。”
“這個我會回去說明,您放心。”萬花心頭一喜,鬆了口氣,鄭重說道。
不管怎樣,先答應下來再說。
派遣暗子入靈台,千山兩宗,還牽涉到後續一係列計劃,可以說是他們這一脈如今最重要的事,閃失不得。
而想要確保江景一定入宗,便必須要耍些手段,其中三脈保底,便是一種。
靈台三脈,各脈最少進一,這個一,可以是最強,也可以說是唯一。
“那此事我應了,你那邊派人摸底,我這邊找人動手。”
肉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慢慢地吐出聲來。
“放心香主,一個個區區立命小輩,翻不出什麼浪,
我們這邊也會安插人手全力協助您。”
萬花低聲說道。
不過肉山卻是沒有回話,隻是沉著臉擺了擺手。
小沙彌見此識趣地慢慢退出房間。
屋舍內,此時再次雲煙霧繞。
肉山持著煙槍,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沉著臉,表情複雜。
他其實心裡不大情願在此時出手的。
在黑佛教中,他所在位置極其重要。
所播撒的種子,便與這段時間,沸沸揚揚的‘獸異鳴’有關。
而後,更擔負為那邊,挑選‘靈根者’的重職。
但這種事,暴露不得,正值珞珈山界域天關,兩軍對壘時,若是露了出來,即使那位也保不住他。
隻是....
坐在木床上的肉山,忽然想起萬花方才說的話,綠豆大小的眼珠子裡頓時泛紅。
罷了,也就出這次手,小心點便是。
一個立命境的小輩,放在外界隨手都能捏死,隻是如今在城裡有些不好操作而已。
況且,最重要的是,他也不信,這麼久都沒出事,這次偏偏會出事。
想到這,胖子微微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
他打定主意,這次完事後便收手,再也不亂搞動作,一切等種子發芽之日再說。
而走出正房的萬花,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卻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仔細感應,方才發覺後背竟然濕了一大片。
‘前段日子才突破宗師的肉山,竟然到了這個程度....,莫非那邊的‘仙法’真有這麼大的威力?’
他回想之前房屋內,肉山所給予他的壓力,心中酸楚的同時,又有些嫉妒。
歎了聲氣,疾步往院門走去。
萬花心裡下定決心,若有機會,他也想嘗嘗那邊的‘仙法’,‘獸法’到底有何妙處。
不一會,院落裡又安靜了下來。
此時落日正散發著最後的餘暉,密密麻麻的樹蓋在其照拂下,投落出斑駁的樹影,在青石板上隨風扭曲,如有生命般慢慢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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