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我們是被人給設計了,”秋夢期道,“那個衙役在我進入城門的時候借著拉肚子的功夫跑了,我當時還沒覺察出來不對勁,直到去了所謂命案現場,才知道被擺了一套,這才意識到你有危險。”
蘇韻聲音很輕,像是帶著柔柔地水汽:“你來得很快,我被丟進柴房不久就聽到你的聲音了。”
“那得歸功於二福,要不是它我沒辦法那麼快找到你,二福這次是大功臣,回去我要給它獎勵很多很多的雞腿。”
“不過你怎麼會想到要帶上王二一起,還知道要去請戴叔叔?”
“這不黑燈瞎火的,我不熟路,想帶個本地人,也是預防到時候出現什麼情況搬個救兵需要人手,臨時拉上一個,沒想到還真用上了,至於戴叔,那日我們一起吃飯,他提起過他表哥在嶺南節度使手下做事,台山衛所歸節度使管,我猜測那石千戶說不定認識他,至少有那層關係在,多少能說上點話,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沒錯。”
蘇韻看著她又恢複了平日的神采飛揚,也忍不住眯著眼睛笑了笑,眼底的柔情根本擋不住。
秋夢期隻覺得她受了傷後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柔和了不少,其他的也沒想太多。
“我覺得你脫籍的事情不能再等了,這次設計我們的人還在暗處,張百戶那頭豬不過是人家的一枚棋子,往後你的身份還會成為這些人攻擊我們的利器,我要去求郡守大人幫你脫籍。”
蘇韻表示讚同:“如今板曬製鹽法已經有所成效,這可能是我們目前最有把握的一個籌碼了,李大人剛正不阿,應該會幫我們。”
秋夢期握了握拳頭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把姿態放低一點,求到他答應為止。”
“人家未必吃你這一套,老老實實把業績彙報上去,李泰是辦實事的,用政績說話比你那一套虛的要強。”
秋夢期訕訕笑了兩聲道:“事不宜遲,等待會兒春桃他們到了我就直接出發,你和大福先好好在石盤村養傷,有戴雄在這裡很安全,等過幾天傷好了,剩下幾個大型水車也建成,正好可以當場驗收,我辦完事料理一下衙門的事情再過來看你。”
“你先去忙正事,不用惦記這裡,小心一點,彆著了暗處那人的道。”
“我知道,那幾個臭蟲奈何不了我。”
正說著,外麵傳來馬蹄聲和說話聲,是春桃和王小寶他們到了。
春桃一下馬車就撲進屋裡,先是拜見了主子,問候了蘇韻,這才去隔壁房間看大福。
大福傷勢較重,跟著一起來的高大夫先給他看過傷,又重新開了一些內服外用的藥,還不忘誇老李頭昨晚上的應急措施做得好,傷口都已經不流血了,老李頭一大早就來,得到城裡回春堂高大夫的誇讚,激動不已。
大福昨夜是痛暈了過去,如今也慢慢蘇醒,他內傷無礙但外傷嚴重,是得要休養一段時日。
王小寶把春熙巷的六子給帶來了,讓他專門照顧大福,春桃雖然是大福親姐姐
,但如今大福已經十五歲了,長得比秋夢期還高,傷勢重上下床不方便,必須得有個男孩子來貼身照顧才行。
秋夢期佯裝罵他偷懶,自己懶得照顧病人卻推給彆人。
王小寶忙道:“大人,大福弟弟如今這個樣子,您身邊沒有個人跟著,誰來伺候您啊。”
這事情確實是秋夢期沒考慮周全,倒給王小寶給想進去了。
“不想誇你。”
王小寶立即嬉皮笑臉道:“這是小人應該為大人考慮的,分內之事,哪敢跟大人邀功。”
秋夢期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待會兒還真有事待會兒你得陪我走一趟。”
“大人咱去哪兒呀?”
“去新會郡。”去找李泰,求他把蘇韻的官奴賤籍給處理了,免得她以後做事都得束手束腳的。
得知地址後,王小寶就不敢再問了,作為有眼色的小弟,知道目的地就差不多,大人辦的事不該打聽就不去打聽。
“衙門裡麵有什麼動靜嗎?”
王小寶搖了搖頭,“這幾日大人一直往返石盤縣,衙門上下都知道著急各村落的木匠打造水車的事情,您不去坐堂,那就是在鄉下處理民生事件,也不敢多問。”
“那就好。”
秋夢期叫來春桃囑咐一番後,又進去和蘇韻說一聲,這才和戴雄父女二人告辭,帶著王小寶直接從石盤村出發,改道前往新會郡。
封樂離新會大約有一百多裡路,兩人下晌接近放衙的時候才趕到郡府衙門。
先前秋夢期在封樂大搞展銷會的事情早就傳到李泰的耳中,這件事也成功地激起了李泰的興趣,讓他對這位後起之秀充滿了好奇。
當日秋夢期赴任經過新會郡的時候特地來拜會他,兩人不過是匆匆見了一麵,隻知道這年輕的小縣令生得十分俊俏,僅此一個印象,直到後來因為蚊香的事情私下派管家去與她接觸,也生出了一些好奇心,再到後來的展銷會,這個好奇心就更強烈了。
如今聽到外麵來報說封樂縣縣令求見,他不禁麵色一喜,趕緊讓人請她進來。
秋夢期第二次見到李泰,見他依舊是一副青竹一般的模樣,麵相雖然帶著一些鬱色,但看起來還是讓人忍不住心生信任,隻可惜常年被甘德壽壓製不得翻身,這樣的處境,就算胸中有再多的抱負也無法施展開來。
“自上次一彆已有數日不見郡守大人,大人看著又清減了不少,不過依舊是神采奕奕的樣子。”
李泰趕緊將她扶起看座,“秋縣令看著也是風采依舊。”
除了風塵仆仆沒毛病。
秋夢期這個點趕來,眼角又帶著一抹倦色,李泰猜想這小縣令怕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果然兩人寒暄一會兒對方就直接切入主題。
“不知郡守大人對鹽田製鹽可有所了解?”
李泰撚了撚胡子道:“咱們新會郡下邊的各縣份,大部分地處沿海地帶,半數百姓以製鹽為生,新會的賦稅大多也是來自鹽田,不知秋縣令提起鹽田
,可是有什麼發現?”
“大人,下官自從到了封樂縣,見到縣內百姓過得十分艱苦,幾乎無人不抱怨賦稅苛刻,但下官認為,如今稅率上調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下官能做的是提高鹽田產量,隻有蛋糕——呃不,隻有當我們的餅子烙得大了,就算付出一半甚至更多的稅費,剩下的那一小半也夠百姓嚼用。”
李泰讚許地點了點頭,“秋縣令這番話說得十分在理,我也是這麼想,隻是真正做起來難啊,咱們的鹽田一年忙活下來,人均不過四五百斤,先前不是沒人嘗試過彆的辦法,都是收效甚微,要麼產量提高了,但成本也跟了上去,白忙活一場。”
秋夢期笑道,露出尖尖的兩顆小虎牙,“大人,若是下官有辦法能讓人均的原鹽年產量達到數千斤,而且成本皆在控製範圍內,大人覺得如何?”
“此話當真!”李泰聽到這話瞬間激動了,連手都控製不住地拍在桌案上,發出重重的響聲,驚得外邊的衙役忍不住伸頭進來看。
李泰趕緊擺手讓他們出去,人也從位置站起來,急切道:“秋縣令,此話當真?”
秋夢期不好一直吊著他,趕緊回應道:“下官已經在縣下的石盤村做了實驗,采用板曬製鹽法,如今粗劣計算,一天下來,一人能曬鹽七十多斤。”
秋夢期沒有把話說得很滿,要說到九十斤,這老頭怕是激動得上天了。
“一天七十多斤——這這——秋縣令這不是哄著本官開心吧。”
“下官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啊。”
李泰手有些顫抖,他望著外麵的天色,惋惜道:“本官恨不得現在就隨你去石盤村看看,親自驗證這種神奇的製鹽法,無奈此時天色已晚,可惜可惜。”
緊接著道:“我現在就去安排,明日就隨你去看看,這可是大事啊。”
秋夢期趕忙下跪,“郡守大人容稟,相處這種製鹽法的並非下官,而是另有其人。”
李泰笑道:“這有什麼,快起來,天下奇人異事多了去,我自己尚且做不到,怎能要求你也事事精通還會製鹽,但你能招攬這樣的人才,這裡邊少不了你一份功勞,這不是什麼罪過,快快起來,若是此事屬實,我還要賞你呢。”
秋夢期見時機成熟,起身道:“大人,想出這個辦法的是一名女子,乃前太傅蘇學林之女蘇韻,三個多月前蘇家柳家因為合謀貪汙之事被罷官流放嶺南,剛好就被分配到封樂,下官見蘇家人做事踏實又擅長農事,便將其發遣到村子裡開荒屯田,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蘇氏女子居然想出如此驚為天人的板曬製鹽法,下官也很是意外。”
一聽到是被流放過來的官員,李泰保留了幾分意見,畢竟這年頭被貶過來到他地界裡麵的,真貪假惡都已經分不清了,但凡皇帝看不順眼的,惹皇帝不高興就往嶺南這邊一丟就完事,有些事情不好言明。
“英雄不問出身,是遣犯也好,女子之身也罷,能造福百姓就是大功一件。”
“大人高義……不過下官有個不
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