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堂審1(1 / 2)

時間很快就到了堂審的這一天,整個封樂縣都沸騰了,幾乎大半個城子的人都集中在了衙門周邊,想要目睹這場前所未聞的案子。

不過主審人卻並非秋夢期,而是新會郡的郡守李泰。

兩日前去請李泰時,李泰一聽說她們的計劃,心中同樣掀起了驚濤巨浪,為的是這二人如此大膽的行徑,絲毫不將世俗禮法放在眼裡的態度,震驚過後一口答應下來。

蘇、秋二人也提前和他理順了整個案子細節。

令人覺得意外的是,嶺南節度使許牧通也來了。

許牧通拜見安王爺的時候,後者明顯詫異,不禁發問:“許大人怎麼也來封樂了,莫非這個案子過於匪夷所思,都傳到瀝州了?”

許牧通笑道:“非也,眼下已經三月份了,離聖上欽定開海的日期也沒幾日,為了往後出入船隻的平安,這些日子本督忙著率軍在沿海一帶來回巡邏,肅清海岸,路過時聽說這事,過來看看。”

安王摸了摸胡子,道:“原來如此,不過這案子有趣得緊,值得一看,來來來,跟我一起上堂觀審。”

許牧通也不拒絕,兩人並肩上堂。

高堂之上李泰正襟危坐,左右兩邊是嶺南節度使和安王,向右下來是秋夢期和李泰等封樂官吏,左邊是巡行隊伍的兩位副使,另外還有石千戶等一眾官員,全縣近五十個村子的一百多名代表也分彆坐在兩側,其他百姓則擠滿整個衙門的大門和側門,甚至還要蔓延到外麵路口,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後麵看不到的不斷催促著前頭,看看開審了沒有,審到哪一環節趕緊把信息傳出去。

隨著衙役們托起棍子密集地敲擊地麵,同時嘴裡低喊著“威~武~”,緊接著郡守大人驚堂木一敲——

“帶原告蘇氏女蘇卿韻。”

很快,蘇韻跟在衙役身後,步入堂下。

她身材高挑,身上淡青色的衣裳寬大飄逸,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增添了幾分仙氣。

走在這灰撲撲的台麵上,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眾人心裡紛紛覺得可惜,這樣美好的女子卻慘遭那群畜生玷汙,真是天理不容。

可也有一些齷齪之輩,偷偷流著哈喇子心想著為何占了便宜的不是他們,連一旁坐著的孟元洲,眼睛都死死盯著蘇韻的身影,恨不得將她帶回家中藏起來。

蘇韻被帶上來後,從容下跪,“民女蘇卿韻,拜見郡守大人。”

“起來回話,你要狀告的事何人何事?”

“民女今日要狀告的共計十三人,其中有京都往嶺南線押解隊伍的官差吳通李達二人,這二人曾在押解途中侵犯過民女;另有原台山衛所百戶張元武,和手下共十名官兵,於七月初八下晌將民女及小廝擄往軍營,隨後對民女施暴,特此狀告。”

話音剛落,大堂內嗡地一聲炸開,原先有些人還不願意相信這位才女被玷汙的事實,隻是猜測可能是縣令大人采取的迂回策略,然而當這些話一字一句地從當事人

口中說出來,這就代表著,所有傳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於是,有些人看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也有鄙夷,而秋夢期則從一些人臉上收獲了一絲的玩味和幸災樂禍。

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什麼樣的話什麼樣的語氣都有。

唯有孟元洲,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眼底充滿焦躁,他已經有兩日聯係不上吳通李達二人,如今這二人皆在被狀告的名單上,這讓他心裡十分不安。

李泰醒木一拍,喝道:“肅靜!”

“帶被告吳通李達二人。”

邊上坐著的孟元洲頓時瞳孔一縮,看著那二人一前一後被押著進了大堂,手不由自主地在膝蓋上抖動著。

吳通李達二人被抓來已有兩日,如今驟然見到堂上這麼多人,似乎也意識到大事不妙,頗有些不安地東張西望著,當目光和側邊上的孟元洲對到一起,頓時眼前一亮。

可孟元洲卻低下頭來,端起水杯呷了一口茶,似乎和這二人並不認識。

李泰問道:“吳通李達,你二人可知罪?”

二人眼睛瞄著周圍,心裡七上八下的,相互對視一眼後,竟開始哭嚎起來,隻聽那吳通哭訴道:“大人,冤枉啊,好端端的不知道這些官差為何將我們抓到這裡,我們什麼都沒做呀,求大人為我們做主——”

李泰冷哼一聲:“旁邊的這位蘇姑娘,狀告你二人在去年三四月份的押解途中侵犯於她,可有此事?”

兩人頓時錯愕,不是因為散播謠言的事給抓進來的嗎,怎麼變成了侵犯了。

“回話!”李泰喝道。

“大……大人,這沒有的事呀……”吳通支支吾吾道。

“沒有的事?你睜大眼睛看看,眼前這三十五人,皆可證明你們兩在酒館之中將侵犯之事宣之於口,若是沒有這種事,你們怎麼會如此宣揚?”

那三十五名人證七嘴八舌指著二人道:“就是他們兩說的,就是他們。”

二人這時候才意識到不妙,趕緊磕頭大呼:“大人,冤枉啊,我們可都是良民,怎麼會侵犯蘇姑娘,還請大人明察,至於流言一事,不過是酒後的糊塗話,當不得真,我們給蘇姑娘賠不是,還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與我兄弟二人計較。”

“晚了,如今蘇姑娘將你二人告到衙門,若你們提供不了其他可以證明你們清白的東西,本官當場就可將你們判刑。”

二人頓時渾身直冒冷汗,本朝律法規定:□□者、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裡。

吳通忙道:“大人容稟,此事千錯萬錯都是我哥倆的錯,都怪我們酒後失言才說出這樣的玩笑話來,沒想到讓一些彆有用心的人聽了去,傳成了流言,況且當時蘇柳兩家人皆是遣犯,這些人路上不好好趕路,官差懲罰也是情理之中,算不得犯事,也不應以此來判刑啊大人——”

“遣犯?是不是說遣犯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

“郡守大人想必也知道,官員犯事,家眷連坐,男子發配充軍,

女子送往軍營慰勞將士,像她們這樣的身份除了取悅男人還能有什麼貢獻,路上不聽話該罰還是得罰,自然不可能像護送千金大小姐一樣送到配所,您說是不是?”

“住口,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反倒大言炎炎說什麼遣犯,說什麼取悅男人,你知道你眼前這個女人,她到了封樂之後都做了什麼嗎?”

李泰氣急,厲聲指責。

“你們可知朝廷的循行使者這次前來所為何事嗎,為的就是蘇姑娘研製出的新鹽法,這個新製鹽法讓封樂的鹽農從年產千斤食鹽到現在月產千斤以上,給整個大焱國不知道帶來多少的收入;以前孔氏王氏一族為禍封樂,衙門侵吞百姓徭役的工錢,是她獻計讓這些蛀蟲把那些錢吐出來,才給你們發的工錢;也是她帶領木匠打造水車解決引水灌溉難題;她為秋縣令出謀劃策攻上濛山,將濛山一眾土匪儘數剿滅;田間地頭輕便好用的曲轅犁,也是她設計出來的;濛山的幸存者無家可歸,還是她想方設法為他們提供工作解決她們的溫飽,你什麼身份,竟敢在這裡指責蘇姑娘的遣犯身份!你有什麼臉麵到處去宣揚那些玷汙她的謠言!”

李泰很生氣,拍著桌子就是一通罵,而且所說的句句事實,字字鏗鏘有力,聲音震懾整個大堂。

當人們消化完李泰所說的那些東西,難堪的沉默在整個大堂中擴散,所有人的舌頭像是被千鈞的巨石墜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蘇韻做的這些事情,除了身邊親近的人,就連蘇家人都未必全都知道,更不用說外邊的百姓了,大多數人隻知道秋縣令不知道蘇卿韻,卻沒想到秋大人身上的那些光環,原來居然是其未婚妻帶來的。

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居然才是他們真正的大恩人!

想到封樂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自己還有家人都是從中受到了恩惠,可卻鬼迷心竅,成了散播謠言的其中一個分子,簡直就是豬狗不如。

一種叫做羞愧的情緒在人群中散開,有人難堪地低下頭去,有人在低聲抽泣,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感動,抑或是為眼前那位蘇姑娘所遭遇不公的痛心疾首。

“蘇姑娘,你才是我們封樂的大恩人啊,都是我們有眼無珠,聽信讒言,才會讓流言傳得這麼凶猛,我們不是人啊——”

“蘇姑娘,請你寬恕我們吧。”

“呸,當初就說了,讓你們不要傳謠,你們偏偏不聽。”人群中也有人罵道。

“我要是蘇姑娘,我都後悔幫了你們那麼多人了——”

……

蘇韻站在那裡,一臉平靜,仿佛身邊發生的這些事都與她無關。

坐在堂上的秋夢期看著她孤立的身影,如風中搖曳的竹子,心疼地要死,恨不得跑過去站在她身邊迎接著這所有一切的風風雨雨是是非非。

李泰聽到下麵的嘈雜聲,再次拍響醒木。

“肅靜——”

人們安靜下來,好些人還在低頭抹著眼淚。

李泰看向吳通李達,這二人在聽到剛剛那一段話後,知道這事情

鬨大了,此時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倘若他們無法證實自己並沒有碰過蘇卿韻,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小命即將不保。

“大人容稟,我們二人從未碰過蘇姑娘,先前那些都是謠言,是我們一時糊塗,才酒後無狀無言亂語,請大人明察。”

“多說無益,請自證吧,若是沒有證據證明你們二人確實沒有傷害過蘇姑娘,本官立即讓人將你們推出去,斬立決!”

二人嚇得癱在地上,原以為隻需要為散播流言負責,沒想到現在居然牽扯到更大的案子,更是威脅到身家性命,如何讓他們不驚恐萬分。

李達更是嚇得舌頭打結,手指向秋夢期的位置道:“……秋……秋大人從京都開始就跟著押解隊伍在一起,他……他……盯得很緊,就算是官差想做什麼也做不了。”

吳通趕忙附和:“不隻秋大人一天到晚在隊伍裡晃悠大家沒機會下手,蘇姑娘的家人,她父親叔叔還有幾個弟弟,看著她就像護著眼珠子似的,就算官差單獨找人,那個蘇長平都要拖著鐐銬跟著,打罵不走,我們這些差役幾乎都沒有單獨和她相處的機會,如何能做出那樣的事來。”

“還有秋大人那婢女春桃,休息的時候就會拿著針線去遣犯女眷那裡討教刺繡的方法,官差們礙於秋大人的麵子不好趕她走,若是真的發生什麼事,那婢女也是知道的。”

李泰這才轉過頭來問道:“秋植,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秋夢期忙起身回道:“是這麼一回事。”

叫來春桃,回答也是肯定的。

吳通鬆了一口氣,又道:“郡守大人,我們兄弟二人說的句句屬實,還請大人明察啊。”

李泰這才衝著蘇韻道:“蘇姑娘,這二位皆否認侵犯過你,你可否將他們作案的情況細說,也好當麵對質。”

蘇韻這才不緊不慢道:“回郡守大人話,其實民女也一直堅信押解途中並未發生任何侵犯之事,隻是既然當事人自動爆料,民女疑惑著會不會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侵犯了,這才會有此一舉。”

此話一出,堂上堂下所有帶著疑惑而來的人,隨即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之色。

跟隨石千戶一起前來是錢旗官暗中豎起了大拇指,衝著石千戶道:“高明啊,不愧是研究出新製鹽法的人,任誰都想不到她居然會用這樣的辦法來洗刷汙名。”

李綏也跟著點頭:“流言這種東西,你越解釋越說不清,可來了這麼一出,比什麼管用。”

石千戶看著蘇韻榮辱不變的一張臉,臉上也不禁露出欣賞之色。

錢旗官道:“千戶,看來這位就是秋植背後握劍之人。”

石千戶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