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天下什麼官最難當,那一定就是京城的父母官。
一般的縣令都是七品官,但洛陽身為帝都,洛陽令的官階也比其他縣令高出一大截,是為從五品,雖然官階高了,但碰上的糟心事也絕非其他縣令所能比擬。
畢竟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天下權貴雲集,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遍地都是,隨便得罪一個都能讓洛陽令吃不了兜著走。
正因為洛陽令難做,所以現任的洛陽令穆圭為人十分小心謹慎,辦事更是圓滑,隻求不要得罪到朝中權貴,免得給自己惹來什麼彌天大禍,至於那些升鬥小民的死活,可就不在他這位父母官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李順的案子其實一開始他就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無非就是慶陽侯賈慶之子賈信見色起意,欲對李順的妹妹行不軌之事,結果被李順暴打了一頓,以至於賈信至今重傷臥床不起……雖說是賈信有錯在先,可誰叫人家是當今太後的娘家侄子,當今聖上的表兄呢?而李順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自己該站在哪一邊顯然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
畢竟雖然他們這些官員都知道當今皇上有名無實,天下大權都掌握在大將軍蕭恒手中,可皇上對付不了大將軍,拿捏他一個小小的洛陽令還是不難的,要怪隻能怪李順自己人卑言輕,有本事他也叫大將軍出麵幫他一把呀。
隻是他沒想到,他派去捉拿李順的官差不僅連李順的影子都沒見到,竟然還被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荊烈給教訓得灰頭土臉。
眼看自己的人吃了大虧,慶陽侯府那邊的人又催得緊,穆圭隻能將主意打到多管閒事的荊烈身上,便派官差去脅迫客棧的夥計給荊烈下藥將他放倒,將他押回縣衙關進了大牢,想著到時候先將他作為李順的同夥給慶陽侯府一個交代,之後抓到李順就可以了了此事。
之所以穆圭自己不開堂審理此案,不用大寧律法懲治荊烈和李順,一來是因為擔心懲罰得輕了慶陽王府不滿意,二來是因為一旦開堂審理宣判此案,就得呈送卷宗上報到刑部,這畢竟是一宗明眼人一看便知的冤假錯案,若是被刑部的人看出端倪,到時候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還可能將慶陽侯之子欺辱良家婦女的醜事捅出去,到時候事情更加不好收場。
因此,在穆圭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李順和荊烈交給慶陽侯府處置,撇清縣衙的關係,至於他們二人落入慶陽侯手中是死是活,可就與他們縣衙無關了。
此時穆圭就在縣衙後堂來回踱步,目光時不時望著門口的方向,就等著慶陽侯府派人來將荊烈提走。
他沒有等多久,一名差役就慌慌張張跑來後堂,結結巴巴道:“大人,不好了,縣衙外……外麵來……來人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一看差役慌亂成這副模樣,穆圭心中很是不悅,“是慶陽侯府來人了嗎?”
“不……不是!”差役頭搖得像撥浪鼓,麵色越發慌亂,“是……是金吾衛,足足有幾百號人,大人還是出去看看吧。”
一聽說是金吾衛來了,還有幾百號人,穆圭不由微微一愣。
金吾衛負責京城巡查警戒之事,也有緝捕盜匪之責,不過與洛陽縣衙一向是各司其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如此興師動眾來他們洛陽縣衙,還當真是頭一次。
雖然穆圭不知道金吾衛為何而來,不過既然人家已經上門了,穆圭也不好躲著不見,隻能大步匆匆往縣衙大門走去,想當麵問清金吾衛的來意。
穆圭還未走到縣衙大門,就看到前院密密麻麻站滿了金吾衛,看得他頭皮不由一陣發麻。
他剛剛開口詢問這些金吾衛的帶隊軍官是何人,眼角就瞥見縣衙大堂內站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眼睛望著大堂正上方“明鏡高懸”的牌匾,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冷笑。
而這名年輕人的身後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上穿著的還是金吾衛校尉的軍服,隻是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態度很是謙恭。
穆圭雖然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但是從金吾衛對他的態度猜到此人的身份絕不簡單,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夠招惹得起的人物。
一想通這一點,穆圭臉上當即堆滿笑容,對著年輕人拱手陪笑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不知來我洛陽縣衙又有何貴乾?”
年輕人自然就是蕭恪,雖然他知道單憑自己一個人出麵,洛陽令無論如何都得賣給自己一個麵子,放了荊烈。
不過既然此事涉及到太後的娘家,龍璟的母族,他自然就不介意擴大事態,將事情鬨得更大一些,最好鬨到滿城風雨,人儘皆知的地步,搞搞龍璟的心態都好。
於是乎,蕭恒給他的金牌就派上了用場,金吾衛的人一看大將軍胞弟親自出麵,又拿著大將軍的金牌,很痛快就調撥給蕭恪五百兵馬,跟著他一起來洛陽縣衙。
雖說縣衙的差役要他們在門外稍等片刻,自己去通報縣令穆圭,但蕭恪可沒跟他們客氣,直接帶兵強行闖進縣衙,那些差役也不敢阻攔。
如今洛陽令穆圭來了,麵對自己的無理,也得好聲好氣跟自己說話,蕭恪也不由感慨權勢當真是個好東西。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蕭恪也回過身,對著洛陽令穆圭淡淡一笑道:“在下蕭恪,官拜龍驤將軍,爵封武陽侯,領徐州大都督。”
一連串頭銜聽到穆圭頭皮又是一陣發麻,這裡麵隨便單拿出任何一個頭銜對於他而言都是一個高山仰止般的存在……等等,他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