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拒絕了一次,蒼越心下微沉,雙眸轉為幽深。
“為何?”
景月衫抬頭與他對視,麵上是一片坦然。
之前那些大道理早已說倦了,蒼越仙君此次前來,定不是再來聽一邊之前已經聽過的話。
景月衫思索良久,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
“仙君一片好心,我感激不儘,然而恕我實在無法接受依附他人羽翼之下生活。”
蒼越眼中出現一絲困惑,“你若願意,婚約依舊有效,我可與你簽訂道侶血契,自會護你無虞。”
“我不願!”景月衫語氣堅定。
“此間上界雖非真正的仙界,然而即使如此能飛升其中的無不是修仙界中的佼佼者,我若依靠仙君位列其中,終生喜怒哀樂恐將掌握在仙君手中。”
“仙君人品自然毋庸置疑,然而若將一身安危寄托在他人的良心之上,我恐怕今後每日每夜都將寢食難安。”
“多謝仙君厚愛,一句輕飄飄的感謝實在沒法抵消仙君前幾次對我的幫助,我現在修為低微,怕是也幫不到仙君什麼幫,然而我不會一直如此,日後仙君若有所需,但講無妨。”
“我想憑借自己的能力飛升上界,而不是借助仙君走捷徑,請仙君體諒。”
蒼越拳頭握緊,語氣淡淡的道,“借助自己的力量?你現在什麼情況自己沒點數嗎?”
“黎昕魔君絕對撐不了多久了,你可有把握在他死前之前修為大成?”
景月衫誠實的搖搖頭,“我沒把握,但要為此付出這般代價,我寧願承擔爆體而亡的風險。”
蒼越暴怒:“付出什麼代價?你當我是之前那些喪儘天良的人渣嗎?!”
景月衫語氣不急不緩:“仙君莫要動怒,我所言非虛,仙君盛怒下界,可還記得獨自待在上界的申師妹,她如今無仙君庇佑,想必過的不怎麼好吧。”
“誰?”蒼越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才想起來,隨即眼中出現一絲厭惡。
“她怎能同你比,她私自冒充你蒙混我接她上界,自然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景月衫笑著替申雁寧解釋:“她不是故意要冒充我的,隻不過玉佩恰巧落在她手上,她沒禁受住飛升上界的誘.惑而已。”
“她被仙君厭棄,就隻能在上界苦苦掙紮求生,我縱然一時得仙君庇佑,但難保那日仙君也會看我不順眼,到得那時我又該當如何?”
蒼越麵無表情,看著她久久不言。
景月衫眼神不避不閃,正麵與他對視,麵上未出現一絲退縮。
蒼越最終敗下陣來,他喉嚨滾動,聲音微啞,“你可知…我……”
他說不下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的意思夠明顯了,然而再次被狠狠拒絕了,這次是真不帶一絲僥幸。
蒼越沒說出口的心意,徹底咽了回去,眼中的思緒複雜難言。
景月衫不是沒察覺到他隱秘的小心思,卻並沒有當真。
蒼越少年成名,又早早飛升上界,這一生可謂順遂至極,怕是從來沒有嘗試過挫敗的滋味。
景月衫自問與他相處不多,怎麼也不會就此產生什麼了不得的感情,不過是蒼越從未被人拒絕過,麵子上掛不住才過來找補。
原先還怕他巧取豪奪,然而一路觀察下來,蒼越的人品還是能保證的,應該做不來這種沒皮沒臉的事。
隻要他講道理就行,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蒼越應該不至於還死纏爛打吧。
蒼越雙唇緊抿,麵無表情的朝著景月衫走近了幾步,將她逼的後退了好幾步,直至後背抵上冰冷的石壁退無可退。
清冽的氣息頓時盈滿鼻腔,蒼越那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龐再次在眼前放大,景月衫隻覺差點不能呼吸。
此次與上次不同,空氣中憑空多了幾分壓迫的味道,景月衫的心臟砰砰砰的跳。
不是吧,剛誇完他人品好這就翻車了?
兩人的距離太近了,早已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離,鼻尖與鼻尖隻差一線距離,蒼越的氣息在麵頰縈繞,景月衫甚至不敢動彈,生怕鼻子戳到他。
“你……”景月衫驚疑未定,他不會惱羞成怒乾脆硬來了吧。
心裡想著不可能,然而此時此刻的場景卻一路朝那個不可能的方向狂奔,景月衫原本堅定的內心都有些動搖了。
蒼越不至於吧,不過是被女孩子拒絕一次,就那麼難以接受?
她眼中的驚疑毫無遮掩的落在蒼越眼中,蒼越的內心又沉悶了幾分。
她果真是對他毫無信任的,不過如此便可輕易懷疑他的為人,他之前言之鑿鑿的承諾她全然沒當回事。
景月衫說的那些他都懂,然而這世間女子依附男子的數不勝數,即使在修仙界也不例外,他的母親便是這樣一株菟絲花,一生依附在他父親羽翼之下。
母親的一生雖然短暫卻極度絢爛,父親給了他能給的一切,母親從未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而懊惱過,反而過的異常幸福。
蒼越雖對自己的父母有怨言,然而對他們的感情是極度欽佩的,他並未接觸過很多人,父母已然是他認知範圍內感情最融洽的道侶。
那麼多人都能接受的事,為何景月衫就是不願意呢?
蒼越想到了之前經曆坎坷的雲姬和那些被囚在地牢中的女子。
她們遭遇到比自己強大的人,便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更不幸的是,掌控他們命運的人是個人渣,於是她們不可避免的悲劇了,若不是遇到景月衫,她們當真是死路一條。
思慮至此,蒼越仿佛想明白了什麼,又好像還是不甚了了,道理都明白了他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縱使景月衫確實不願冒這等風險,然而這點堅持真的隻得拿自己的命來賭嗎?
蒼越心中酸澀難言,說到底還是他不值得她賭罷了,她果真對他毫無情意,他真的傻了,被陣靈騙了一次還上趕著被騙第二次!
過了好一會,正待景月衫思前想後想開口問個明白時,卻見蒼越猛地抬起頭,臉上表情複雜到看不出喜怒,他丟下一句“你既然執意如此,便就此彆過吧”後轉身大步往前走。
景月衫後背抵著冰涼的石壁,看著他的身影緩緩消失在眼前,這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蒼越一口氣梗在胸口,毫無目的往前衝了數百裡不止,最終他站在萬丈高空中,看著下麵萬千燈火的紛紛嚷嚷,又仰頭眺望了一眼散發著盈盈冷光的圓月,轉頭朝著太虛元府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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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靈陣內,茂勳道尊正被陣靈氣的吹胡子瞪眼。
“再問你一遍,仙君去哪了?”
陣靈晃著僅剩下的一顆腦袋,做著鬼臉吐舌頭,“他去死皮賴臉求人家跟他好了哈哈哈。”
“不要臉,臭不要臉,人家都拒絕他了,他還要去死纏爛打。”
茂勳道尊忍無可忍,“注意你的言辭!仙君怎會是這般沒臉沒皮之人!”
剛回來就聽到這句話的蒼越:“……”
茂勳道尊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立馬走上前急聲道:“仙君,你跑哪裡去了?”
他真的去對景月衫死纏爛打了,此時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蒼越父母是半點靠不住,他其實是在茂勳道尊膝下長大的,他眼中的慌張如何瞞得過自小看他長大的茂勳道尊。
茂勳道尊恨鐵不成鋼,“仙君莫不是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心思要用在正確的人身上!景月衫如此不知好歹,仙君還上趕著去找她乾什麼,沒得讓人看笑話。”
蒼越原本心中也很是憤懣,然而此時聽到師伯這般說景月衫,又忍不住開口替她解釋。
“她並非故意毀約,實在是有隱情……”
“什麼隱情?”茂勳道尊劈頭蓋臉的問。
“她……”蒼越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說景月衫不願將人身安全儘數托付於他?
那在師伯看來,就是不知好歹。
蒼越一時心中迷茫了,他自小到大接觸的理念便是弱者要無條件服從強者,女子依附於夫君天經地義,偏偏景月衫與以往的人截然不同,叫他心亂如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現如今即使他隱隱認同景月衫的觀點,奈何師門長輩都是不認同的,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如何解釋給他們聽呢。
麵對茂勳道尊的質問,蒼越隻得保持沉默。
他這副樣子看的茂勳道尊直搖頭,果真大情種基因是會遺傳的,好好的孩子偏偏學了他那個不靠譜的爹!
然而畢竟是自己從小不點看著長大的孩子,茂勳道尊端的一副慈父心腸,瞧見蒼越果真陷了進去,隻得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歎息著道:“你這般有誠意,景月衫這回總該滿意了吧,隻是上次的事鬨得動靜太大,你們的喜事可能得過段時日才能……”
“師伯……”蒼越耳根通紅的打斷他的話,“她對我無意。”
“什麼?!”
茂勳道尊隻覺今天額間的青筋跳的格外歡快,自家優秀的仙君被人拒絕後又厚著臉皮跑去死纏爛打。
然!後!又!被!拒!絕了!
“你…她……”茂勳道尊被氣到失聲,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先罵誰。
“你為了這麼個女人,不知所謂……”
蒼越仿佛看不懂茂勳道尊的臉色一般,直接截了他的話頭,“景月衫確有隱情,師伯不要那麼說她!”
“你……你……”茂勳道尊看著自家不爭氣的仙君,氣的胡子都在顫抖。
“此事我自有主張,師伯無需多慮。”
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像極了他那個大情種親爹,眼前的場景太過熟悉,活像蒼風當日執意要與虞靈薇結為道侶時的倔強模樣。
茂勳道尊內心感覺一陣陣無力,啥樣爹媽啥樣孩子,沒救了,掰不回來了。
“你自己看著辦,我不管你了!”
茂勳道尊拂袖而去。
蒼越站在原地,麵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過了好半晌才微微歎了口氣。
聚靈陣中轉瞬間隻剩下他和陣靈,陣靈跳了出來放聲大笑:“又被拒絕了,又被拒絕了!”
“哈哈哈,活該你個臭傻逼!”
蒼越的眼神立馬變得銳利,然如小刀一般嗖嗖的往陣靈身上紮。
“哈哈哈,我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