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氣氛熱鬨的宴席,因為蒼越的突然冷臉慢慢沉默了起來,貴賓位坐了個冰塊,在場誰還能有心思調笑。
茂勳道尊看到蒼越這般,心裡又是重重歎了口氣,堂堂仙君,何至於此!
然而他罵也罵了說了說了,蒼越油鹽不進,他也沒辦法了,蒼越早已修為大成,他自有自己的道要走,旁人乾涉不得。
蒼越一路修行太過順遂,哪裡嘗過這等一再挫敗的滋味,此時心中酸澀難言,麵上的表情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去。
他以為他倆已然情濃,景月衫到時自會願意隨他去上界,原來一切都是他自在做多情!
氣氛這般冷場,作為東道主的華池道尊都不知道怎麼打圓場了,場麵一度變得很是尷尬。
茂勳道尊徹底待不下去了,率先告辭,走之前又給了蒼越一次機會。
“仙君當真不跟我回去嗎?”
蒼越心中的激憤險些將理智淹沒,那一句“好”已然到了嘴邊上,然而他驀然看到了景月衫的眼睛。
那雙原本波瀾不驚的眼睛中有一絲一閃而過的緊張與釋然,被蒼越敏感的捕捉到了。
原來她也不是那麼無動於衷,這段時日的朝夕相處,景月衫對他態度一點點的轉變,他不信她當真能對他毫無情意。
他好勝心頓起,心中冷笑,景月衫,你想逼走我,我偏不如你的意!
“師伯先回去,待我把此間事了了就回宗門。”
茂勳道尊內心再次歎息一聲,甩袖走了。
重要賓客走了一位,剩下的那位看著也不像想繼續的樣子,華池道尊順勢結束宴席,眾人立馬行禮告退。
景樂章與薑修然看出這倆人明顯不對勁,然而卻並沒有出言說什麼,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自己心中自有計較。
宴席上很快就隻剩景月衫和蒼越兩人,蒼越依舊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心中默默的生悶氣。
然而他眼睛餘光一直悄默默的注意著景月衫,眼見景月衫站起身,心中不由得一緊。
蒼越在心裡默默的道,就再給景月衫一次機會,她若是一個人走了,他就不再心存希望了,也不會再糾纏她了。
身邊的腳步聲悄悄走遠,蒼越又等了一會,隻覺空曠的大廳中隻剩下他一人,不死心的又等了一會,依舊無人找他。
蒼越閉了閉眼睛,心中暗嘲自己,終究是他強求了,之前的情濃果真隻是錯覺。
景月衫,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他正要起身離去,麵前卻忽然被一個身影籠罩,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仙君,天晚了,不回去嗎?”
蒼越定在原地,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委屈,他抬頭看向景月衫,聲音帶著絲賭氣,“你剛才去哪了?”
景月衫歎了口氣,轉身坐在他身邊,解釋:“我去還之前借小師妹的錢了。”
胡慕兒之前借了景月衫不少錢,使當初蒼越的療傷不至於中斷,景月衫很感激她,現在手上寬裕了點,就想著趕緊還她。奈何胡慕兒之前有任務外出了,今日才回來,方才她也來了宴席,景月衫忙追出去還錢,胡慕兒不收,倆人還推拉了一會才把錢塞給胡慕兒。
蒼越心中熨帖了一絲絲,但是還想矯情一下。
“你為何跟人說已經與我退婚了?”
景月衫正色道:“難道不是嗎?”
蒼越氣結,口不擇言:“你難道不喜歡我嗎?為何依舊不願嫁我?”
這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原本不掰扯那麼清楚他們還能相處下去,再磨一段時日,指不定景月衫態度就軟化了。
現在這樣直白的問出來,景月衫若是張口就是“不喜歡”,那他情何以堪?
蒼越心裡緊張了起來,又期待又害怕景月衫的回答,然而他緊張了好一會,景月衫卻依舊一言不發。
倆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蒼越都要放棄,挫敗的道:“算了,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根本捂不熱……”
“我喜歡你的。”景月衫語氣平緩的道。
蒼越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轉頭看向景月衫,語氣中帶著絲不敢置信,“你說什麼?”
她竟然承認了!蒼越心緒激蕩難言,這一刻他算是明白了何為心花怒放。
景月衫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不急不緩,“我喜歡你,想必你能感受得到。”
蒼越眼中的欣喜快要溢出來,千言萬語堵在喉間,一時竟不知道要說寫什麼。
“你……”你既然心悅我,為何不願嫁我?
景月衫直視他的眼睛,上一秒還說喜歡他,下一秒說出的話卻仿若一盆涼水將他原本火熱的心澆得滋滋滋作響。
“仙君,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有結果,縱是再多的喜歡,也難以抵消我跟你之間的巨大差異。”
“我早就說過,我絕不會將身家性命托付給旁人,這個旁人是指除了我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
“我願在修為大成後與仙君成婚,然而這個承若太虛無縹緲了,我可能此生都難以達成。既然如此,我自然不願綁著仙君,仙君願不願意等我,全憑自願。”
蒼越聞言抿唇不言,原本充滿歡喜的眼眸也黯淡了下來,他看了景月衫許久許久,卻未在她臉上發現一絲一毫的動搖。
“你……”他澀然開口,“你終究還是不願信我。”
“是。”景月衫坦誠的道,“我隻信自己。”
她說的那麼直白了,蒼越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無力。
“你可知我……”你可知我並不能在下界呆太久,你若不願隨我去上界,等待我們的就是兩界相隔。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景月衫已經說的很清楚明了了,他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她大概就是在拒絕他吧,即使他再怎麼努力,景月衫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他。
景月衫深思熟慮了很久才跟蒼越說了這番話,她認真考慮了母親的建議,並且覺得很有可行性。
人生苦短,為何不能跟喜歡的人及時行樂呢。
然而做出這個決定前她要跟蒼越講清楚,不能給他一個虛假的希望。
“仙君心悅我,我也心悅仙君,仙君可願與我攜手相伴一段時間,若哪天厭倦了,仙君可隨時抽身而去。”
蒼越愣住,一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方才那些話不是在拒絕他嗎?
景月衫微微一笑,把話說得更直白一點,“在我未修為大大成前,我是不會嫁給仙君的,但是我們可以照常在一起,就如同其他道侶一樣,仙君可願?”
蒼越疑惑,“既然可以如同其他道侶一樣,為何你不直接與我成婚?”
景月衫微笑,“自然是因為我們不適合成婚。”說著她又接著補充,“隻要我們倆個在一起開心快樂不就好了,為何一定要成婚呢?”
蒼越:“???”她是不準備對我負責的意思嗎?
景月衫笑著點頭,衝他眨眼,你想的沒錯。
蒼越:“……”
好像失戀了,又好像沒有。
景月衫的話著實超出了蒼越的認知,不以成婚為目的的在一起,這不是耍流氓嗎?
偏偏這話是景月衫說出口的,他也不能說景月衫在耍流氓,隻是憋著氣道,“這樣恐怕不成體統……”
景月衫收回了笑意,“仙君覺得一定要立馬成婚才算體統?”
“那是自然……”蒼越急切的道,任她說的眼花繚亂,不成婚還是遲早生變。
景月衫麵色肅然,“仙君執意如此,我隻好忍痛將你推遠了,我是決計不會在修為大成前與你成婚的。”在一起可以,若是成婚就少不了隨他去上界,這讓她如何接受?
蒼越一臉黑線,“你在威脅我?”
“對啊。”景月衫坦誠的點頭,“仙君承諾過絕不逼迫我,如今可還說話算數?”
“成不成婚都不影響我們在一起,反而成婚後會多了一絲束縛,仙君為何執著於與我成婚呢?”
“至於彆人覺得不體統……”景月衫又笑了,“我們是否在一起為何要在乎彆人的看法,隻要我們覺得歡喜不就好了。”
蒼越噎住,想說不成婚就無法結血契,還沒法順理成章的將她拐到上界,然而思索了半天,這些話還是吞了回去。
景月衫心裡明鏡似的,這些道理她怎麼會不明白,說到底還是不想綁死在他身上。
然而好不容易景月衫態度軟化了些許,蒼越將心中的萬千念頭都壓了下去。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笑著道,“好,就如你所說。”
在他的努力下,景月衫都同意暫且跟他在一起了,等生米煮成熟飯她還能強硬拒絕嗎?!
景月衫笑著點頭,假裝看不到蒼越眼中藏著的小九九,她已經跟他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到時候可彆怪她始亂終棄哦。
倆人心思各異的相視一笑。
他們位於歸元峰待客的大殿中,方才的喧鬨早已消散的一點渣都不剩了,空曠的殿中隻餘他們倆人。
不知是誰先主動的,倆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氣中的溫度都變得不一樣了。
蒼越的眼睛濕漉漉的,裡麵的光亮燦若星辰,他用鼻尖輕點了一下景月衫的額頭,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我……”
我等這天好久了,雖然你依舊不信任我,但總算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