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衫並不知蒼越心中的怨念,她現在已經隨桑姞處於魔界深處。
黎昕魔君確實被困於虛空無法脫身,然而千年前他已經突破了一些限製,可以在特定的時刻現身仙魔兩界。
桑姞作為魔界的統領者,自然是有聯係黎昕的方式的,隻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敢隨意打擾黎昕魔君。
現如今景月衫拿人情來換取與黎昕魔君的會麵,桑姞雖然有些為難,但還是同意了。
黎昕魔君是為了保存僅剩的實力為以後的打通通天之路做準備,才沉浸在虛空中輕易不與外界聯係的。
然而魔界的禍事已在眼前,比起虛無縹緲的通天之路,顯然還是解決近在眼前的紛爭更實在。
景月衫跟隨桑姞來到東洲魔主府中,此時的桑姞也不是東洲魔主了,她已經統一了整個魔界,這裡就是魔界獨一無二的魔主府。
桑姞雙手結印,在空中畫出繁瑣的印記,金色的符文在半空中逐漸現形,勾勒出一種古老而繁複的符陣。
景月衫聚精會神的看桑姞結陣,將眼前的符陣牢牢記在心裡。
此陣法一看就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非常高深奧妙,她隻是囫圇吞棗的看一遍都覺得受益匪淺。
空中的金色符文已經各就各位,桑姞伸手最後一點,麵前驀然炸出一陣光亮。
上空的空間變得扭曲,然後緩緩裂開一條裂縫,裂縫越裂越大,濃濃的黑霧從裂縫中冒了出來,一股渾厚的威壓隨即而來。
桑姞的表情變得恭敬起來,她微微弓腰行禮,“貿然打擾魔君實屬晚輩不敬,然晚輩有要事要尋魔君,還請魔君現身。”
魔氣越來越濃鬱,沙啞乾枯的的聲音從裂縫中傳來,“何事尋我?”
景月衫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抬頭朗聲道:“前輩,是我,我有要事要尋魔君!”
黎昕的身影緩緩在麵前出現,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了,頭部以下的軀體依舊裹在濃鬱的黑霧中,叫人看不真切。
他看向景月衫,眼神中不含任何感情,“你修為增長的倒是很快,不錯。”
“現在遠遠不到渡劫,你尋我做什麼?”
景月衫再次躬身向他行了一禮,“多虧魔君為我重塑經脈與丹田,我才能得以一步步晉升,不至於爆體而亡。”
黎昕冷哼了一聲,“你該知道我為何這樣做,還不趕緊繼續抓緊修煉,今日尋我到底有何事?”
景月衫深吸一口氣,“魔君予我魔骨,我本應感激涕零,然而晚輩今日察覺到有些不妥,特來請魔君為我解惑。”
黎昕微微點了點頭,“你說。”
景月衫接著道:“魔君的魔骨加固了我的經脈和丹田,令我修行一日千裡,短時間內連躍三級,然而修為越高天道對我的排斥越嚴重……”
“現如今天道對我的排斥已經相當嚴重,我每時每刻都感到心臟的抽痛,我有預感下一次晉升這股排斥必將家中,直至我完全承受不住死在天道的碾壓之下。”
“請問魔君,是否是因為魔君的魔骨緣故?”
景月衫真心誠意的發問,希望能從黎昕魔君的口中得到個確切的答案。
然而黎昕卻笑了,眼中儘是了然,他淡淡的道:“果真如此。”
景月衫急忙追問,“這是何意?還請魔君明言。”
黎昕轉頭看向她,“仙界的老賊既然已經將事情做了,又怎會沒有其他壓製的手段?”
“你身懷我的魔骨,又承接了君上的傳承,隨著你修為的提高,自然而然會被天道注意上。”
“那群老賊對我等魔族這般苛刻,自然不允許身懷上古傳承的你晉升高位。”
“天道是他們改寫的,自然要打壓一切有可能會打通通天之路的人。”
景月衫默然,過了好一會才道,“那我如何才能逃脫天道的打壓?”
黎昕眼神閃爍,“自然是打通此界的壁壘,跳脫此界天道的控製。”
“此間天道已經注意到你了,你的時間不多了。”
“十年內若不修至渡劫打通真正的上界,你便會死在此間天道的碾壓之下。”
黎昕用淡淡的語言說出最殘忍的話,“你若是不成功,生命便止步於此了,且死於天道的碾壓會神魂俱滅,你將永遠無法再入輪回。”
這種話之前景月衫聽過一次,也是黎昕說的。
若不早日修至渡劫,她遲早會因駕馭不了體內暴躁的魔息而爆體身亡,所以定要在魔君黎昕死前修至渡劫。
原本心中就時刻擔憂,不知自己何時就爆體而亡了。現在好了,不止要成功修至渡劫,還要成功打通通天之路,否則她的生命也隻剩下最後十年。
景月衫隻覺有雙看不見的大網將自己層層裹住,她都不知為何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風曦魔君強行傳遞給她的傳承讓她變得強大,同時也一步步威脅著她的生命,為了防止爆體而亡,她接受了黎昕魔君的魔骨,然而又因此遭受到天道的排斥。
每一個環節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然而卻還是導致今日這般結果。
景月衫深呼了一口氣,緩緩的道:“多謝魔君解惑,晚輩明白了。”
黎昕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臉,出聲安慰,“我觀你天賦極佳,短時間已然連躍三級,想必拚儘全力之下,十年內晉升渡劫不是難事。”
景月衫不驚不喜,“即使我晉級渡劫又如何呢?還不是隻能成為打通通天之路的工具?”
黎昕一驚,“你……你如何知曉?”
景月衫輕笑一聲,“上古仙君封閉了這個世界,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我隻是身具魔君的魔骨和傳承便被如此打壓,不付出巨大的代價怎能打通通天之路?”
黎昕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道,“沒錯,這條路確實艱辛,但是你必須那麼做。”
景月衫挺直胸膛,“事到如今,魔君已經沒有再瞞我的必要,通天之路到底如何才能打通,還請魔君明言。”
黎昕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打破空間壁壘說難很難,說簡單卻也容易。”
“隻需兩位修為真正大成的修士,獻祭自身所有的修為輔以大陣,便可打碎封閉此界的空間壁壘。”
“這一步說來簡單,但做起來難上加難,誰會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呢……”
景月衫愣住,然後出離的憤怒了起來,“這麼說來,我不努力修煉是個死,努力了最終還是一場空,那我努不努力到底有何區彆?”
黎昕看了她一眼,緩緩道:“自然是有區彆的。”
“你隻是獻祭原本的修為,還有機會再從頭開始,魔骨與傳承依舊屬於你,未必不能重回巔峰。”
“若你不去做這件事,等待你的便是無儘殺機,毫無生還的可能。”
景月衫苦笑一聲,“到頭來不過這兩種選擇不過是必死無疑和九死一生的差距。”
黎昕隻說了最好的結果,獻祭修為後她真的還能保住性命嗎?這恐怕得運氣極好才能囫圇活著吧。
然而她還有彆的選擇嗎?
命運隻得逼迫她大步往前走,不給她一絲一毫彆的選擇。
景月衫再次深吸一口氣,問:“既然需要兩個人,除了我,另一個人是誰?”
黎昕笑了,“我苦苦熬到今日,就是為了那一天,到了那一日我便與你一同獻祭修為打碎空間壁壘。”
“不要抱怨命運不公,有失便有得。”
“你還有機會從頭再來,本尊確實要徹底歸於虛無了……”
黎昕本就被封鎖了數萬年,身體與神魂已經衰敗到了極致,獻祭所有後,等待他的隻有徹底寂滅。
景月衫抿唇不言,心中的那股不甘褪去後,她反而接受了這個事實。
本來她就決定要自己去打通通天之路的,不然蒼越若是為了心魔誓言牽扯進來,她又該當如何?
黎昕再次淡淡的道:“你若實在不願,叫上次那個小子來也是一樣。”
“我看他天賦遠高於你,十年內必將修為真正大成,他對你又情深意重,必然願意為了你……”
“不!”景月衫瞳孔微縮,驀然出聲打斷他,“這是我的事,不要將他牽扯進來。”
她深呼一口氣,仰頭看著黎昕,“晚輩會配合魔君打通通天之路,還請魔君千萬不要將此事告知他人。”
說著她轉頭看向桑姞,“魔主可否也為了保守秘密,不要讓蒼越知曉。”
桑姞歎了一口氣,“你放心。”
萬沒想到仙魔兩界的飛升的希望竟就落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景月衫的本意可能並不是為了拯救蒼生,但是她既然決定這樣去做,那就是仙魔兩界的大恩人。
“你想明白就好。”黎昕的身形慢慢變淡,“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務必要儘快……”
他的身形越來越淡,漸漸的消失在上空之中。
半空的符陣也隨之消失不見,一切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然而景月衫知道,她的心境已然不大相同了。
她不一定會在十年內修為大成,若是不成等待她就是爆體身亡。即使修為大成後她獻出一切將空間壁壘打通了,她也不一定能成功活下去。
前路灰暗,生機幾不可見,她卻隻能一步步就這麼走下去。
既然生命可能就剩下最後十年,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景月衫轉過頭向桑姞告彆,“此件事了,我要回去了,魔主保重。”
桑姞點點頭,“去吧。”
景月衫轉身離去,速度極快的往仙魔兩界的交界處行進。
她迫不及待的要回見去蒼越,當初走的太過匆忙,沒有跟他好好告彆,不知道他有沒有生她的氣?
景月衫歸心似箭,腳下的速度可謂是快到了極致,眨眼間便到了仙魔兩界的交界處。她眼見就要跨過那道結界,卻感受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氣息向她襲來。
她不敢置信的停下了腳步,下一秒便被抱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