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是跟著采菱出來的,隻是一直站在門邊兒沒說話。猶豫再三也開口:“那大裳我替姑母做吧。”
織造流雲紋樣的綢緞,需得身處靜室,心思凝聚。何姑母日夜挑燈織做,飯尚難得按時吃,並無精神細究緣由。
嬌嬌和采菱輪換著給她送飯。
怕弄出動靜打擾她,不做飯時也不敢在一塊兒玩。隻靜靜地各在各屋做些活計。
三日後,何姑母做得了一匹。
采菱裁了幾尺,拿去做帕子。嬌嬌把剩下的抱回東廂,裁剪大裳。
那畫著圖樣,寫了身量尺寸的宣紙不知是什麼做的。暗香縈繞,拿在手裡猶經久不散。
嬌嬌照著圖樣裁了個大概,比了比身量尺寸,是青年男子的式樣。心下不禁有些微惱,謝家自有繡坊,可供做衣做衫。
雖說一事不煩二主也是有的。
可何姑母家的情形,謝亭再清楚不過。采菱尚小,若何姑母忙著織綢,這大裳便隻能由她來做。
說是打個樣,可這是素白裳衣,尋常不能穿出去。難不成要做好了,再拿去染色繡花?
她心裡暗惱,可隻是猜測,沒有實據,不好枉論謝亭用意。
冬日大裳不同於春秋,雲紋綢隻能用在外頭。內層需用綾羅做裡,摻上絮棉。
嬌嬌趕工懊惱時,便挑些厚實絲團戳著解氣。
緊趕慢趕,終於做完。
小年前一天,謝府有人來取綢子和衣裳。另給了二十兩紋銀,說做趕工的謝禮。
何姑母租這院落,一年租金亦隻二十兩。便固辭不肯收。那人也沒堅持,道了謝便走了。
忙完這一場,何姑母和嬌嬌都累得不想出門。
好在第二日,鄭姑父從鎮中做完活回來了。趕著小年,自個兒去買了飴糖,領著采菱祭灶送神。
嬌嬌歇了幾日,想著姑母已不缺銀子使,大約不用再織妝花緞。
便又繡起風荷圖來。蓮塘已繡了一半兒,層層荷花、荷葉交相疊應,仿佛要直鋪到天邊。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①
這詩還是開蒙時學的,嬌嬌笑了笑,輕輕晃了晃頭。管謝亭怎麼想呢,何必杞人憂天。
何姑母歇了兩日後,出門采買了許多東西,準備過年。
院子裡掛上了新燈籠,門前換了新桃符。
到處都是一片洋洋喜氣。
采菱給了嬌嬌兩隻桃木簪:“這是娘給姐姐訂的,說我太小,隻好用珊瑚珠串。”
嬌嬌接過那簪看了看,簪首雕做如意雲紋模樣,掛了銀製細鏈,墜著個小燈籠。簪體打磨地均勻流暢,木質構件皆上了桐油,觸感溫潤。
用料尋常,可做工精巧,大約所費亦不少。
她心裡暖融融的,塞給采菱一支:“你把你那珊瑚珠給我一串,這樣咱們就兩樣都有了。”
采菱極歡喜,當下便跑回屋。從自己匣子裡,取了串珊瑚珠給嬌嬌。
嬌嬌並不真要這個,笑了笑,讓她等一會。打開櫃子,取了首飾匣子出來。挑了枝小花釵給她:“這是我以前帶過的,可不許嫌棄。”
銀製花釵,釵頭是青玉寶石攢成的珠花。
還是從前宋老太太給她的。
采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