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的眼睛胡亂地瞟了裡頭幾眼,瞟了好幾處,才瞧見了顧宴生。
他坐在貴賓座上,樣子幾乎沒變,渾身溫雅氣質更濃了,看來看去就是個俊得不像話的病秧子,走幾步怕是要喘氣。
她的眼神自然往下睨著,便瞧見顧宴生的指尖正在揉捏著木檀珠,她不禁嗬了一聲,三年不見,還變成個信佛的病秧子。
收起了眸子,扶窈便快走了幾步,對著正中央的荀帝俯身做禮,“父皇安。”
她的思緒飄忽不定,自打她進禦書殿主殿起,她算是瞟了顧宴生好幾眼,可顧宴生半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她身上,不是玩著手裡的檀珠,就是喝著他的清茶,反正就是沒有抬頭看她,從始至終都如此。
顧宴生果真算得清楚,身份地位變了,待她也不同了。原來隻要有她在,不管她有沒有和他說話,有沒有看他,反正她隻要往他的方向一瞧,他準在看她。
如今在他眼裡,她也不過一個控製皇權的棋子罷。
扶窈徹底冷下了臉,死盯著地麵,她當初送走顧宴生有隱情,明麵上雖說做的絕情了些,可於她與顧宴生都極好。
顧宴生竟想利用她,她怎能如他所願?
扶窈轉眸,緊盯著顧宴生,言語間止不住的嘲諷,“這不是服侍本宮的書童嗎?怎還坐上貴座了?”
眾人倒吸一口氣,凝結的禦書殿更是一觸待發,甚至喜怒不露於言表的荀帝,也皺起了眉頭。
可若是誰去看看顧宴生,他揉捏著檀珠的手的力度未曾改變,眼皮子也不曾往上抬一次。
扶窈坐上禦賜靠椅,找了個靠得舒服的姿勢,睥著不遠處的顧宴生,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遞到手中的湯婆子,笑道:“做人,還是識趣的好。”
扶窈生的極好看,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著,看誰都含著情,柳葉眉也跟著靈動起來,皮膚白裡透紅地,襯得右臉頰上的紅痣煞是可愛。
純欲到心尖兒,教誰不動心?
可這張嘴上沒有半點饒人,扶窈笑彎了眼睛,手勁不小,裹著湯婆子的綢套扯變形了,“當初想著,你在本宮身邊頗有不妥,便朝父皇說了此事給你當個八品的官,如今成了這番人模人樣?”
她輕嘖了聲,眼神掠過顧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目光冷了些,“爬到這種地位,也不知手到底有多臟。”
這番話,她便說得很露骨了,堂堂權臣,遭她如此貶低,誰聽著了心頭都是為之一震。
扶窈窩在心頭的氣消散了一大半,一氣她就管不住這張嘴,言語變得刻薄無力,那股說不明白的惱意,也散了些。
她沒興趣去瞧彆人怎麼譴她,也不怕聽到的人多心眼,能在呆在禦書殿的人,自然知道她多無法無天,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說。
荀帝沉不住氣了,皺眉厲聲道:“窈兒!”
父皇的怒火在扶窈的預想之內,她勾起了唇,生氣就好,眼神瞥著那尊佛一樣的顧宴生,不像這個木頭人,如此羞辱他一番,也不惱喜色,真不知是顧宴生過於沉得住氣了,還是她的話沒有殺傷力。
顧宴生不是這樣的,此前她若是這般說話,他定會出言叫她彆亂說話。如今這副不搭理的神色,是何意思?
扶窈看著顧宴生這番樣子,心頭就憋得慌,狠狠地凝著顧宴生,顧宴生無動於衷,半抬著眼眸,望著外頭。扶窈往案桌上一瞥,瞧見與顧宴生一樣的瓷杯,耐不住怒火,她氣衝衝執起瓷杯,朝顧宴生擲了過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幾乎是承載著她的怒火擲出了瓷杯。
眾人目瞪口呆,視線齊齊隨著瓷杯的移動,禦書殿靜得可怕。
瓷杯在經曆了一段弧度後,與顧宴生揉捏檀珠的手碰到了一塊。
執在手中的檀珠不堪重負落在了地上,像極人們懸掛在空中的心遭人重重摔到地麵,空靈的檀珠串響徹大殿。
緊接著瓷杯裡的熱茶傾瀉而出,不受一點控製,全撒在了那整潔的、沒有一點褶皺的深紫官袍上。
熱氣彌漫在官袍之上,顏色變得深些格外突出,那繁雜花紋更明顯些,黏緊了顧宴生羸弱的身軀,雖狼狽不堪,卻惹人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