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也隻是白色。
純粹的白色。
純白色的天空,純白色的大地,純白色的…世界。
地麵是找不到凹凸的,天穹是觸及不到的,我就像被關進了一間空蕩的大屋,這大屋的長寬高都被造物之手冠以了“無限”之名。
沒有儘頭的白色取代了日輪與夜幕,將日與夜的邊界輕易打破——這純潔之物本就是光源。
連影子都無法照見。
異樣的純粹。
如是說有什麼與世界背離之物的話,那應該是我了。
…不,隻該是我。
在這個世界,除了我再沒有任何的可以用以叛逆的東西了,也許是大言不慚地賣弄吧——唯我保有著忤逆的色彩。
就連鮮血,一旦離體,也會被世界浸染,也會被修正塗抹,被迫披上雪白的羽織,就此成為此方世界萬世一係的一員,再無分彆。
縱使把手放在下麵接著,也是什麼都感知不到的。
這是不容玷汙的白色,或者說,這是吞噬一切的白色。
我無疑是這個世界的異類,說是異物或許更加妥當,保有真理之外色彩的我的存在,即是對此世真理的挑釁與踐踏。
這算不得什麼問題,充其量也隻能算是問題的引線——這方世界想怎樣殺掉我我都無所謂,大不了就戰上一場,再不濟也就是個死——我又不知道怎樣離開這裡。
問題恰在反處。
這裡似乎…並不排斥異類。
雖還不能斷言說是包容,但也看不出排斥,反正我是沒看見從哪裡冒出來一堆白色怪物要來k死我,立於地表的凸起僅我一個,至少我還有沒有看到除我之外的地上之民。
也許是溫水煮青蛙的伎倆。
嗬,誰知道呢?
我已在這裡呆了許久,應是將近一天了,不過這隻是憑著生物鐘本能的猜測,具體待了多久我是不知道的,畢竟沒有可供參照的外物。
我本來想著醒來時會看見醫務室的天花板或者隊長擺給我的臭臉(她大概會生氣的吧),再不濟也能看到常世的天空,但當我真正把眼睜開的時候,我立刻就驚異於這無邊的白色汪洋了。
按照我的想法,呆在這裡的一方天地裡,似乎和待在我前時夢中所見的壯偉監牢裡是一般無二的。
是否擁有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是否感到漸近麻木的痛楚,是否會拾起讓自己悲呦的熟悉感,這些都無關緊要。
對的,無關緊要。
若是把這些東西放在彆處,當然是很駭人的東西,但在這裡,它們隻會在這蒼白的對比之下更顯蒼白,尚不足以使人發瘋。
真正使人發瘋的是那一般無二而又一成不變的,是蝕人心魄而又刺進腦髓骨髓的…孤獨感。
在這孤獨感的基台之上,白雪與影幕,自由與枷鎖,已然混淆了邊界,失去了意義。
我彷惘於這裡,不饑不渴,不困不倦,也沒有發瘋——當然是時間不夠,一直放著沒有個期限還不瘋的話,那隻能說我本就是個瘋子。
這種孤獨感的恐懼源於未知,一同人類對妖怪的恐懼。
刑期未定才是繁衍恐懼的溫床,若是明知道一定的刑期,管它是斬死還是出放,都算是一種寬慰,多少可以釋然一些,哪怕期限是永遠也好,給人一個死心亦或決死的成念。
再不若知道有這麼個期限,哪怕是不知道多久,心裡也會有著堅持下去的祈望,不倫不類的為了一個連是否有盼頭都不知道的東西堅持,是很容易腐蝕人心的。
“喂喂,此世可有人啊?!!”
我現在的樂趣或許就是,飛到高空衝地麵大喊大叫了。
時間的流逝我姑且還在有意的計算,不過偏差隻會越來越大吧。
我要在這裡待多久?
我要在這裡待多久呢?
蝕狼之流都無法召喚,複刻的能力也無法使用,這裡的靈子從本質上與我違逆,身體是僅有的武器。
地麵硬得像是鋼鐵,不,鋼鐵這東西對於妖類並不是什麼難題,即便我是妖精,可我的力量並不屬於妖精的範疇,還說是金剛石一類的東西嗎?不對,韌性同是不夠的。
神鐵?概念物質,還是彆的什麼?
我早就實驗過許多次了,不可破壞,連一絲一毫也無法改變——這就是結論。
世界壁嗎?
我不知道,但也隻能棄之不理。
不會饑渴,不會困倦,這是我另外發現的規則,因為時間。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最後的最後,我還是隻能胡亂的奔走,飛行,喊叫,停下,強逼著自己坐好躺好,翻身打滾,直到筋疲力儘,好了之後再次重複。
無事可做,不若把蝕狼交給我容我擦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