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奴一晚上都不敢合眼,生怕有人再忽然回來,脫她的衣服。
四更天時,迷迷糊糊的百合醒來,看到眼睛瞪得像個銅鈴的傻奴,一下子清醒,“夫人,您沒睡還是剛醒?”
傻奴抓著被子的手很緊張,百合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頭,“沒關係的夫人,一會去老夫人那裡請安的時候,您哄著點爺就好。”
她擔憂地看了眼硬是要自己穿衣的傻奴。
要一個傻子去哄爺,她是不是也跟著傻了,爺的鐵麵無情全府上下都知道,發起脾氣來連老夫人都勸不住。
隻要將軍在,他們這些下人就不敢喘大氣。
沒想到傻奴有了反應,跟她說了第一句話:“怎麼哄?”
百合小步迎上去,給她束發施粉,“奴婢也不知道,但我娘說過,男人最好糊弄了,隨便三言兩語就能讓男人服軟。”
綠菊在一邊翻了個白眼,“你說這些,她能聽懂嗎!”
傻奴看向綠菊,目光似有不解,綠菊頓時冒了冷汗,“奴婢說錯話了,請夫人寬恕。”
她怎麼就忘了,傻子再傻也是正房夫人,若是一會在老夫人那裡告狀,她就完了。
傻奴定定看著綠菊的衣服,歪了歪頭,富麗的步搖隨之晃動,直到百合提醒她要出發了,她才收回目光。
銅鏡裡的女子容貌豔麗,一雙眸子水光瑩瑩,嬌唇被塗上了口脂,如紅梅般鮮紅。
雪膚紅唇,加上華麗的服飾,傻奴整個人都變了樣。
她有些厭惡地皺眉。
這個樣子好像晚上的姐姐,每次姐姐打扮成這樣,她就要離開姐姐好久。
她抓起一塊帕子塞進衣襟中,隨時準備擦掉這些惹人厭的東西。
她習慣低著頭走路,陽光灑在她的背上,隻有露出的後頸那一處能享受到日光的沐浴。
“夫人,這就是老夫人的祥園了,您慢著點,有積雪。”百合扶著她邁過兩道門檻。
她早就注意到了,夫人的腳格外小巧,稍微站一會都會酸痛,襖裙下的雙腳總是在不安分地扭轉。
老夫人麵容有些發愁,她一早就聽到下人來報,說是傻奴洞房時尿了床,惹怒了遠山,遠山直接去了白園,弄得大家風言風語不斷,對這位主母多有議論。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知道傻奴大概不會服侍人,可她也沒想到喜婆說的私房話傻奴竟然一個字沒聽進去,就連乖乖躺著也不會……
她苦澀地搖頭,罷了,左右隻是個府裡的吉祥物,平安就好,彆的,不指望了。
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翠紅給傻奴遞了一杯溫茶,傻奴不明所以地瞧著她,大丫鬟行了個禮道:“夫人,爺今早直接入朝,不過來了,您給老夫人敬個茶吧。”
百合一震,上朝也可以下朝了再來敬茶呀,爺這不是明擺著給夫人難堪呢?
傻奴端著茶盞,迷茫地跪了下去,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著慈祥的老夫人,怯生生地說:“娘,喝茶……”
“好孩子,委屈你了。”老夫人快速接過茶盞,一飲而儘,然後親自扶起她,“來都來了,一起吃個早飯再走。”
傻奴眼睛一亮,下人們端著飯菜進來,各種菜色都有,她還從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捏著筷子不知道先從哪一碟下手。
百合望著一桌子飯菜黯然,這麼多,想來是為了爺準備的,可惜爺氣得不輕,乾脆不來了,白白辜負老夫人一片心意。
老夫人見傻奴久不動筷,給她夾了一些,“傻奴,昨日遠山給你姐姐贖了身,還給你家在西巷買了一處宅子,不過……遠山早上派人傳話來,他剛剛回京,有許多公事要處理,明日無法陪你回門了。”
傻奴恍若未聞,隻是咀嚼食物的速度慢了下來。
蘇氏在她來之前就反複說過,沒事不要回家,不要惹李家不快。
她知道,嫁人了就不能回家了。
至於贖身是什麼意思,她現在還不能理解,隻知道這是娘從幾年前就在準備的事情,為了這件事,她們一家三口都在節衣縮食。
姐姐以後不用受苦了,她眼睛彎了彎,繼續吃起來。
老夫人慈愛地看著她,手上夾菜的動作就沒停過,“多吃點。”
傻奴吃飽了,羞赧地搬著凳子挪到老夫人邊上去,輕輕地依偎著她。
老夫人歎息,多乖的孩子,奈何閨房之中不聽話,惹惱了遠山。
遠山不準備陪傻奴回門。他曾清楚地說過,傻奴不配,娶她已經叫他顏麵儘失,他要是再陪她去給一個青樓女子敬茶,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傻奴一夜未眠,如今靠著老夫人睡著了,發出細微的鼾聲,偶爾會動彈幾下,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酣睡。
這一睡就到了中午。
李遠山匆匆下朝回來,他腿長步伐也快,管家跟在身後吃力跟著,滿頭大汗,“爺,夫人在祥園。”
李遠山駐足,臉色差到極點,“她怎麼在那裡?”
一想到那個小東西他就心煩,他昨夜對她百般疼寵,她卻那樣對他,簡直不知好歹。
管家訕笑,“老太太覺得寂寞,就叫她在旁邊伺候著。”
他哪裡敢說是老夫人給夫人當了兩個時辰的靠墊?爺最是孝順,知道了非大發雷霆。
李遠山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又邁開步子。
今天的除夕,他再不高興也要給母親麵子,對那小東西不能太差。
祥園外頭兩個五六歲的家生子在打鬨,見將軍來了連忙跪下,不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