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今天過來主要是為了自己的堂妹白芷。
她語帶猶豫,支支吾吾難以說出口。
李遠山的頭更疼了,他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就指望今天趁傻奴乖,多睡一會,“有話就說,你我不必見外。”
“是……爺,老家不太平,堂妹來京城投奔我了……”白蕊看著李遠山的臉色,見他果然鎖起了眉頭,歎了口氣,“妾身知道了,確實她的身份有些麻煩,那就先讓她住在客棧裡吧。”
李遠山不露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白蕊老家正是他下麵會去平戰的地方,她表妹流離失所多少和他有點原因,而且……既是白家人,便算他的恩人。
“你可安排到府裡,彆讓母親知道擔心,其他的隨意。”李遠山合上沉重的房門,白蕊淒哀憮然的眼神透過縫隙,逐漸被他拒之門外。
這些年,白蕊的心思他不是不懂,隻是無法回應。
不僅僅是救命之恩,他虧欠白蕊的太多太多了。
傻奴睜著眼睛在看他,李遠山快走兩步,笑著鑽進被窩中,傻奴稍微遲疑地靠近他,乾淨的目光一直在他疲憊的臉上遊離。
他身上涼颼颼的,傻奴把腳擠進他的小腿中間,暖熱他那處的全部皮膚。
她剛來將軍府時頭發枯黃乾燥,而如今這頭長發已經絲滑如緞,細細密密地披在了她的身上,李遠山撥開一點發絲,摸著她的耳垂。
她的耳朵又小又白,耳骨也軟得不可思議,他的手指觸及了她的耳朵眼,哪怕是最小的小拇指也無法深入半分。
就像她的心眼,也是那麼大點。
真當他看不出來,每次白蕊來她就不高興?
李遠山失笑,沒料到自己在這麼一會的功夫就想了這麼多有的沒的。
他正色道:“母親近日身體不好,你沒事不要過去,當心被渡了風寒,她那邊自有下人妥善照顧,輪不到你著急,知道了嗎?”
傻奴點頭。
“我很快回來,最多兩個月……”
傻奴眨著眼,李遠山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他徹底睡著了。
——你我不必見外。
他沒有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語氣輕柔的、飽含情緒的。
他更多的是對自己命令,告訴自己該如何去做,還有嫌棄的口吻。
暗沉的紅木桌上擺著一個華麗得不和諧的琉璃窄口瓶,裡麵插著一束即將枯萎的迎春花,那是百合上次換上去的,但是百合不見了……
花也沒人換了。
青樓裡的姐姐經常會消失,傻奴聽說,有的是嫁人了,有的是生病了,娘是不許她好奇這些人去了哪裡的。
那百合呢?
他說,這裡是她的家……
*
當天下午,李遠山被宮裡的太監叫起來,匆匆起了床。
深紫色的官袍緊緊包裹著他強壯成熟的身體,玉冠將他的黑發全部束起,簪子平插在內,溫潤的和田玉卻無損他淩厲的氣勢。
每次他要進宮時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更為冷煞肅殺,像一頭野心勃勃的黑豹,短暫的蟄伏隻是為了更好地捕獵。
他穿好靴子,斜斜看著出神的傻奴,不由好笑,“看什麼呢?”
傻奴指了指他的足。
李遠山經常讓她站在他的腳上,帶著她下床如廁,這樣她就不用穿鞋了。
他的腳比她大上好多,就算全放上去也會空出一大塊;也更堅硬,踩上去就像踩著一塊硬邦邦的石頭,卻兼具灼人的溫度。
李遠山心神微動,聲音啞了下去,“靠過來。”
傻奴爬了過去,他看見她的曲線在一搖一晃,偏她雙眼比剛出生的奶狗還純真……
他咽了口口水,雙指掐上她的臉頰,熱氣撲在她的鼻息,警告道:“我回來的時候,你必須小解過兩次以上,知道了嗎?”
傻奴垂下眼簾,每一根睫毛都在勾動著他的耐心,他在她唇上狠狠擦了一下,壓抑著呼吸道:“罷了,等我回來把你。”
傻奴在房間裡坐了一下午,中途管家來過,她鼓足了勇氣才問出百合去了哪裡,管家很慈祥,像老太太那麼慈祥地對她說,百合沒事,就是去學規矩了,以後能更好地服侍她,是好事情。
傻奴放了心。
她甜滋滋地笑,相公說的沒錯,這裡真的是她的家,她可以儘管打聽她在意的人的下落,不會有人斥責她。
李遠山在半夜回來,簡單收拾了下行李就要出發了,宅門外許多整裝待發的人在等著他,馬匹發出不耐的鳴叫,鐵蹄在地上踩出一道道焦急的聲音。
他把傻奴叫起來,塞給她一袋子糖,“我要走了,你乖一點,等我回來。”
這是傻奴第一次看到他穿鎧甲的樣子,銅色的鎧甲把他的臉包住了一半,隻露出一雙犀利的眼,和挺直的鼻,那些甲片如同有生命一般,隨著他的呼吸而一起一落,堅實而富有張力。
他身上帶著晨露的味道,冷冽清淡,傻奴顧不得他指尖的寒意,拽住了他。
女孩澄澈的眼眸比什麼都動人,李遠山在她麵前敗得潰不成軍,隔著冰冷的盔甲也要抱住她,扯下麵甲,輕吻著她的發頂。
他從未留戀過什麼,傻奴是他此生第一個不想離開的人。
外頭催他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他終於鬆開了她,“糖,每天一粒,吃完了我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