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魚湯 [V]
傻奴行動困難,像隻小蝸牛一樣慢慢地移到了床下。她昨天睡得死,連澡也沒有洗,床褥上臟兮兮的,她需要趕緊收拾一下。
李遠山目光閃了閃,不自然地按住了她的手,“讓下人來。”
他才不是心疼她,隻是她動作太慢,他看著心煩。
傻奴呆呆地張開了嘴,對李遠山的話表示很茫然,“家裡隻有百合了,在娘那裡呢……”
他順手把傻奴拉進了懷裡抱穩,語音含糊地問:“不是讓周管家買了一些產業,錢呢?”
傻奴躲著他的嘴唇,但她實在嬌小了,很快就被控製住,仰著脖子承受他炙熱的親吻。
他還想懲罰她,可傻奴露出了一百個不樂意的樣子,他也隻能作罷,沙啞地說:“去叫周管家來。”
“哦……”傻奴慢吞吞地穿衣服,慢到他忍不了,毫不溫柔地拍開她的手,替她扣扣子。
“沒用的東西。”他說。
傻奴晃了一下腦袋,不以為然。
家裡隻有百合一個下人了,每個人都要做自己的事情,傻奴也不例外。
她負責做飯,飯香得要命,家裡沒一個不誇獎她。
傻奴在這方麵十分自信,絕不會因為李遠山一句話就自卑。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還沒吃到她做的飯。
傻奴傻乎乎笑了一聲,慢騰騰挪了出去,李遠山在床上看著,半晌才收回目光。
如果他沒記錯,他當時給白蕊的可是一大筆錢,足以讓李家榮華富貴下半生的錢。
但掌心傳來的觸感粗糙而剌手,傻奴不知在這樣的床褥上睡了多久……
他眼神一黯,為什麼,回了家他想的還是傻奴。
他還以為傻奴隻是一個執念,隻要他見到了她就會放下。
他沒想到傻奴真的還在。
在他剛回來時,沒有看到傻奴的身影,他說不出是如釋重負還是失望至極;他自認為平靜地問周管家,傻奴去了哪裡?
周管家有太多話想問蘇偉,匆匆回了句:傻奴去將軍府等你了——將軍府都沒了,傻奴還在還在等他……
周管家的聲音打斷了李遠山的思緒,他拉起被子蓋住昨夜的狼藉,“進來吧。”
管家拉來個凳子坐下,認真地觀察著李遠山的臉,忽然笑了笑,“還得是傻奴,您昨天回來時眼睛都沒光了,對什麼都沒反應。”
“……與她無關。”他冷聲道,“白蕊呢?”
管家支吾起來,“唔,您彆太傷心了,錢財乃身外之物,現在的錢也夠用……”
“白蕊呢?”
李遠山目光冷然,管家頓了頓,不忍道:“不知所蹤,帶著全部財產。”
管家並不知道李遠山並沒碰過白蕊,在他的視角,李遠山和白蕊就是相伴六七年的夫妻,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李遠山一片癡心的白蕊真的會卷財逃跑的。
李遠山微愣,顯然也是料想不到,“白蕊,她?”
他寧可相信是傻奴跑了,也不相信是白蕊,“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管家淺淺地看了他一眼,“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後來我就想明白了,哪裡有什麼誤會呀,爺,您把人家的妹妹和妹夫丟去了亂葬崗,還打掉了她盼了好幾年的孩子,她能不怨?她隻是個妾室,曆來樹倒猢猻散,何況她一個瑤南來的女人……”
“那孩子不是我的,是瑤南奸細的。我要是留下那個孩子,現在就不會是抄家那麼簡單。”
李遠山躺了回去,突然覺得很無力。
瑤南人為了扳倒他,布下天羅地網,可惜他們太愚蠢,就算沒了他,還會有下一個李遠山繼續攻打他們。
真正想靠戰爭獲益的從來不是他,而是聖上。
隻是可憐了母親,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跟著他受苦。
*
李遠山不可思議地看著傻奴一天做的事情。
早晨,做了一頓讓全家人交口稱讚的早飯,然後默默灑掃;
中午,做了一頓堪比飄香樓大廚的五菜一湯,然後出去買菜,隻買便宜的不買貴的;
晚上,做了一頓簡單的晚餐,和廚房來偷魚的貓咪吵了一柱香的架,還沒吵過,最後自己蹲在小廚房裡哭了半個時辰……
他目瞪口呆,原來最近他吃的飯不是買的,是傻奴做的。
傻奴從來沒說過,他還以為她跟以前一樣,是出去玩了。
傻奴每天竟然這麼辛苦……
付全因為李遠山被革職,在軍中多受排擠,他是個暴脾氣,怕自己哪天忍不住了殺人,於是瀟灑辭官,找到了李遠山。
沒想到李遠山求他幫的第一個忙不是借錢,而是觀察傻奴一天。
他聳聳肩,“你家的小笨蛋還真是忙碌,從早到晚就沒個停下來的時候。”
李遠山怔怔的,瘦削的麵龐迷茫而麻木,“她可高興?”
付全想了想,“這就不知道了,看起來是挺開心的。”
“謝了,幫我叫傻奴進來吧。”
付全詫異地看了李遠山一眼,果不其然,李遠山又開始消沉了,“我說,我的官兒都不要了來幫你,你給我打起精神來,趕緊想想後麵的事情!”
李遠山不置可否,摸了摸自己的殘腿——他真的還有希望嗎?
他連一個健全的人都算不上了。
傻奴端著魚湯進來,那魚湯散發著迷人的香味,連李遠山都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身上怎麼濕淋淋的?”
傻奴羞赧地笑,眼睛也濕漉漉的,“我去捉魚了……”
她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著急做魚湯,現在才覺出身上粘噠噠的,她動了動被燙紅的十指,催促道:“相公快喝,我還要給付叔叔送過去一碗。”
李遠山去接魚湯的手一頓,“付叔叔?”
傻奴聲音嬌滴滴的,“嗯呢,付叔叔。”
她竟叫付全叔叔。
付全隻比他大一歲。
李遠山眸色深了深,美味的魚湯在他的喉嚨和胃裡綻開,鮮美而黏稠,不見一絲絲腥膻。
是傻奴的味道。
他將那滋味又送進了傻奴的嘴裡,傻奴滿頭是汗,還沒回過神來。
她像隻奶貓一樣吐著舌頭,任由李遠山含著她。
李遠山剛才讓她求他,喊他叔叔……
傻奴小臉更紅了,難捱地喚他:“叔叔,彆……”
李遠山盯著魚湯裡飄著一朵粉色的花蕊,花蕊被魚湯沾染了晶瑩的顏色,因為一直浸泡著,微微腫大。
“怎麼還沒好。”他皺眉,這傻東西真嬌氣,都兩天了還沒恢複。
他抓著她嬌嫩的小手,眉宇間儘是難耐,“乖寶寶,幫幫我。”
作者有話說:
需要你的時候:乖寶寶,小心肝
不需要你的時候:傻東西。
對不起呀今天晚了!!!這幾天都很短小,是因為我公公快好了進入檢查階段了,有點忙。下周一開始我就回北京了,穩定了。
好厲害,從進icu到跟正常人差不多,生命就是奇跡!
第26章 忠犬 [V]
李家又多了些仆人,這些人來得靜悄悄的,傻奴第二天去廚房看到有幾個陌生大娘時嚇了一跳,仔細問過才知道,他們是付全府上的舊人。
這下她不用乾活了,一心撲在了李遠山身上。
李遠山的腿好了點,不再滲血,聽郎中說,隻要好好休息半年,等傷口都長好了,就可以嘗試著單腿做事。
再有半年,她的相公又能下地啦!
傻奴美滋滋地挽起袖子,小手摸向了李遠山的殘腿。
李遠山拍開了她,冷冰冰問:“乾什麼?”
傻奴一臉理所當然:“按腿……大夫說要按腿,不然會腿會變小……”
如同被戳中痛處的刺蝟豎起尖刺,李遠山的臉沉了下去,“用不著你提醒,我說過不許碰!”
傻奴一歪頭,像隻小動物一樣懵懂,“為什麼?”
明明知道不按就會萎縮,為什麼不讓碰?
傻奴不懂李遠山身為男人的自尊心,那種小心翼翼想要在心愛之人麵前偽裝身軀完整的自卑,以及外人看來十分可笑的堅持,她完全不懂。
李遠山臉色鐵青,不再說話。
傻奴還想給他按,李遠山忽然直視著她,“你就非要碰嗎?”
傻奴愣住了,碰是要碰的,但最好現在彆了……
她有著堪比動物的直覺,她的笨腦袋告訴她,再這樣下去她會有危險,要趕緊跑。
她收拾起碗筷準備溜走,但李遠山抓住了她的衣領,像按住一隻貓咪一樣,強迫她趴在他的大腿上。
碗筷發出顫抖敲擊的聲音,傻奴看著他掀開了被子,露出那條他一直試圖隱藏的殘腿。
傻奴的眼睛酸酸的,這條腿曾經健壯有力,她無數次坐在上麵被他抱著,吃飯、睡覺、和他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抬起臉,小獸般的雙眼盛滿了水光。
李遠山的聲音有些暗啞,“按,你不是想按嗎?現在按。”
這樣的男人讓她心疼,她搖了搖頭,幾乎是在哀求,“相公,我知道錯了……”
李遠山撥開她散亂的頭發,動作輕柔至極,然後——更加用力地按下了她的頭。
傻奴看到自己的眼淚掉落在了藥布上,她的臉就這樣被強行壓在他的殘肢上,每一道呼吸都能增加他所剩不多的這點皮膚的熱度,所有殘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覺得自己很難過,但她不懂得怎麼表達,隻能讓眼淚不停地湧出眼眶。
“看清楚了嗎?”李遠山深吸一口氣,眼尾暗紅,一字一句地問。
傻奴沒有回答,她難受到說不出話。
李遠山看她這樣低迷,心裡產生一種詭異的快感,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更多的後悔。
他不自然地用被子蓋上自己的腿,鬆開了自己的手,撫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嘗試用討好小貓的動作來緩和這種氣氛,“傻奴,你隻有這一身衣服了嗎?”
從他回來,傻奴似乎穿的都是這一件黃衣服。
傻奴閉上了眼,並沒有因為脖子獲得了自由就起身。
被麵什麼也沒繡,但布料十分廉價粗糙,她僅僅是貼了一會臉就磨出了紅印子。
李遠山也沉默了一會兒。
他確定自己後悔了。
傻奴總是笨笨的,什麼情緒都沒有,他便以為傻奴不會傷心難過。
他總想通過她的反應來確認些什麼,比如傻奴的悔恨,傻奴的憐愛。
或者說是他過不好,就要她也跟著不好過的報複心?
他不清楚自己是想得到傻奴的更多疼愛,還是想拉著她共沉淪。
他不知道,他隻知道此刻自己的內心十分煎熬,他希望傻奴能和以前一樣說幾句傻話,這樣他就能順著她的話頭哄她。
“……傻奴?”他聽到自己語氣中的卑微懇求。
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他焦急地勾起她的臉,發現傻奴的臉上全是眼淚,她的臉本就美豔絕倫,哭起來更是我見猶憐,這會像個快要活下不去的小奶貓一樣虛弱無力。
糟心加後悔的大狗狗抱起可憐的小奶貓,啃食著她的眼淚。
他的舌頭寬厚而堅硬,所到之處都會留下他焦躁的印記,最後他小心地撬開了她的牙關,尋到她的深深吸吻。
他吮著她,含糊地說:“乖寶寶,看看我。”
傻奴睜開了眼。
隻這一眼,狗狗仿佛得到了主人的獎勵,更加賣力地取悅主人。
傻奴仍舊懨懨的,小拳頭一下一下砸著他,但她的拳頭就那麼大點,砸在肌肉發達的李遠山身上輕若無物。
狗狗趁機抓住了主人的手指,一根根地去留下他的味道。
他迷戀而鐘情,不一會就在主人的全身都留下了屬於他的氣息。
小奶貓又被挑空,無助地摟緊了他的脖子,仿佛一個鬆手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移位。
她像一隻在空中高低飛翔的小鳥,張開自己失控的羽翼,被人牽引著拋向絢麗的高峰。
傻奴趴在他的懷裡,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雙眼失神地望著同樣淪陷的李遠山。
她聽到“撲哧”一聲,她重獲了自由。
傻奴身子一輕,向下滑了滑,很快又被一雙有力的臂彎拖住。
李遠山含著她的鼻尖道:“乖寶寶吃不下了?”
他的手臂都快變成白色了。
傻奴害羞地垂下了腦袋,小聲說著什麼。
李遠山湊近了去聽,才聽清楚她說的是:“我沒有其他衣服了。”
“相公答應給你買新衣服,想要什麼顏色的?”
傻奴仰起臉,乖得讓他的心軟成一片,“相公喜歡什麼顏色的?”
李遠山想了想,傻奴青春靚麗,正是一個女人的好時候,她嬌豔如一朵開在不起眼的土地裡的小野花,洋溢著蓬勃的生命力。
她是他的希望。
他忍不住親吻她漂亮清澈的眼睛,“還是鵝黃最好看。”
傻奴嬌憨地晃了晃腳,“我也喜歡鵝黃色。”
李遠山目色一深,抓住了那雙小巧而瑩白的小腳,重重摩挲,呼吸又沉了起來。
懷裡的女人隻是瑤南人的棋子,如果她不是傻奴,這樣的棋子他看也不會看一眼。
可她是傻奴,她懵懂得像個孩子,莽莽撞撞地闖入了他的視線,用她特殊的世界接納了他,從此成為他噩夢中的一個指令,隻要想到傻奴,他就能快速地從殺戮和惶恐中醒來。
*
付全晚上來了,他有些喪氣,“今天去活動了,但是因為咱們兩個走得不光彩,四處碰壁。”
他準備和李遠山一起建立一個鏢局,李遠山負責培養和選擇鏢師,他去運鏢。
想得挺好,可惜成立鏢局要經過衙門的層層校驗,光是第一道門檻他們就邁不過去。
他抱著腦袋抱怨,“那幫老東西,以前送禮恨不得天天守在我家門口等我回來,現在又恨不得踩死我。”
李遠山讓傻奴出去玩會,他看著傻奴走路搖搖晃晃的樣子發笑,“你我身份敏感,誰敢私自給咱們批文?無妨,再想辦法。”
付全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傻奴,低聲問:“你還留著她?”
李遠山輕笑,“她自己留下來的,她姐來接她,她沒走。”
這家夥還得意起來了,付全忍不住腹誹,“那她知不知道,她姐姐也勾引過你?”
李遠山笑容微斂,“與她無關,不許跟她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蘇明月的身份是在他起疑後去查的,她們雖然是賤籍,卻幾經轉手,根本查不到什麼。
他也是後來才想起,自己曾經在路上遇到過一個青樓女子,摟著他就要他上樓去玩,他對女人毫無興趣,直接推倒了那人,還在她身上丟了一張銀票,讓人家去看傷。
因為太過不知憐香惜玉,此事還一度成為了他的笑柄。
那女人就是蘇明月。
那時蘇明月也就十六七,和傻奴現在差不多的年紀,傻奴那時候應該也才幾歲,還是個小孩子。
他透過窗子去找傻奴的身影,發現傻奴蹲在樹底下正在喂狗,他目光微動,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恨蘇氏毀了他的前途,還是感謝蘇氏為了複仇把傻奴送到了他的身邊。
他抿唇,沉聲道:“傻奴還在,這就夠了。”
即便是淪落成了現在這個境地,他也知足了。
付全歎息,“你太癡了,不該放走蘇氏。”
對於這個害得自己前途儘毀、斷腿殘疾的人,李遠山現在輕描淡寫,“我有什麼辦法,她是傻奴的母親。”
蘇氏被發現在他副手的帳內,儘管對那個副手他早有防備,卻怎麼也想不到,副手竟然和傻奴的娘搞到了一張床上。
李遠山知道該送蘇氏回京城的大牢,這種潛伏在京城十幾年的奸細,就應該嚴刑拷打,讓她把知道的全吐出來。
但他無法想象,以後傻奴知道是他害了她的娘親之後會是什麼反應,他甚至都不敢想。
從他放走蘇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完了。
他命一個信得過的驛卒給家裡遞信,讓家裡趕緊收拾錢財逃跑。
但很顯然,這封信隻交到了白蕊的手上。
李遠山心煩地合上了眼,耳朵裡傳入傻奴和小狗說話的聲音,他的心又平靜了下來,“我愛她。”
他乾澀地說:“我愛她。”
他又睜開了眼,看著那抹瘦弱的身影,重複:“我愛她。”
他知道他以後還會反複對傻奴發無名火,然後再去求她原諒,可是他還是愛她。
付全瞠目結舌,“沒必要說這麼多次吧,老房子著火,火燒火燎,在下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第27章 知覺 [V]
臨到年關,所有人都在準備年貨,傻奴這一日也起了個大早,隻因昨天付全說要帶給她一個“神奇的東西”。
傻奴還是穿著那身舊襖子,天氣已經涼了,這身衣服顯得單薄了些,李遠山靜靜瞧著,摸著自己的殘腿,抿唇道:“你今天出去買身厚衣服。”
傻奴還站在門口等付全呢,小小的腳包在繡鞋中,不時轉動細細的腳踝,壓根沒聽見。
她心裡隻惦記那個“神奇的東西”。
會是什麼?付叔叔那樣得意的表情,肯定是好東西。
李遠山不滿地拍了拍床,“傻奴!”
傻奴一個激靈,順從地跪在床邊,像隻小貓一樣蹭著他的手,圓葡萄樣的眼裡閃著討好意味的水光。
李遠山的喉嚨滾了滾,乾啞地問:“和付全玩得很好?喜歡他?”
付全和傻奴朝夕相處,對傻奴也極為有耐心,還有著健全的身體……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嫉妒付全,微微垂了眸子看著傻奴。
這些天她在幫付全理賬,他竟不知道傻奴看起來傻傻笨笨的,居然在算賬一事上有著超出常人的天賦。
早知如此,當初把管家權給傻奴,也許就不會淪落到今日捉襟見肘的光景。
可惜沒有如果,他那時並不信任傻奴。
他隻想把她當作掌中雀,卻從沒想過為他的妻子做些什麼。
細數往事,遺憾也不止這一件……
傻奴聽到他的一聲長長歎息,摟上了他的脖子,“他說今天給我看好東西。”
“你知道是什麼?”李遠山抱起她,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傻奴又胖了回來。
她個子雖然嬌小,但身型玲瓏有致,明明腰肢那樣細軟,細到他害怕掐壞了她,軟到總能輕易地折疊起來。
他要感謝自己曾經最喜歡鍛煉的就是胸肌,單手俯撐輕易就能做上幾十個,哪怕是現在斷了一條腿,還是能做出來。
如不是這樣,他就永遠不知道傻奴的腰能彎成什麼模樣。
他的目光向下,盯著傻奴的鎖骨之下。
他又想傻奴了。
“……不知道。”傻奴賣了個關子,玩著自己的手指。
嘴唇被含住,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腿,“不要。”
李遠山低笑,這聲音自胸腔發出,“還學會拒絕我了?”
傻奴不說話,不安分地用腳踢他的胳膊。
“這麼細的腰,怎麼能裝下這麼大的膽子?”他狠狠地擰了一把她的纖腰。
傻奴的襖裙可憐巴巴地掉在了地上,她伸手,“裙子……”
但下巴卻被人勾住,動彈不得。
“看著我,看清楚了是誰在愛你。”
李遠山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一般,傻奴皺眉,他低聲哄她,“都這麼久了,還是沒適應……”
回應他的是傻奴從指縫間流出的幾道破碎的聲音。
李遠山的額間布滿細汗,眼睛死死地盯著傻奴。
真想把她全部吃掉……
“可口的小家夥。”他意味不明地說了句,然後吻住了她。
外麵有人在敲門,傻奴驚慌地捶打著他堅硬的胸肌,嘴因為被堵著發不出聲音,隻能用這種方式警告他。
“遠山,我來了!”付全又敲了幾下。
李遠山癡迷地噙著她的唇片,半眯著的雙目看著傻奴,懲罰似的抓緊了她的腰,“不許分神,不許想彆人。”
付全抓狂,“傻奴,給我開門啊!”
傻奴的喉間還是漏出了一點聲音,她睜大了眼,像隻壞了的木偶一樣僵硬。
“乖孩子。”
他獎勵她他的全部。
這個時候的男人總是脆弱,他用寬闊的懷抱擁著傻奴,嘴唇在她的額頭上流連,忍不住問自己:“怎麼就愛不夠你呢……”
傻奴迷蒙地望著他。
他低首,用鼻尖去蹭她的小鼻子,“怎麼就愛不夠我的乖寶寶呢?”
傻奴聽到“啵”的一聲,她害羞地笑了笑,乖乖地閉上了眼。
穿好了衣裳,傻奴滿臉羞紅地開了門,“付叔叔。”
李遠山冷哼一聲,“來了。”
傻奴默默支起窗子,緩緩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似乎哪裡不舒服,她坐下時還低低呼了一聲疼。
裡褲變得潮濕,她臊得埋住了臉。
付全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李遠山,覺得無趣,轉頭逗弄起傻奴來,“傻奴,神奇的東西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傻奴速地抬起臉,臉頰著猶帶著曖昧的粉紅,像一朵剛剛被人精心澆灌過的花蕊。
被李遠山那麼一弄,她差點忘了期待了一整天的事情,“什麼東西?”
李遠山扭頭向牆,盯著牆上一塊小小的汙漬發呆。
“你出去看看便知道,去吧。”付全指著一個方向,傻奴歡天喜地,但姿勢彆扭地走了出去。
付全合上了門。
“怎麼,還是想不開?”他認識李遠山許多年,一看便知對方心情差到極點。
李遠山聽著傻奴興奮的尖叫,心裡的漣漪卷著酸澀的味道。
真是好糊弄的東西,他想。
她原本可以擁有一個健健康康的夫君,以她的美貌不愁嫁不到好人家,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現在一個破四輪車就能哄得她這麼高興。
他聲音低迷,“就算有那個也回不去了。”
再也不能騎馬、再也不能打仗。
他耳邊仿佛還有戰鼓喧囂而上的聲音,可他連站起來走路都成了奢侈。
付全一哽,“這可是我找京城最好的工匠做的,我都摸過了,光滑得不得了,輪子也好用,你以後大可以像常人一樣出門做事。”
他捏了捏李遠山的大臂,肌肉的堅硬和圍度讓他自愧不如,“你瞧瞧你這臂膀,一圈大臂頂多少普通男子的大腿,你再不起來操練,這身肌肉很快就會變成鬆弛的肥肉,你家的傻奴還能喜歡你?”
李遠山瞪了他一眼,“你話怎麼這麼多。”
他撐起身體,將腿挪到了床邊,“帶我試試。”
傻奴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李遠山格外顯眼的那條長腿。
他的肌肉本就健壯,特彆是在另一條褲腿空蕩蕩的對比下。
傻奴愣住了,這是李遠山斷腿後第一次在如此坦蕩地露出他殘缺的全身。
見傻奴這樣,李遠山劍眉擰起,飛快用被子蓋住了自己乾癟的褲管。
付全尷尬地退了出去,臨走前把四輪車往裡推了推。
傻奴被頂著向前踉蹌幾步,無所適從地說:“相公……”
李遠山側頭看向她,他的臉部輪廓柔和,但每一個五官都如同刀削一般堅毅,就連目光也似鷹準般鋒利,所到之處皆被捕捉。
他沒有放過傻奴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想出口諷刺,話到了嘴邊卻又想起那天傻奴被罵後的失落,生生吞了回去。
他冷靜了幾個呼吸,開口,“過來。”
傻奴不安地靠近,仿佛是冬日裡的小兔子,在猶豫著要不要靠近可怕的獵人。
“傻奴,”李遠山喊住她,“把車推過來,你以為你能扶住我?”
傻奴鼻子湧上一股酸酸的感覺,眼眶不知不覺紅了,“相公,你要是不願意我看我就先出去……”
李遠山怔然。
原來傻奴是知道的。
知道他刻意的隱藏……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段,在快要窒息的時候才緩緩恢複跳動,鮮活的血液順著脈絡一點點向四肢末端奔騰而去,他的腿一麻,呆呆地看向那條殘腿。
他傻傻地抬頭,“傻奴,我的腿有感覺了……”
“啊?”傻奴更懵了,“那條腿不是一直沒知覺嗎……”
李遠山的表情很空洞,他嘗試晃動那條腿,瞳眸不可思議地放大。
真的動了……
他恍惚,腿能動了,他就能戴上義肢,雖然走動仍然不便,但最起碼有個正常人的樣子了!
後知後覺的,他感到腿上一陣濕濡。
他低頭去看,傻奴正捧著他的殘腿,像是捧著什麼珍寶一樣,細細親吻。
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他按住了傻奴的頭,偏向另一側。
他聲音暗啞,“乖孩子……”
他壓抑地揚起頭,分不明濕意存在在哪裡,仿佛是雙眼,又仿佛是彆處。
寬厚的手掌摸索著傻奴的發頂,在短暫的忍耐後釋放、抓緊。
傻奴咳嗽著跑開,再回來時正用帕子擦著臉,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
她的眼睛在笑,招搖得像是在向獵人邀賞的天真的兔子。
他嘴角泛笑,對著傻奴招手,“還敢招惹我?不疼了?”
不提不要緊,一提當真疼起來了,傻奴惶然地拍開他的手掌,“不要!”
他故意板起臉,“膽子真變大了?相公想要,哪有你說不的份兒?”
傻奴小臉糾結又為難,“可是我疼……真的不行……”
腫後的皮膚會非常鼓脹,根本碰不得,一碰就疼,像是被擠壓後的隧道,再也容不得何人通行。
李遠山親昵地蹭著她的臉,觸感柔軟細滑,尤其是頸後的那塊皮膚,散發著蜂蜜般的香氣,他一時癡戀,沒注意到傻奴顫抖的身體。
傻奴睫毛都在顫動,小心翼翼地捂著自己的嘴。
她睜開了眼睛,李遠山微笑的樣子撞入她的眼簾。
明明是冷硬的五官,卻可以笑得那麼溫柔,傻奴的心尖一抖,像隻小貓那樣慵懶地撒嬌,“相公……”
李遠山看向四輪車,挑了挑眉,“扶我過去。”
作者有話說:
四輪車就是古代的輪椅,需要人推著才能動。
男主:我就是精力無限,還愛琢磨老婆
第28章 拐杖 [V]
傻奴點了點頭,用頭頂著李遠山的胳肢窩,讓他倚著她走向四輪車。
笑聲隨著胸腔的震動傳到她的發頂,傻奴臉霎時紅透,在他的麵前,她總顯得像個小矮人,袖珍又瘦弱。
李遠山的另一條好腿十分有力,但到底少了一側的腿,走路時難以維持平衡。
他許久沒有下過地,腳底感受到來自於大地的踏實,他漸漸握緊了拳頭,嘗試蹦著走。
傻奴呆呆地看著龐然大物倒地,她的力氣連他的一隻袖子都抓不緊,隻能任粗糙麵料從手心掙脫。
她像隻自責的小兔子一樣蹲在他的身邊,想要扶起他。
她沒有說話,甚至抿住了唇片,小心翼翼地看著李遠山的表情。
李遠山蹙眉,傻奴什麼時候懂得看人眼色了?
“無妨,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起來。”摔倒的懊惱都變得不再重要,他抓住傻奴的雙手,仔細地盯著她關懷的瞳眸。
不管多少次注視,他都要感歎這張臉的純真和美麗。
傻奴難過地低下頭,入目的是一條空蕩乾癟的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