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柳蘇彤從來沒有把她推出去當跳板, 她或許還會唏噓一聲。
可她偏偏逼她走上絕路。
意識恢複清醒,上個世界最後的那些場景還曆曆在目:她被下了藥送到導演床上, 對方雖然不舉, 但也正因此為人暴虐, 她被暴力對待, 拍下傷痕累累的照片
導演很滿意她身上的傷,滿意她從一開始的屈辱不從到最後被折磨得麻木痛苦,甚至滿意於她最後自儘時穿的那件白色裙子,據說給了他無限的創作靈感。
自然,他也很滿意將她獻給他的柳蘇彤,給了她一個很不錯的資源。
當於佳時割腕的鮮血染紅了白裙的時候,她的自我意識蘇醒。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幾秒,她用儘全身氣力瞪大眼睛,看向臥室裡正播放著娛樂新聞的電視機。
屏幕上是柳蘇彤一襲高定奢華紅裙,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得體笑容款款上台,由男主頒發“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台上彩帶飄落,一切都閃著星辰般的金光。
那個時候的於佳時想,柳蘇彤的禮服真美。
那是用她的鮮血染就的紅裙。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再去回憶當時的事,目光又落回身前。
她感到手心和腳心傳來的舒服涼意,依稀想起前半夜二人瘋狂激烈的一次次動作之後,她累到在床上任由困意淹沒,半夢半醒時隱約有個人輕柔的握住自己的手心,擦了一些涼涼的藥膏。
昨天她獨自掙紮的時候手心掐出的印記在藥膏的作用下生出淡淡淤青,看上去有些刺目。
雙腳也是,那時她急著逃離,慌慌忙忙之下來不及穿鞋,赤足走了很久,腳心磨得通紅。他似乎還給自己揉了很久。
於佳時忽然很想哭。
如果說上一次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她最思念、最愧疚難以釋懷的人,那一定有媽媽,有公司的經紀人姐姐,還有一個,就是葉羽琅。
為什麼我那樣對你,你還要對我這麼好呢?
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這樣。無地自容,又下意識逃離。
哪怕心裡想要多留在他身邊,身體也更先一步行動。她掙脫開葉羽琅的手,小心地挪動著想要下床。
“彆走。”
喑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他握住,這一次不再如他睡著時握的那樣緊,卻輕柔得讓人更加不忍掙開。
葉羽琅睜開眼睛,眼眶染上了淺淺的紅。
“於佳時,你這一次彆走了。”
他似乎生怕語氣多麼生硬,又下意識補了一句:“好不好?”
其實沒有命令般的生硬,他一句比一句溫柔。
葉羽琅坐起身,被單從他身上滑落,露出白玉一樣美好的身體,上麵還殘存著她意識不清時留下的數道抓痕。
他下床裹上浴袍,給於佳時也遞了一件。
於佳時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不著寸縷的狀態,小臉霎時紅彤彤的,趕緊接過浴袍來低下頭。
她偷偷抬頭瞧了他一眼,隻見他已經背過身去。她心頭微顫,也窸窸窣窣穿上浴袍。
她剛停下動作,那邊就像計算好了一樣恰好開口:“你先去衛生間收拾一下,不著急走,我定了早餐,吃過了再說好嗎?”
於佳時靜靜地盯了一會兒他寬厚的肩膀,那分明沒有看見過很多次卻在記憶中存在感無比強烈的高挑背影,心情複雜的淺應了一聲:“嗯。”
那人的背影鬆了一口氣。於佳時抿了抿嘴,小踏步朝衛生間裡走。
其實她有印象,昨晚事前事後他都有抱著她來簡單清洗,所以她現在渾身清爽,並沒有黏膩古怪的感覺。
他還是那樣體貼,妥當。從來都是。
就像昨晚小心翼翼的溫柔,無論如何激烈,都依然讓她感受到他的無比珍重。明明兩個人都到了最是情濃的時刻,他還克製住欲念,用手先幫她紓解,一直忍到跑腿的人送藥膏和套來才解脫。
她眼前浮現出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他的喉結,他的手指,他的腹肌,他
於佳時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撲了一把又開始泛紅的臉蛋。
水聲響起,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
一樣的水聲,一樣的情欲難擋,一樣的他們。
*
那是在大三,放暑假的第一天。
有認識的大四學姐即將畢業,拉著於佳時說臨走前一定要一起好好喝一頓。她其實並不很會喝酒,但考慮到學姐幫過自己很多,還是跟著去了。
去了才知道,“好好喝一頓”在一群北方人團體裡是怎樣的派頭。
一大排一大排的小杯果酒就不必說了,可樂桶、威士忌和各種啤酒更是占滿了桌麵。
學長學姐,還有他們帶來的朋友們要麼要著骰子,要麼玩大轉盤,要麼三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互訴衷腸。昏黃的頂燈和搖曳的彩燈交相輝映,酒吧裡還放著吵鬨的快歌。
帶她來的學姐名叫白爽,人如其名,爽利豪邁。
白爽也是在那時,為數不多知道她心中夢想的人。
於佳時並非一開始就是走演藝路線的。相反,她過往的人生經曆與此毫不相乾。
她完全是一個普羅大眾、師長親朋眼中的好孩子。從小成績優異,上當地最好的小學、初中、高中,一步一步穩紮穩打,最後考入全國頂尖的學府學習工科。
如果她的人生沒有轉折拐彎,沒有走上演員道路,那麼她會考研,或者出國留學一兩年,之後依照媽媽的規劃進入京市的某國企,過著安穩優渥的生活。
可上了大學後她總是在想,這一眼望到頭的"好"人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從小到大,她好像都在一直被推著往前走,像是身處一個世俗定義的巨大滾輪之內,一直往彆人既定的方向滾啊滾啊,耳邊被輪子與地麵相劃的噪音淹沒,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聽到。
大二那年,她和白爽相識。白爽是同校的傳媒專業,自己也一直做一些新媒體相關的外包,於佳時向她訴說了自己的迷茫和猶疑。
“我聽你的意思,你現在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了不是嗎?”
白爽閱人無數,很精準地捕捉了她現在的矛盾和信息。
於佳時長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但還是很小聲的說:“嗯。”
“我喜歡演戲。”
她甚至不敢說自己想要成為一名演員。那對她而言是多麼神聖的稱謂,如果她真的入行,可能也隻敢說自己是個“演戲的”。
白爽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給她推了一個影視城群演頭頭和一個小公司的負責人的聯係方式。
於佳時看著她推來的兩個號碼,目露猶豫。
白爽對她說:“所以你在糾結什麼呢?你長得很好看,比我見過的那些藝人狀態都要好,人也聰明,學習能力好,隻要好好做肯定有結果的。”
於佳時看向她:“學姐,我可能”
她頓了頓,說:“我害怕改變。我按照媽媽規定好的人生軌跡走了二十年,眼看著馬上就能讓她滿意了,卻在現在突然放棄原先取得的一切,去一條全新的、危險的、沒接觸過的賽道。”
她並不是一無所有跑去追夢的愣頭青,她曾經的光環、親人的期許、衣食無憂的未來都壓著她。
她坦言:“那裡沒有保險,沒有一些福利政策,沒有公積金。
或許頭部賺的很多,但我了解過,大部分底層的人還是苦苦煎熬,可能連個像樣點的房子都租不起”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演藝圈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水也很深,她經常聽說社會上人心多麼險惡複雜。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人可以比她想的還要壞千百倍。
白爽:“我理解,不是每個人都有破釜沉舟、放棄一切唾手可得的好日子從頭再來的勇氣。”
“我就沒有。”她補充道,“我之前也有過彆的愛好,甚至比乾媒體還要喜歡一點兒。”
“我有想過把它當成副業,但不是所有職業都能作為副業的,我又不是能一心二用很厲害的天才大佬。如果我要做,在那上麵投入的精力甚至會遠勝於我的主業
就像你當演員一樣,演戲要是好好演,那正常的學業和你將來工作啊,肯定是不能兼得的。”
“所以我放棄啦!”白爽很豁達,“也可能是因為隻是有點喜歡,但不多,總之不足以說服我放棄目前的一點兒成績。”
“佳時,如果你要做,我隻勸你一句。”
白爽摸著她的頭發,認真的凝視她。
“你要想清楚,自己的喜歡能不能足夠你承受失敗的可能性?
你要演戲,不能隻看那些美好的光環和掌聲;你要追夢,不能什麼都不管,不要麵包隻要水仙花;
即使一輩子當個籍籍無名的小龍套,一輩子買不起房,周圍的昔日同學大部分都不理解你,說你愚蠢又天真;
那些以往考不過你的人,住著開著你原本老老實實讀書工作後輕鬆買到的房子車子,甚至當麵嘲諷你做了錯誤的選擇;
即使你紅了,之後也可能有很多莫須有的黑料和謾罵”
白爽沒有接著說下去,她看著於佳時陷入沉思的眼眸,捏了一把她的小臉。
“那麼,你是不是依然願意去追這個夢呢?”
*
“所以,佳時寶貝。”酒吧的沙發裡,白爽給自己和於佳時分彆開了一瓶百利甜,摟著她說話。
“你最近在片場怎麼樣?”
那次談話的最終,於佳時還是選擇了去試試。
如果有機會,她不想做那個世俗眼光中的好學生,好孩子。
她隻是想做於佳時。
這一年裡,她經常往影視城跑。大學在京市,而影視城在海市,全年無休更新騰,訊群好期陸六吳靈吧爸而伍她就一個人坐著學生票的高鐵往返跑。有時是深夜,有時是清晨。
有時劇組臨時缺人,買不到合適的高鐵票,她就坐火車,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時而是一片開闊的田野,時而是黑暗無信號的隧道。
火車跌撞轟隆,她目光清明透亮。
明明隻是在扮演彆人,甚至經常連個名字都沒有,就滿身假血躺在地上,但她卻覺得好開心。她比任何時候都像自己。
她會臉朝地一動不動,然後在心裡默默描繪思索,為自己出場不過幾秒鐘的角色勾勒出一個平凡小人物的一生畫像。
她比很多同樣沒有門道、沒有背景資源的群演都要幸運,那個群演頭頭賞識她的長相和韌勁,前不久剛把她推薦給一個劇組的副導演,讓她在一部大製作的古裝電影裡飾演一個貌美的女官。
於佳時對白爽投以感激的笑容:“我挺好的,學姐。你推給我的那個王姐對我特彆好,也教會了我好多東西。太感謝你們啦!”
至於白爽一起推來的那個公司,她還在和對方接觸中,沒想好簽不簽。
“嘿嘿,火了之後彆忘記我喲!”白爽大笑著挪揄她。
她們舉起酒瓶相碰,暢所欲言,白爽正眉飛色舞和她講著自己這些天畢業收拾東西有多累,這時遠處忽然走來兩個男生。
為首的男生顯然和白爽認識。白爽拍了他一下:“喲,大哥你不是說不來嗎!怎麼又跑過來了。”
“咳,這個嘛”對方撓撓腦袋,訕笑。
白爽懶得問他的心路曆程,給他開了一瓶1664:“那就當你遲到了吧!來來,自罰一瓶!”
“罰罰罰。”那個男生好脾氣地說。
他側過身,露出身後的人的正臉。兩個坐著的女生一起望過去,於佳時瞳孔微縮,下意識雙手緊握緊張起來,白爽則直接差點把酒瓶撂倒。
“介紹一下,我舍友。
應該都認識吧?我們物理係的學神,葉羽琅。”
【📢作者有話說】
因為發現有寶寶比較介意所以在這裡說明一下,這個世界原劇情的話比較虐,那麼覺醒過來後現在的世界就對應的虐渣吼!原來有多慘以後就有多甜嘛(對手指)
也希望大家每天都能甜甜的~
第19章 美貌群演x清傲研究員 03
◎安慰我◎
能不認識嗎?
那可是葉羽琅誒!!
彆說她倆了, 於佳時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專業課書的某位學霸舍友,從來不參加社團和班級團建,到現在班上人都隻認識身邊的幾個, 但是也知道葉羽琅的大名,且十分崇拜。
她和葉羽琅還是同屆,可她現在21歲,葉羽琅算起來,才堪堪19歲的樣子。
中考高考都沒參加,一路保送, 大小競賽獎項無數。她們剛入校開學典禮時的新生代表就是他, 當時十五六歲的少年身著白色襯衫, 看的這群姐姐心花怒放。
之後更是成為了物理係的傳說人物。其實以她們學校的生源, 這樣厲害的大佬並不算少, 校園裡隨便抓一個人可能都剛發了一篇核心期刊,要不就是哪個市的狀元榜眼什麼的, 總之大牛雲集,天外有天。
而葉羽琅不僅智商超群、能力卓越,還生的儀表堂堂,氣質溫潤,清傲無雙。
用她舍友的話來說,那就是一朵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
但對於佳時來說,他不僅僅是一個傳說中的風雲人物。
他是她默默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
雖然他們從未說過一句話, 但有的人就是靜靜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 都足以讓人感覺美好與欣悅。
於佳時深知他的優秀。彆說是如今追夢演藝圈、半荒廢學業的心態, 就算自己像高中時一樣努力學習, 也比不上這些高智商天才。
他一直都離她很遠。所以她平日裡不過是像許多被他光芒驚豔過的女生一樣, 暗戀關注,偶爾肖想。
她不僅偷偷幻想過,還一度和舍友調侃過如果要談戀愛,一定會談個他那樣的。
可是以往隻是將他當作可望不可及的男神,一輪遠在天邊的皎潔明月;
此刻,明月卻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眼前,照亮昏暗迷離的喧鬨酒吧一角。
他這樣的人,似乎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應該在實驗室裡穿著白色整潔的外套記錄數據,或者在自習室裡靜靜推演晦澀的公式。
但饒是這樣嘈雜肆意的環境,他也是那樣優雅出塵,於佳時感覺周遭的世界都因為他的到來而安靜了幾分。他身處其中,那樣格格不入,又有一種奇妙而詭異的反差美感。
他開口介紹自己,清泠好聽的聲音響起,比開學典禮時多了穩重與沉靜。
“你們好,我是葉羽琅。”
“白爽。”白爽先反應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她衝一旁的男生挑挑眉,似乎在抱怨怎麼不提前告訴她。
要是早知道葉羽琅來,自己必須把幾個好姐妹都叫上來一睹小葉學神的風光啊!
葉羽琅的目光似若無意的移向於佳時。
目光交彙,於佳時看著他俊美的麵容,緊張地開口:“你好,我叫於佳時。”
“於佳時。”他重複了一遍。
於佳時臉紅了,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被他念出來會這樣讓人心跳加速。
“很好聽。”葉羽琅認真地看著她說。
他思索了一會,取出手機隨意點開聯係人的界麵,然後遞給她:“是哪三個字?”
於佳時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意思,忙接過手機輸下自己的姓名。
他們離得太近,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淡淡清香,或許是衣物的香氛。
她太緊張了,吞咽了一下口水,沒有注意到自己打下“yujiashi”的時候,輸入法裡直接彈出了她的名字。
葉羽琅的舍友這時已經喝完了兩瓶酒,他給葉羽琅也拿了一杯雞尾酒,葉羽琅皺了皺眉,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
舍友看向於佳時手中的屏幕:“妹妹,你輸什麼呢?”
葉羽琅看了一眼於佳時,麵無表情地對舍友說:“她叫於佳時。”
“哦哦哦,好好好,於佳時學妹。”舍友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不過沒有被低著頭的於佳時看到。
她回答:“我在給葉同學打我的名字。”
舍友湊過去看手機裡的界麵,對她說:“哦~我看看,這不通訊錄麼?
正好,你輸完名字直接把你號碼也存進去,以後有啥學業上的事就找這位葉同學,他雖然人冷淡了些,但還是很靠譜的!”
於佳時握住手機的手緊了一下,就聽見葉羽琅淡淡道:“恩。”
他又鄭重其事地說:“有什麼事,你都可以找我。”
一旁的舍友像是再也憋不住笑了,拉著他二人重新回到酒桌上。
舍友在搖骰子,白爽也早已去找自家男友喝酒去了。他們兩個坐在圓桌的角落,氣氛有些尷尬和青澀。
他忽然給她打了個電話,又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掛斷。
葉羽琅言簡意賅:“我的號碼。”
於佳時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有點幸福,好像在做夢。
曾經在她的幻想中,可能都不敢想過這麼快就和他交換了聯係方式,還挨在一起坐著,你一言我一語小聲閒聊。
他比她想的要健談一些。不是話嘮式的聊天,而是雖然言語不多,但都能說到點子上,時不時還能科普一些她不知道的知識或事跡,有深度也有廣度,但又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賣弄。
周圍氛圍很好,燈光迷離,他們聊著聊著,也多喝了兩杯酒。
他看上去酒量很好,一直坐的穩穩當當。
於佳時的電話突然響起。
她拿起來一看,是媽媽。
她心沒來由的很慌,愣了一會兒,還是給葉羽琅打了個招呼,出酒吧門去接。
第一個電話已經被掛斷了,現在是打來的第二個。
“喂,媽媽。”
酒吧的後門外就是天橋。於佳時倚在欄杆上,任由撲麵的溫熱晚風和涼涼的鐵欄杆觸感讓自己清醒。
其實,當她看到媽媽電話的那刻起,酒就已經醒了大半。她大概能猜想到通話的內容,是她一直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小時,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我挺好的,媽媽呢,在E國還好嗎?”
於佳時仔細留意著媽媽的語氣,幸好聽上去還比較溫和。
她懂事之後媽媽就經常在國外辦公了。她還沒有告訴媽媽自己想做個演員的事情,隻是試探的說過自己去兼職當了幾回群眾演員,覺得很有趣,就被媽媽冷淡而不以為意的態度嚇退。
“我這邊一切都好。”於母話鋒一轉,“那你的學習呢?學習上怎麼樣,年底就要考研了,你自己報課了嗎?
肯定報了吧?網課還是線下的?”
於佳時當然沒有報。她考研的舍友倒是報了網課,前陣子好像還大方的分享到宿舍群裡了。
她想起媽媽無數次對自己的期望和耳提麵命,低頭紅著臉半撒謊:“我有網課的資源。”
那邊頓了一會兒,沒說話,於佳時的心不禁提起來。
“網課也好,雖然我還是覺得線下一對一教學更有針對性,但我今天問了一下你楊哥哥,他也是報的網課。”
“楊哥哥你還記得嗎?比你大一屆,前不久考上了你們學校的研究生,專業也和你一樣。
我記得你們加過微信,學習上你有不懂的就多問他,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媽媽。”
於佳時垂下眼眸。那個男生她有些印象,不過也並不打算聯係。
她鼓起勇氣對著電話那頭說:“媽媽,我要是考不上研怎麼辦?”
接著又假裝開玩笑:“那樣也沒關係吧?您還記得我之前說我去當過演員嗎?導演們都說我很有天賦,我”
於母打斷她:“你不要想失敗了怎麼辦,好好讀書,考試就肯定能成功。
你之前中考高考不是都考得很好嗎?而且你不考研是不行的,那等於浪費了你過去十幾年的學曆,留不到好地方好崗位;
考研完了走校招,直接進單位,這是你人生最輕鬆最好的一條路,懂了嗎?”
“到時候你也彆考慮電廠、變電站什麼地方,最好是直接進科研所,針對你這種不會來事的女孩來說,工資和環境都是同比最好的。”
那可真是很美好、很不錯的一條路哇。
於佳時在心裡想,但毫無觸動與興致。
又一陣晚風迎麵吹來,她聲如細蚊:“媽媽,我不想上班,不想考研。”
於母笑了一聲:“孩子,如果可以,誰想上班,誰想考試呢?”
“這不是你想不做就不用做的,這就是你必須要完成的事。”
“你也好好想想吧,去搜搜現在的房價,物價,招聘信息。去工地看看,去城中村看看。”
“不要辜負媽媽對你的期望。”
電話掛斷了。
於佳時覺得好累。
她不想瞞著媽媽,但談判和勸說也需要資本,至少她是這樣的性格。
沒做出一點成績的時候,自己都沒有臉去和媽媽說追夢的話題。
所幸她如今已經演了一個出彩的配角了,周圍的人都說她有天賦,外形又出彩,或許可以收獲不錯的反響,再去說服媽媽。
但沉重紛至遝來。
她又收到了一條短信,足以將她所有的幻想擊破。
小陳導(《破心》):「小於,你怎麼回事,怎麼就把人家女主角得罪了啊??」
小陳導(《破心》):「你演的那個女官的戲份本來就少,現在直接被她們團隊下令,高光一剪沒了。」
小陳導(《破心》):「剪完了以後,你的正臉還不到1分鐘」
小陳導就是那個在群頭推薦下,同樣賞識她的副導演;但至於他口中的那位女主演,她連話都沒和對方搭上過一句。
她還強力維持著禮貌回複完陳導,按滅手機,再也沒有力氣站著。
快要失重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出現,穩穩當當地扶住她。
葉羽琅將她扶穩後鬆開,手中還拿著她的包。
“他們都走了。”
“這麼早?”於佳時想到剛剛在手機裡看到的時間,現在才十點多,白爽剛剛還說要嗨到後半夜。
“嗯。”葉羽琅解釋,“白學姐的男友胃炎犯了,她們送他去醫院。”
走之前舍友還和白爽悄悄說些什麼,二人齊刷刷向他投以八卦的善意微笑。
白爽確認過他沒有醉意並且人設可靠後,囑咐他一定要把於佳時安全護送回宿舍。
於佳時突然說:“可我還想繼續再喝一點。”
她想用酒精淹沒自己,最好浸泡在裡麵,什麼也不考慮。
“一起。”葉羽琅接話。
正好他也不想走。
其實白爽的判斷有誤。葉羽琅醉了,而且醉的不止一點。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太行,平時和導師或共事的同學出去都不上酒桌,他年齡最小,本事卻很大,大家都樂意寵著他,也沒人和他喝。
但沒想到這麼不行。幾杯果酒下肚就醉意上頭了,不過他喝酒一點都不上臉,行為舉止也守禮端莊,旁人瞧不出來。
葉羽琅此刻沒有能力去分析於佳時的異常表情,隻是隱約感覺到她心情很糟糕。
他跟在她身後重新進入酒吧,看著她點酒,平日裡少言寡語的他絞儘腦汁主動和她講話。
剛才二人是在沙發的角落並肩坐著,現在則是麵對麵。
說話時不可避免地對視,於佳時一開始還有些羞澀,但是她慢慢想到,這樣和他說話的機會又還會有多少呢?
自己的現狀一塌糊塗,未來渺茫不定,他的前方卻是鮮花擁簇、光芒萬丈的康莊大道。
如果今晚可以永遠都不結束,那該有多好。
她貪心地想著,注視他的時間越來越長。
目光交彙,空氣中像燃起了看不見的火。
她感覺口乾舌燥,一杯接一杯地喝,喝著喝著就忍不住向他語無倫次地訴說七零八碎的煩憂。
“我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了解自己,但為時已晚了真的來得及嗎?可是我已經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敢我不敢和媽媽說
我一直都是她的驕傲,我怎麼能變成這樣呢?”
“如果我喜歡的東西不是演戲,是學習,是按照媽媽說的穩定好工作就好了。”
但是她又很快搖頭,她不能接受自己不喜歡演戲的樣子。
這是她唯一的一點自我,她還是沒法不想要。
她難受的落下大顆淚珠,正準備抽紙去擦,伸出的手又不小心打翻了紙巾盒旁的酒杯。
果味的精釀撒到手上,黏黏膩膩。她的眼淚更加洶湧。
她總是有把所有事情都搞得很糟糕的本領。
葉羽琅卻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
他不知從哪裡掏出手帕,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動作輕柔的幫已經茫然無措淚流滿麵的她擦著眼淚。
他抽紙清理了一下桌麵。然後看了看她,又取出一包濕紙巾,仔細地幫她擦拭手指上沾到的酒液。
濕紙巾冰冰涼涼,偶爾肌膚相碰時的他的手卻很熱。
於佳時靜靜地看他。他的氣質還是那樣高不可攀,可是動作無比溫柔細致。
她小聲開口:
“我好羨慕你,葉羽琅。
我怎麼就不能聰明一點呢?
為什麼就不可以兼顧呢?”
“這世上厲害的人、什麼都能做好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就不能多一個我呢?”
“我真的喜歡演戲,我不是想紅,隻為了錢和名利那種。
我就是想靠我喜歡的東西活下去,我不想再做我不喜歡的那個我了,可是好難啊。”
醉鬼說的話從來沒有邏輯,但葉羽琅卻精準地從她隻言片語裡,拚湊出少女的心事。
說實話,他的共情能力極差。他也完全無法想象因為熱愛就完全投入、完全堅定的去做某件事。
他無法因為她的眼淚理解那份熱忱痛苦的煎熬,卻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也因為她的難過而隱隱地痛。
他很想安慰她,可是葉羽琅自己從來沒有需要被彆人安慰過,也從未學著安慰過彆人。
他隻能生澀地問:“我能幫到你什麼嗎?”
於佳時抬眼端詳他好看的眉眼。
“你是想安慰我嗎?”
他擦拭完後沉溺於思緒,忘記鬆開她的手,她也出於私心沒有提醒。
此時兩個人的手指還交纏在一起,指尖相觸。葉羽琅的手指節分明,透著淺淺的粉紅色。手指修長,指甲修加的整齊乾淨,在斑駁陸離的燈下顯出欲色。
葉羽琅很認真的凝視著她:“我要怎麼做?”
他的神情端正,就像一位正在向老師提問的好學生,渴望知道複雜的數學問題該怎樣求證。
於佳時忽然惡劣的想要看他慌亂失措的樣子。
她感覺自己今晚已經不太正常了,現實和理想的極端拉扯,幻想難以實現,現實渾渾噩噩;
傷心、痛苦、焦慮、欺瞞、恐懼總之什麼都沒法再想,隻想用瘋狂和刺激麻痹大腦。
她徑直湊過臉,親了他一口。
“這樣。”
她貼著他輕聲呢喃。
“這樣安慰我,也可以麼?”
【📢作者有話說】
回憶稍微有點長><
下章就回到五年後的時間線
第20章 美貌群演x清傲研究員 04
◎是我對你蓄謀已久◎
於佳時自覺十分善於觀察他人, 更何況是她一直默默關注的他。葉羽琅表麵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骨子裡就有一股絕對的高傲與冷淡。
她以為自己會被立刻推開,然後被他邊擦嘴唇邊漠然斥責, 或者露出冷淡、厭惡或驚異的神情。
但是沒有。
葉羽琅任由她笨拙地親吻,嘴唇緊貼在一起胡亂動作,一向機敏運轉的大腦驟然宕機。
他的喉結滾動,手無意識地扣住她的後腦勺,含著醉意迎合她的吻。
她披散的長發纏住他的手指,柔軟又無可掙脫。
他們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接吻了很久很久。兩個人都不會接吻, 但十分情動, 似是最最求知若渴的學者, 在探索全新的未知領域。
不知誰先被誰的牙齒撞到, 磕得生痛。她的臉微微移後, 離開他。
“謝謝你的安慰。”
於佳時說。
“今晚能碰巧和你認識,我已經很知足了。謝謝你, 各方麵都是。”
謝謝他在自己迷茫的日子裡成為那個明明如月的幻想和無從宣泄的少女情感的投放處;
謝謝他在自己親吻他的時候沒有推開,這是此刻的慰藉,也是給青春幻夢畫下的句點。
她已經不想再去思索他為什麼要這麼好心“安慰”,為什麼不推開自己,為什麼就著她這麼吻下去。她此刻的大腦也無法讓她留意到這些。
“是嗎?”葉羽琅卻傾身向前,湊近了她。
“但我沒知足。”
他說:“我不是誰都安慰的。”
“不是碰巧,也不是誰都可以。”
於佳時本來就有些喝醉, 此刻暈暈乎乎的,隻看見眼前的少年嘴巴張張合合, 音畫並不同步, 過了好久之後那清朗溫潤又透著緊張輕顫的聲音才傳入耳中。
“是我對你蓄謀已久。”
“我的舍友今晚本來不打算參加這場聚會。”
他忽然坦白。
“是我聽他無意中說到白學姐要帶上你, 所以告訴他我也想來。”
代價是他要幫他翻一篇論文, 但是那都不值一提,他覺得沒必要和她說。
“我注意你很久了。”
葉羽琅憋了半天才含羞說出這句話。
酒意都沒有上臉,但此刻他卻臉頰緋紅。
“你親了我,要對我負責。”他斬釘截鐵地說。
於佳時呆呆地盯了他一會兒。
她木然張口:“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今夜的一切都像個夢。
曾經肖想很久的遙遠月光一步步朝她走近,溫柔地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軀,親吻掉她的眼淚,告訴她:我是為你而來的。
啊,如果媽媽的囑托,和劇組的失落也都是夢就好了。
“不是。”葉羽琅肯定的說,雖然他的神色也透露出他恍若夢中。
“那,男朋友。”
於佳時重新貼緊他。
“再多親親我吧。”
如果是夢的話,任性一點也沒關係的吧?
她隻希望這個夢久一點、再久一點。
*
這裡不是商業區,夜晚的街上鮮少見到行人。
他們離開的路上時不時輕吻。兩個醉酒的人一路親的跌跌撞撞,平常的禮儀和端莊全然不見,隻剩下無邊的瘋狂愛欲,難舍難分。
夏天的夜晚總是多情的,從天而降巨大的雨。一切都是那麼剛好:剛剛好驟降的暴雨,剛剛好濃烈到極點的情欲,剛剛好在他們麵前出現了一家酒店;
剛剛好二人不約而同穿著的白色薄衣被雨水淋濕,剛剛好他們都需要一點儀式來衝淡酒精和難抑的激情。
於佳時覺得自己好像一條瀕死的遊魚,忽然置身於無邊無垠的深沉大海。
她懸溺其中,重獲新生。
她在他的親吻與愛撫中,短暫而徹底的逃離令她恐懼的現實。
他此刻就是她的烏托邦。
隻是那個時候的她不會想到,理想國是不存在的,多麼長久的夢都會驚醒,一切逃離都會離終點越來越遠。
而她隻是一個懦弱自私的膽小鬼,到處逃跑。她什麼都不敢失去,也什麼都抓不住。
*
於佳時簡單洗漱完,還不想出去。
她關掉水龍頭,雙手用力地揉著泛紅的雙眼。
這幾年,她最後悔卻最懷戀的,也不過是那瘋狂的一夜。
沒想到這一次又重蹈覆轍。
房間門被敲響,小春去瞅了一眼:【早飯到了。】
【咦,好像是熱拿鐵和牛油果貝果,看上去蠻好吃的。】
小春又仔細看了看她沉默的神情,遲疑開口。
【你現在不急著走了吧?】
【我看他的樣子,還挺想和你接著敘敘舊什麼的。】
何止。
他眼中對她的火花根本就藏不住。
它在二人進行成年人精彩夜生活的時候,轉頭惡補了幾年前他們的故事線。
要它說,這個世界的自家小時姐姐,有時候還真是有點讓人無法理解。
就比如,她在五年前事後的早晨留下一條分手短信匆匆離開;又比如她最終還是掙紮輾轉,不顧一切在演藝世界裡追夢。
它是依照指令和算法衍生的產物,任何事物都會尋求最短路徑的最優解。它不明白為什麼人類明明喜歡卻還是逃走,明明有優質的選擇,卻還是要走上未知的荊棘小路。
智能生命永遠會選擇正確,但人類往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多麼奇怪、天真又矛盾的生物。
“沒什麼好敘舊的。”
於佳時告訴小春,也說服自己。
【對了!】小春突然想起來什麼,連忙問她:【你就不覺得他長得很眼熟嗎?】
它就說怎麼自己如此不適應她對他的態度,總覺得她應該一見到他就無時無刻不想黏在對方的懷裡撒嬌,享受那人全身心的支持與體貼,哪裡還需要這樣為大小事情煩憂?
雖然它也不清楚為什麼葉羽琅會和上個世界的孟琢文長得一模一樣,但小春早就看開——從她們重開世界的時候,它就已經不是那個全知全能的監視者了。
說不定小時姐姐也有事情瞞著自己!
“眼熟?”於佳時很疑惑。
【你沒發現他和孟琢文長著一張臉嗎!】小春急急地說。
【不對,你、你現在還記得孟琢文是誰嗎?孟琢文,程薇時,你記得嗎?】
按理來說,她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每個世界的獨立紙片人了,所有這些角色都是她靈魂的投射,“蘭時”大腦中應該存著過去所有世界的記憶。
它眼前的人卻目光呆滯地歪了歪頭:“你怎麼了?光嘴動,不說話?”
小春驚呆了。
總感覺它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或許,是天道的禁製?!
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一張嘴零件就冒煙,隻能乖乖閉嘴。
不過它還是不死心,把上個世界的劇情梳理了大綱和圖片,飛速做了個類似ppt的東西給於佳時傳過去。
於佳時卻表現的很平淡:“哦,你說這個啊。上個世界的事情我記得,怎麼了嗎?”
她看到了孟琢文的圖片,卻還是沒對他和葉羽琅幾乎完全一致的臉有什麼反應。
那兩張臉隻有神情有些微的差彆,前者更柔和,後者雖然也溫潤,卻棱角更分明,更顯冷傲。
小春想,看來這就是針對蘭時的禁製了,“孟琢文”和“葉羽琅”的真實身份也很耐人尋味。
總之,她果然背著自己有很多秘密!!
它不高興了,撅起嘴背過身去,也懶得再想。
於佳時不解地看了它一眼,轉身推開衛生間的門,門口放著一個精致的紙袋。
她打開袋子,裡麵裝著得體簡約的純色連衣裙。
她的衣服早在昨晚進房後,被他輕輕一扯就撕裂了。
而且那本身就不是什麼正經衣服,也不知道柳蘇彤從哪找來的,純情趣,不含一點質量。
於佳時換好衣服,揉了揉一夜折騰後隱痛的太陽穴,朝房間的客廳走。
眼前還有著讓她更頭疼的事,還有人。
天知道自己中藥的關頭會遇到他但要來的人不是他而是彆人,她也是不願意的。
想要是他,又不敢麵對他。
葉羽琅看見她終於出來,朝她點點頭,自己去洗漱。
茶幾上擺好了打開包裝、均勻抹好牛油果雞肉碎醬料的貝果,還有一杯已經有些溫掉的拿鐵。
於佳時端起來喝了一口,是她喜歡的口味:多放奶,不加糖,很是濃香醇厚。
奇怪了,他與她相見也不過是那一夜,除那以外從未相處過;
他說過一直關注她,朦朧間也說過喜歡她,她卻從未發現。
甚至除了他飽含愛意的親密接觸,她都沒有感覺到他喜歡她的實感,總覺得不真切。
他是怎麼知道她喜歡的口味的?
是巧合吧。
她壓下陡然生出的雀躍,在心裡告誡自己。
這麼多年,她默默關注葉羽琅的消息已經從刻意變成了習慣。
她總是潛水在各種群聊中,聽說他又拿了什麼獎項,又發了什麼什麼論文。現在博士畢業,直接入職國家直屬的研究所。
與此同時,她在乾什麼?
演著最邊角的角色,拿和公務員差不多的工資卻沒福利沒保險,為了一個機會被人坑蒙拐騙,被拍照,被下藥。
嗬。
正如她所料,兩條本就分道揚鑣的直線,無論如何前進都是漸行漸遠。
於佳時小口啄著貝果,平日裡喜歡的味道此刻索然無味。她沒注意到葉羽琅已經回到客廳,向她走來。
他徑直往她那邊走,下意識就想在她身邊坐下,但快走到時又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停下,在離她最遠的小沙發上落座。
葉羽琅很想問問她,為什麼當年明明是她主動吻自己,又吃乾抹淨後直接甩掉他走人;
驕傲如他,甚至因為期望她有一句苦衷,或者隻是單純的解釋,四處找尋,在她的宿舍樓下等很多天,可每次都聽說她不在。
是不在,還是不想見自己?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又要吻我?難道隻要能安慰到你,誰都可以麼?
還有昨晚。
他忽然很想笑。他們隻正式見過兩麵,還都是在晚上,都去到床上。
她把他當什麼了?
他仔細回想,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喜歡,他隻是在她的眼裡看到了戀慕與情欲。
或許這也是演員的天賦之一,看狗都深情。
可他眉頭緊皺,說起了現在更令他掛心的另一件事。
“昨天,怎麼回事?”
於佳時機械進食的動作驟停,低著眼睛沒好意思看他。
她訥訥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有人給我下藥,我逃出來,你剛好出現。”
她才想起來,他怎麼會突然推開那裡的門?
但她不敢問,怕他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新仇舊怨,他現在肯定恨死她了。
於佳時對他誠懇道歉:“對不起啊,葉羽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沒中藥,要是還清醒著,我絕對不會來打擾你。
總之,對不起我吃完馬上就走”
葉羽琅眉心狠狠一跳。
不打擾他?
那她想打擾誰?
還有,這麼急著道歉做什麼?
他哪裡表現出一副很不情願的凶狠模樣了?還是就這麼不想和他再扯上一點關係?
他心情煩躁,情緒波動比過往人生二十多年加起來的還要大。
哦,除了五年前醒來後收到掰掰短信的那一秒。
葉羽琅其實十分擔心她,他聽說過娛樂圈的水很深——其實任何圈層想要往上走,水都很深。但娛樂行業是他不熟悉的領域,又經此一事,讓人更感危險。
他知道她要追夢,但也為她的遭遇心疼,害怕她這樣天真單純又姣好貌美,還會繼續被壞人惦記。
關心的話本來是應該用溫和柔軟的語氣說出來的,但葉羽琅心裡有刺,又拉不下臉,隻是沉聲開口:“‘要是沒中藥''?”
“那你說說,要是你中藥後沒逃出來呢?”
中藥後沒逃出來?
這題她熟,上輩子劇情裡就是這麼死的。
但她不可能和他說這個,葉博士是學物理的,純純的唯物主義戰士。
“嗬。”葉羽琅忽然嘲諷一笑,“不會逃不出來,對吧?”
“畢竟於佳時最擅長的,就是逃跑。”
他其實是在嘲諷自己,但於佳時聽起來是在刺她。
但他說的很對,如果不是他剛剛突然醒來抓住她,她現在早都走掉了。
“逃不逃得出來,都和你無關。”
於佳時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謝謝你,昨晚和今早都是。”
“我要走了。”她頓了一下,補充,“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您儘管提,我會儘我所能補償你。”
“你能補償我什麼?”葉羽琅氣笑了。
“我需要你補償我什麼?”
他什麼都不缺。唯一缺的東西,就是她一顆真心,但她不給,甚至對他棄若敝履。
“是。”於佳時轉過身,背對他,“我比不上您,我能補償的,您瞧不上。”
他聽到她自嘲的話,望著她纖瘦的背影、海藻一樣的長發離他越來越遠。
幾個小時前,她的發絲還纏繞他的指尖,輕撓他的脊背與胸膛。
葉羽琅忽然低下頭,輕聲挫敗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於佳時,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我隻是”
“我隻是想關心你。”
這是他目前所能說出口的,最大限度的示好了。
但於佳時說:“抱歉。”
“你沒有身份和立場關心我的事情。”
她走向房間門口,按下門把手的那一刻,聽到身後男人用溫和自持的、故作輕鬆的聲音輕言陳述。
“沒錯,我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
“畢竟我隻是一個和你談了一夜戀愛,就被一句解釋都沒有的踹掉的男朋友。”
葉羽琅好聽的聲音低沉著:"糾正一下。"
“是前男友。”
於佳時閉了閉眼,動作不停,推門離開。
她找酒店工作人員拿到萬能房卡,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間,翻出手機給出門焦急尋找她的經紀人洛姐報了個平安。
小春在旁邊觀望很久,看著她明顯傷心沉默下來的臉,也沒有多問。
它都看得出來,姐姐分明就是喜歡葉羽琅的。她對他冷淡,何嘗又不是在傷害自己?
它不懂人類的情感,但總覺得五年前的那次分手還有今天,她一定還有什麼旁人不知道的苦衷。
作者寫作的時候不會詳細思索炮灰的故事,小春能看到的劇情也不過是作品設定裡自動補全的零星。
至於於佳時自己真正全部的經曆,還有她的心路曆程,隻有她本人知道。
在上個世界裡,她和小春無話不談,有話直說,是因為從小身邊的人都給予了她最好的陪伴和寵愛,她說什麼都有求必應,想做什麼都有人鼓勵和兜底;
而在這裡,她作為於佳時,彆扭、沉默、逃避、矛盾,一出場就是深陷危局,誰能真的幫到她?
她想要追夢,沒有人拍著胸脯說“我就站在你身後”。
嚴格來說,於佳時隻能靠她自己。
但無論是哪個人,是什麼性格,對它來說,她都是唯一的小時姐姐。
它一定會儘自己全力幫助她,保護好她,起碼在現在這種時候,陪在她身邊。
小春是一團沒有溫度的光球,但它還是貼近於佳時的身體,輕輕蹭著。
於佳時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她摸了摸它,戴上口罩拿著包出門。
隻是剛走進電梯,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麗溫婉的聲音。
“佳時,終於找到你啦!”
【📢作者有話說】
由於第一次使用某碼字軟件不太熟練,文章的“”從下章開始都是半角,一直到這個世界結束。
(前麵的文我修過標點所以是“”;後麵的太多了,要碼字所以沒空修,請小天使們見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