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允又道:“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實並不想做這個亂臣賊子,不過是迫於無奈,隻能如此罷了!”
“哼!”顧廷燁心道果然,臉上的楞然也瞬間散去,恢複到那副冰冷的模樣:“不過都是用來掩飾自己罪行的借口罷了,事實究竟如何,我自己有眼睛看!”
衛允卻搖了搖頭:“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變法嗎?”
顧廷燁眉頭微皺:“這又和變法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是變法讓你去當亂臣賊子的嗎?”
衛允道:“沒錯,就是變法!”
“秦之商鞅,漢之晁錯、主父偃!你文武雙全,對於這些典故想來也爛熟於胸了吧!不如你來告訴我這些變法的功臣們最後都是什麼下場?”
顧廷燁一愣,商鞅被車裂而死,晁錯被殺,主父偃最後也沒有逃過一死!
而現如今衛允的變法在陝西進行的如火如荼,土地收歸朝廷所有,統一租賃給普通軍戶耕種,收取極低的賦稅,如今已有數年時間。
這些事情都是光明正大進行的,衛允的動作這麼大,自然瞞不過汴京的這些官老爺們,顧廷燁也不止一次的從桓王和永安帝口中聽到他們對衛允的讚許,對陝西新政的認可!
“這如何能夠混為一談!”
顧廷燁忙辯解道。
衛允卻道:“如何不能?”
顧廷燁麵露糾結之色:“官家和桓王又怎麼會和那些帝王相同!”
衛允依舊是一句:“自古帝王便最是無情!他們二人又如何能夠例外!”
顧廷燁的臉色有些難看。
衛允繼續說道:“如今我在陝西所施行的新政,觸動的乃是陝西境內所有世家大族的利益,你可知就新政施行的這兩年,陝西一路的人口和賦稅增加了多少嗎?”
“多少?”
衛允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句的說道:“人口增加了三成,賦稅增加了將近一倍!這還隻是去年的數據!”
“竟有這麼多?”
往年大周各路的賦稅彆說是增加了,彆減少就不錯了,這些年來大周的國力雖然日漸強盛,經濟也越來越繁榮,各行各業皆是蓬勃發展。
而且大周已經有十餘年都是風調雨順,沒有什麼大的自然災害了!
可就是這麼好的一個大環境之下,各路、各州府的人口不但沒有增加,甚至有些州府還有減少的趨勢,戶部每年所征收上來的賦稅也逐年遞減,雖然這個遞減的趨勢並不大,可若是長此以往,定然會出大問題。
看著顧廷燁震驚的模樣,衛允繼續說道:“可你知道這些人口和賦稅都是怎麼來的嗎?”
“不是新政帶來的嗎?”
顧廷燁脫口便道。
衛允看著顧廷燁,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說道:“也可以這麼說,但新政所帶來的這些利益,都是從哪些世家大族們身上一點一點摳下來的!”
人口流失、土地兼並,但問題是人口不會無端的流逝,朝廷還鼓勵百姓們開荒,可卻仍舊擋不住這兩個問題。
而這些流失的人口和土地最終隻會是落到那些世家大族的手中,正應了那一句,富人們越來越富,而窮人們則越來越窮。
那些流失的人口都成了世家大族裡頭的家丁仆役、女使丫鬟,原本屬於百姓們的土地變成了一個個莊子,成了那些世家大族們的私產,而原本土地的所有者則變成了他們的莊戶,也成了他們的私產。
如今衛允施行的新政無異於是虎口奪食,搶走了原本應該屬於這些世家大族們的利益,現在新政的範圍不大,陝西也算是衛允的大本營,有黑甲軍在側威懾,那些世家大族們自然隻能把打掉的牙往肚裡咽。
可以後呢!
一想到這兒,顧廷燁便隻覺得一股涼意自腳底湧泉生出,沿著尾椎骨逆衝而上,直上頭頂的百會穴。
隻見衛允忽然動手解開衣物,黃中偏白的身軀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無數的傷口,刀砍劍刺,甚至還有箭矢留下的傷口。
顧廷燁這一次是真的驚呆了,看著衛允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腦子裡頭一片空白。
隻聽得衛允不疾不徐的說道:“自新政施行以來,我遭受到大大小小的刺殺總共有十七次,其中最危險的一次是這裡!”
隻見衛允低頭抬手,隻想胸膛正中的那處箭傷。
“幸好我的反應還算快,及時避開了要害,身上還穿了軟甲,否則的話,恐怕你今日見到的,就是我的墳塚了!”
顧廷燁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衛允可是文臣,自小便寒窗苦讀,探花郎出身,做官也是一路順風順水,如今身居陝西布政使的高位,又沒有領兵打過仗,唯一一次出征也隻是去屬地給張千重的大軍做監軍,負責後勤補給而已,又不用他衝鋒陷陣!
這一身傷口除了刺客之外,顧廷燁是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彆的來曆了!
隻聽得衛允道:“彆和我說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漂亮話!我這人最是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