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冬時,太陽西滑很是迅速,伴著陣陣席卷南下的北風,暮色漸臨,北國大地,再度為冰冷徹寒所占據。
跌宕不平的道路,曲折地駛向南方,這是通往永清的官道,路不寬,未經修整,不便走。道途空蕩冷清,沒有什麼行旅,隻有不少雜亂潦倒的枯草在冷風中搖曳,一派頹敗孤寂之景。
呼嘯的北風中,一陣隆隆的馬蹄聲踏破此間的孤冷,雄健的馬蹄踐踏著地麵,蹄鐵與堅硬的凍土碰撞,發出尖銳的敲擊聲。
這是一支精銳的騎兵,觀其規模,概有千騎以上,而騎隊之中打著旗號,乃是“燕”旗,顯然,此乃幽州來軍。
而時下,燕騎陣中,燕王趙匡讚正被拱衛著。
作為大漢北方權勢最強的藩鎮,趙匡讚仍舊顯得年輕,比起去歲,最大的變化要屬其稠密的胡茬了。一年多的燕王生涯下來,氣場明顯強大不少,提拔的身軀間時刻透著點內斂的自信,那是執掌一方強藩的加持。
麵無表情,目光平靜地望著綿延向南的道路,趙匡讚手一揚,率先減速,緊隨其後,身邊護衛的燕騎也俱放緩馬速。戰馬受限,在一陣籲律律的嘶鳴聲中,隊伍停了下來。
座下健馬打著響鼻,噴著白汽,趙匡讚召來負責探引道路的屬將,問道:“快到永清了吧!”
“回大王,永清距此已不過十裡,日落之前,可至城下!”屬將答道。
問言,趙匡讚以一種莫名的語氣說:“如此倒也算守時了,隻是不知天子那邊,是否會怪罪我遲慢?”
趙匡讚此來,是受劉承祐相召,前往永清覲見,用製書裡的話來講,叫作共商國是,以彰君臣厚誼。
事實上,麵對天子相召,如何應對,趙匡讚是經過一番遲疑的。臨行前,針對來與不來的問題,趙匡讚也曾召集親近僚屬將吏進行商討。
趙匡讚有心奉承製南下謁君,但是有不少屬臣將校勸阻他,說大王身負幽燕軍政,責任重大,又說漢帝相召,其意不明,不便輕動。
總而言之,就是對朝廷不信任,對天子心存疑慮,勸趙匡讚切莫輕離雷池,而涉“危地”。
而趙匡讚,儼然受到了影響,有所偏向。在這個時候,劉承祐此前布下的一子,權盧龍觀察使高防站了出來,力斥眾議,進言趙匡讚,規勸他對天子與朝廷勿行疏離之舉。並以性命擔保,南下必然無恙。
高防前因與昭義節度常思有隙,矛盾激勵,遭受打壓,幾喪性命。後因禍得福,憑著漢興之時與劉承祐的那點交情,被其想到,趁機調離潞州,右遷幽州。
彼時燕王趙延壽新喪,原主政一把手張礪去得更早,趙匡讚新繼之,燕兵上下,一片混亂不穩。
高防奉君命北上,攜朝廷大義,既為中樞監管幽燕,同時更重要的,還是協助趙匡讚彈壓不臣,為大漢將盧龍這個北方強藩穩住,以使之正確地履行拱衛大漢北方的堡壘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