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之下,崇政殿一片正大光明的氣象。殿外,李筠一身得體的武官朝服,徘徊不定,眼神不住地透過門窗往殿內瞟,神情之間,帶著少許的焦慮。
他在廊廡下,已經等候半個多時辰了,仍舊未收到皇帝召見的通知。心情,不可遏止地往下沉。
去歲與諸軍使進京賀壽,逢何福進病故,原本以為是仕途一次躍進的機會,沒曾想,結果非但不如其意,連軍使的差事也丟了。最後被封了個輕車都尉的勳銜,寓居東京。
當時,因為東京擴建其府宅損傷還找開封府鬨過,劉承祐便授意慕容彥超給他劃出了一片地,發給錢糧,供其營建新府。如今,住著新房,時間越久,就越沒有滋味,甚至日益忐忑。
在其子李守節的提醒下,李筠倒是有所反思,明白問題出在何處,但是,追悔莫及。一直到如今,聽到了朝廷欲南下荊湖的消息,他終於待不住了。
總算,一年的閒居生活,這心性明顯提升不少,養氣功夫見漲,雖然等候多時,倒也還耐得住性子。
“李都尉,陛下回來了,入殿覲見吧!”終於,通事舍人出殿告知。
這句話,於李筠而言,簡直如聞仙音,愁緒稍釋,有禮貌地朝著舍人道謝,而後正衣冠,鄭重地入殿拜見。
皇帝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不過劉承祐並非刻意慢待他,回到崇政殿前,他洗了個澡,換了身龍袍。明黃的服色,金龍纏身,將他映襯得神聖而威嚴,更添幾分帥氣。比起金錢,還是權力更能提升顏值。
“李卿,許久不見呐,東京生活,可還安逸?”眼瞧著李筠規規矩矩地覲完禮,劉承祐微微一笑。
聞問,李筠恭謹地答道:“陛下,東京繁華,乃天下之最,臣居之,每日都能感受到開封之富麗,大漢之強盛,陛下之英明”
“好了,這等吹捧之辭,可不像從你李將軍嘴中說出來的。你說得不習慣,朕聽得也不習慣!”擺了擺手,劉承祐直視著他,笑眯眯的:“卿且直言,見朕所為何事?”
聽劉承祐這麼說,李筠臉僵硬的笑容緩和了些,拱手應道:“陛下,臣已賦閒在京已經一整年了。”
“哦?”劉承祐簡單地回應了聲,說:“看來,李卿是靜極思動了?”
聞言,李筠當即拱手道:“陛下,東京時日雖然閒適,但臣戎馬三十載,還是在軍中習慣些。近來聽聞,朝廷欲進兵湖南,兵馬調動頻頻,臣希望能為陛下陣殺敵!”
對他此來的目的,劉承祐有所預料,倒也不足為奇,觀察著他那一臉的期待,含笑道:“卿有為國建功之誌,朕心甚慰,不過,你畢竟五十多歲了”
聽皇帝有拒絕之意,拿自己年紀說事,李筠頓時就急了,趕忙表態道:“臣雖年邁,但尚能飽食肉,挺劍搏擊,平日在府中,也未廢弓馬。還請陛下成全!”
事實,拿年紀說事,確實有些站不住腳,如今大漢朝內外將帥中,五六十歲的老將,仍舊不少,將校年輕化,主要還是在禁軍與重要邊軍中。
審視的目光落在李筠身,說實話,若非李筠此番主動來見,劉承祐都快將之遺忘了。去歲,對於此人的跋扈自負,他是十分不滿的,甚至在心底,已經做好了將之永遠打入冷宮的打算。
要說李筠此人,統兵之才自然是有的,但對於如今的大漢朝而言,卻並非不可或缺,能夠起到他功用的大有人在。但是,此人性格中的驕慢,那種武夫當道的囂張是劉承祐看不慣的,尤其他這個皇帝,當得越久,越不爽。
不過,就目前此人的表現看來,李筠顯是有所改變了。那麼,要不要給他個機會呢?
注意著李筠滿臉的希切,那種期待中夾雜著哀怨的眼神,在這半百武夫身出現,還是有些令人觸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