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以西,平整的直道兩側,成排的楊柳已然染了一層綠色,春風輕拂,開闊的道路間,往來密集的行旅中,行來一支比較特殊的隊伍。
兩輛馬車,十幾名隨從,卻驅趕著百匹的駿馬,所有人都穿著粗布麻衣,像是來自窮地方,到開封販馬的商賈。不過,前頭卻還有幾名身著公服的差役開道
這一行人,顯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能一次組織起如此規模的馬隊,還都是高頭大馬,雖然有些掉膘,但觀其體格,都是健馬。這在如今的中原也是不多見的,一般而言,隻有那些大馬場主以及胡人商旅了。
因此,離著開封城還有不短的距離,但沿途已經有不少人查問情況,打起注意。不過,當得知這批馬的去處後,表現也都很識,因為這批馬是進獻給大漢皇帝的。
這支隊伍,來自涇原,乃是曾經權傾朝野,位極人臣的舊宰相的楊邠與蘇逢吉。在西陲一待就是十多年的,苦苦熬了這麼多年,而今終於熬出頭了。
“快到祥符驛了!”前頭,開路的一名差役高呼了一聲:“加快速度,到了驛站便可歇腳!”
後邊,其中一輛簡陋的馬車,聞聲的楊邠,不由朝外探了探頭,望著周遭的陌生環境,感受著的那繁榮氣息,粗糙衰老的麵容間,不由浮現出幾分追憶之色,感慨道:“去京十餘載,不曾想,有生之年,老夫還有回來的一天”
“夫君!”身邊,與其依偎著的楊夫人,感受到他有些激動的情緒,握了握他手,以示安慰。
感受著夫人消瘦而粗糙的手,注意到她花白的頭發,滄桑的麵容,就是一名十分普通的老婦,已毫無當年宰相夫人的氣度,念及這些年的相濡以沫,楊邠心中卻湧起一陣陣的愧疚之情:“這麼多年,委屈夫人了!”
楊夫人則恬然一笑,說道:“出嫁為婦,我既然享受過夫君帶來的榮耀與富貴,又豈能因與夫君一起經曆磨難而抱怨?”
聽她這麼說,楊邠內心更為感動之情所充斥,道:“得妻如此,哪怕不能苦儘甘來,此生亦足了!”
“文忠!”另外一輛馬車,頭腦有些昏沉的蘇逢吉也來了精神,探出頭,朝外喚道。
很快,一名身姿矯健,眉宇間頗具英氣的青年,策馬而來,喚了一聲:“大父!”
見著長孫,蘇逢吉露出慈愛的笑容,問道:“方才在喊什麼,到哪兒了?”
蘇文忠當即稟道:“即將抵達祥符驛!”
“祥符驛?”蘇逢吉喃喃自語。
蘇文忠解釋著:“聽差人說,是開封西郊最大的一座官驛,過了祥符,距離京城也就不遠了!”
“終於回來了!”蘇逢吉老眼之中,竟然微微閃動著點光芒,似有淚瀅,而後抽了口氣,吩咐道:“你帶領仆從們,阿看好馬匹,切勿驚走衝撞,東京不比其他地方!”
“是!”
如今的蘇逢吉,已然年近七旬,胡子頭發也白了個徹底,不過精神頭顯然還不錯。比起楊邠,他的境遇還要淒慘些,從乾祐元年開始,整整十四年,還是舉家流徙,到如今身還背著一道名為“三代之內不加敘用”的禁錮。
事實,若不是蘇逢吉確是有幾分能力,處逆境而未自棄,也吃得了苦,帶領家人經營馬場,改善生計,隻怕他蘇家就將徹底沉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