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像一張巨大的薄紗籠罩著大地,十五早已過去,月亮也不再圓滿,其形如弓,懸於天際。但是月光依舊皎潔,灑落於漢宮之中,不過,比月光更明亮的,還得屬廣德殿中的燈火。
仲春的夜風,仍帶微寒,不過廣德殿內持續良久的喧囂聲,足以將之驅散。殿中一片通明,禮樂長鳴,歌舞不休,大漢的皇親國戚,功臣勳貴們,都沉浸在這安平舒適的氛圍之中,推杯換盞,交際談樂,十分快活。
這是安平大公主的婚宴,但是主角,仍舊是劉皇帝。趁著劉皇帝高興,勳貴大臣們,也都不懈地敬酒,祝福之語,溢美之辭,不要錢地向劉皇帝湧去,劉皇帝也是來者不拒,哪怕隻是意思一下,淺嘗輒止,也變得醉醺醺的。
雖然麵紅耳赤,但心情愈加開懷,這麼長時間下來,大概也隻有今日嫁女,讓他最為開心了。甚至於,連五歲的皇長孫劉文淵,都邁著小腿,捧著一小杯酒來敬他,笨拙的表現,讓劉皇帝樂不可支。
一時興起,劉皇帝還親自下場,在殿中舞動一曲。劉皇帝是沒有這方麵天賦的,舞姿更是雜亂無章,毫無美感,然而歡呼鼓掌聲就沒停下過。
“朕這算是真的獻醜了!”劉皇帝是有自知之明的,身形搖晃,腳步飄飄離開殿中央,對圍在身邊殷勤侍候的幾人笑道。
這話不好接,連長於恭維吹捧的喦脫,都要思索一會兒,畢竟劉皇帝不是那種無腦吹捧就會龍顏大悅的君主。
不過,劉皇帝顯然也隻是隨口一說,目光一轉,朝著坐在席位上的李處耘走去。此時的李處耘,更加蒼老了,形容消瘦,也就是喜慶的打扮,勉強將其病態遮掩住了,人看起來也是精神百倍,有回光返照之意。
“陛下!”見劉皇帝過來,李家父子倆趕忙起身迎拜。
“免了!”劉皇帝從喦脫手裡的托盤上端起酒杯,攙著李處耘,笑道:“李卿,今日之後,你我可就是親家翁,當共飲一杯!”
“應該的,應該的!陛下恩德,臣感激涕零,當儘一杯!”李處耘說道,一臉的榮幸。
“這門婚事,可不是朕安排,是公主看中了你家郎君,朕可是素來疼愛這個女兒,隻能成其所美了!”劉皇帝淡淡一笑。
飲罷杯中酒,劉皇帝瞧向在自己麵前略顯拘謹的李繼隆。一身豔紅的新郎裝扮,讓不算特彆英俊的李繼隆也顯得帥氣幾分,再加上尚公主,更添意氣風發。
但在劉皇帝的打量下,李繼隆也有些不自在,飲酒之後的張揚之態迅速斂起。劉皇帝伸手拍了下李繼隆的肩膀,故作嚴厲道:“李繼隆,你可是朕的第一個駙馬,劉葭可是朕的掌上明珠,那麼多青年俊傑,獨獨看中了你,你可要善待她,不要辜負了她。她性情剛直,難免驕盛之氣,平日裡多讓著她......”
劉皇帝,此時就是個嫁女老父親,嘮叨個不停,讓李繼隆有些心裡打鼓。不過,還是很恭謹地拱手應道:“公主深情,臣無以為報,必不敢慢待,請陛下放心!”
“哈哈!”劉皇帝笑了幾聲,也舉杯,翁婿倆再度對飲一杯。
“養了十八年的小娘子,就這麼嫁出去了!”離席歸座,劉皇帝嘴裡還忍不住嘟囔著。
身旁,攙扶著劉皇帝小符惠妃聽了,不由莞爾一笑,低聲道:“官家,終有這麼一日的,婚禮都已經舉行了,還如此吃味。所幸給她選了良配,祝福他們即可!”
符惠妃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雖已年近四旬,仍是豔麗無雙。作為劉葭的生母,自然開懷,對這個女兒,她也是十分疼愛的,要知道,在早年她就是靠著這個女兒,贏得了不少劉皇帝的寵愛。
嘴巴一撇,劉皇帝不作話了,回到禦案坐下,劉皇帝又忍不住朝李繼隆瞥了一眼,隻見這小子又開始同勳貴好友以及九皇子劉曙幾兄弟喝上了。
“去,讓李繼隆少喝點,新婚之夜,要讓公主獨守空房嗎?”劉皇帝朝喦脫招招手,對其吩咐道:“讓劉曙那幾兄弟,都收斂些,還有,李處耘身體不佳,讓旁人都不要去勸酒了!”
“是!官家對駙馬一家,如此關懷,令人感動啊!”喦脫應了一句,趕忙去吩咐了。